探秘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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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情字最难书

后来在回去的路上又用了几只镇定剂,但其实有时候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她自己都会因为极度的悲痛而昏过去,所以一路上还算是风平浪静。

等回到客栈后,老板娘都已经不认得我们了,不过也正常,瞅瞅我们现在的鬼模样: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浑身是伤,活像刚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人,哪还有当时出发时的半点神气。

我吩咐老板娘准备两间客房后就匆匆上楼去了,再也无心理会任何旁的事情。然后我进行了整整三个多钟头的沐浴更衣,身上的所有衣服都已经要不成了,费力地把它们全扒拉下来堆在一边,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泥泞,随手一搓就是一颗伸腿瞪眼丸,我随即对全身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疯狂搓洗,最终搓下来了三大桶的泥水,感觉体重都下降了好几斤,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通体轻盈,然后随意裹了件轻薄透气的睡袍就到阁楼上吹秋风去了,风很凉,把我这段时间来累积在身体里的劳累都带走了许多。

客栈的老板娘人好,专门替我们从镇上请了医生来,那白袍山羊胡子的老医师看了我们的情况直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儿了,每个人都不同程度伤到了筋骨神经了,再加上连日来的过度劳累和惊吓,郁结之气早就渗透入了五肢拜骸,再不好好调理一番,只怕有英年早逝的可能啊!

最后,我们所有人都被老医师深刻地教育了一番,我们就差没痛哭流涕来表达自己的悔悟之情了。老医师丢下了数十种药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我捧着那成堆的药膏药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从哪种开始,最终选了一种冰冰凉凉的膏体,折返回房间,开始进行擦药这项伟大的工程。

我小心翼翼地揭开衣服,洗过澡后身上的疤痕就更加清晰可见了,各种形态各异的伤疤肆意地横亘在我细嫩的皮肤上,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却还在灌脓渗血,狰狞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我呵着气轻轻把药膏抹在身上,又花了一两个钟头才把所有伤口处理好,那滋味那酸爽,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等刺痒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些后,我踱步到了吴禄的房间,发现他也正在擦药。他看见我之后,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我也察觉到了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在强忍着尴尬,毕竟他前不久说的那句骚话还犹在耳边回荡。

为了缓解尴尬,吴禄故作娇羞地对我说:“呀,讨厌,伦家被你看光了,你得好好补偿我!”

我不由觉得好笑,做出了一个狂呕的动作,然后问道:“怎么补偿,肉偿吗?”

吴禄摆出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就你?胸无大志的家伙。”

我的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凶横地把腿横在他面前,恶狠狠地骂道:“再给老娘说一遍!”

吴禄立刻笑嘻嘻地说道:“没啥没啥,就是拜托你帮我擦擦药呗。”

我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药膏来给他擦。

结果,等我看清楚他衣服下的伤势,我整个人都震惊了,本以为我已经算是伤得重的了,没想到他的伤比我的还要严重好多,他简直是用实力诠释了“遍体鳞伤”这个词。

吴禄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好奇地转过头来眇我,见我脸色不善,忙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被他的伤口给吓到了。

我问他伤口疼不疼,他说:“疼倒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痒。简简你要是被吓到了就放那儿给我擦,我真的没事的……”

我凶巴巴地叫他转过去,我要给他仔仔细细地上药了,但是我擦药时止不住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我真实的内心。

一两个小时过去后,吴禄身上的伤口终于被我料理完了,短短的一两个钟头竟然像整整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等吴禄整理好衣服后,我们就一起下楼去了饭堂,虽然此时只有几个家常菜,但对于长时间没有接触到新鲜果蔬的我们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诱惑了。我们俩直勾勾地盯着这几个菜死活不肯松眼,眼珠子恨不得都要给瞪得掉了下来。等菜全部上齐了后,我们再也不顾什么礼节风度了,抓起筷子就是干!我们俩左右开弓、饕餮大餐,一阵风卷残云后,所有的食物就已被一扫而空了。

我伸手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瘫在椅子上满足地打着饱嗝,感慨道:“能吃饱饭的感觉,真爽!”

“其实如果能单纯地当个吃货,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吴禄勾唇笑了笑,又拎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咔嚓咔嚓没几口就只剩一条完整的骨头了,他还咂吧咂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有些嫌弃他此时油腻腻的丑样子,于是摇了摇头、腆着已然鼓起来的肚子上楼去了。

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一阵风把我的睡裙漾了起来,混着隐隐约约、似真似幻的幽幽哭泣声飘荡向了远方,呼啸成了幽柔中带着三分凌冽的穿堂风。我默默叹息道:是江月醒了吧。

我向前一步,踏上了那条干净而昏暗一如初见时的走道,霞光错落有致地铺照在厚重的木质地板上,我下意识地抬头像走道尽头眺望去,一霎间恍如隔世,总以为还会有人悠然地伏在雕花木窗上看风景,但心中却十分了然,那个陪她看风景的人,已经失散在了风里了,“一人低头弄青丝,一人眉眼沐天光”的景象,恐怕此生再难见到了。

我在原地默然伫立良久,突然想起了一首诗:“······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失去一生挚爱后,从今往后人世间,还会有人爱她茕茕孑立清江月吗?我兀自摆摆头,无可奈何地走掉了,因为有些东西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毕竟这人间九万字,唯有情字最难书。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过上了除了睡就是吃的惬意生活,这可以算作是身体严重透支后的恶补吧。我每天都坚持用着医生开的药,所以皮肉之伤愈合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发肤之痛尚好愈合,心灵上的疼痛却没那么好治了:有许多次,我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溢满了猩红血红和火红的色彩,让我难以呼吸,致命的窒息感和溺毙感如影随形,根本无处可逃,刺耳的尖叫声和巨响让人发疯发狂,气味,到处都是血和火的气味,我的鼻子开始剧痛然后失灵······每天不间断的自我折磨让我的神经面临着全线崩溃。经常一直折腾到深夜才入睡,夜夜还被噩梦缠身,辗转反侧、死去活来,第二天起床,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痕。

但即使是这样,我却依然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睡觉,有人说,每天花大量时间睡觉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把睡觉当成爱好的,喜欢睡觉:另一种就是在逃避现实,而我,无疑是第二种,短暂睡眠时间里的世界,总是比现实世界温柔可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