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妈妈的奇遇
格雷丝姨妈和埃德温姨父家很闷热。他们的家具都很古板乏味,就像格蕾丝姨妈和埃德温姨夫一样。不过他们很热情。
“天哪,他们真是太善良了。”孩子们的妈妈想。
不过,格雷丝姨妈拿出相册时,她开始感到无奈,但只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他们都是好人。
“我知道您一定对我们去黄石公园[6]的这些照片很感兴趣,艾莉森。”格雷丝姨妈舒舒服服地坐在大沙发上,凑到她身边。看起来,格雷丝姨妈打算要坐上一段时间呢。
“格雷丝姨妈,我想您上次已经都给我看过了。”
“不不,亲爱的,那是冰川公园。埃德温,把落地灯挪过来,让艾莉森看清楚些。您看,这是老忠实喷泉,它每隔一个小时就准时喷发。我们不认识站在那里的那个女人。她来自俄亥俄州,老是闯进镜头。埃德温不得不过去请她离开。翻到下一页吧。”
第二页是换个角度拍的老忠实喷泉。
妈妈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格雷丝姨妈,我真的得回家了。”
“别瞎说,亲爱的。您得留下来尝尝蛋糕,喝点咖啡。就一点点巧克力蛋糕。当然了,肯定比您吃过的所有蛋糕都好吃,我亲手做的。”
妈妈挤出了一丝笑容。凯瑟琳曾说过格雷丝姨妈会这样说——她总是这么说。
钟敲响了十一点。
“哎呀,天呢,”妈妈心想,“还要坐很久公共汽车才能到家!真希望我现在就在家里!”
转眼间,好像房间里的灯全熄灭了,只有月亮和星光隐约透过屋顶照下来。
妈妈搜寻着格雷丝姨妈那古板而又善良的面孔,却没找到。她只看到一丛稀疏的马利筋草。那古板乏味的沙发突然间变得寒冷而又多刺起来。她低头瞅瞅,四下望了望。
自己正坐在路边一个长满杂草的小山丘上。看不到房屋,除了遥远的月亮和星星外,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发生了什么?她突然疯了?还是她已经向格雷丝姨妈和埃德温姨父道过别,没有坐公共汽车而是走路回家,在半路晕倒了?
可是,她怎么想不起来向他们道别呢?这种事情以前可从未发生过!
她认出了面前的这条路。格雷丝姨妈和埃德温姨父住在郊区,他们家和城市中间有半英里宽空地。她记得这段路上只有一个公交站台,而她肯定在这段路的某个地方。可公交站台在前面还是后面呢?
她看到前方的天空映照着城市的灯光,便开始朝前走去。
弯弯的新月发出微光,路边的灌木丛漆黑一片,阴森恐怖。树枝上还有东西在移动。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像她这么一位成功的女记者和四个孩子的妈妈,怎么会大半夜在路上游荡呢?
如果她遇到强盗,第二天被发现抛尸野外,孩子们会怎么想呢?别人又会怎么看?这肯定是一场噩梦。她肯定会很快醒过来。现在她只要继续往前走就好了。
她继续走啊走啊。
身后传来汽车马达声,有灯光照了过来。她转过身,挥动胳膊,希望那是公共汽车。
那不是公共汽车,而是一辆私家车。汽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一位小个子绅士探出头。
“要搭车吗?”
“啊,不,不用,”她说。其实一点都不是;她非常想搭车。但她过去经常郑重地告诉孩子不要搭陌生人的车。
“你的车抛锚了?”
“哦,不,不是那么回事。”
“你在散步?”
“嗯,也不是。”
这位小个子绅士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他说。
令她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坐了进去。他们默默地开了一段路。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位绅士的脸,非常不高兴地发现他蓄了胡子。她总觉得胡子是邪恶的。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为啥要蓄胡子呢?
不过,这位先生的胡子短小尖细。而且,除了胡子以外,他的脸——至少在黑暗的车里她所看到的那部分脸——让人感到舒服。她很想告诉他自己的奇怪经历。但她当然不能说,那听起来太蠢了。
绅士打破了沉默。
“我说,天黑之后一个人走这段路,”他说,“很危险啊。”
“我也这么觉得,”她说,“可我想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正在跟格雷丝姨妈说话。可是突然间我就到路边了!”
她不再有任何顾忌,开始向小个子绅士讲述发生的一切。
“只有一种解释,”她最后说,“我肯定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啊,事情从来都不止一种解释,”这位小个子绅士说,“只不过看你相信哪种罢了。早饭前,我相信今天将发生六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我通常没有这种机会。生活的烦恼就在于没有足够多的奇迹让我们相信。你不同意吗?对了,你刚才说你住哪里?”
“我没说过。”她回答。今晚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她从未遇到过说起话来像白皇后[7]的人,也从未把住址告诉过完全陌生的人。不过,现在如果她想回家,好像也只能那么做。
她把住址告诉了他。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她的家门前。
她向小个子绅士道谢。他鞠躬还礼,有些犹豫地要说什么,但仔细想过之后又没说,然后开车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她才想到她不知道他的姓名,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她的姓名。不过,他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转过身,开始往家里走,忽然惊恐地停住了脚步。
客厅的所有灯都亮着。
她一边设想着可能发生的各种可怕情况,一边跑过去用钥匙开门,急忙冲了进去。
简正裹着毛毯,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看起来那么弱小、苍白和无助。
妈妈立刻走到她的身边。这晚的所有奇怪经历、以及那位小个子绅士,妈妈都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啦?肚子疼还是噩梦?”她哭喊着问,“你应该给我打电话呀!”
“都不是,”简说,“妈妈,你有没有从我的梳妆台上拿走一枚硬币呀?”
“什么?”妈妈喊道,“你一直到现在没睡觉就是为了问这事啊?”
作为家长,发现自己对孩子的担忧很多余时,她的态度就变了,开始责怪简。
“真行啊,简,你可不能这么财迷心窍!”她说,“是啊,我拿了一枚硬币去付车费。因为我只有一枚硬币和一张五美元的纸币,而那些售票员在找零钱时总是很难说话……”
“你花了吗?”简打断她,声音里流露着恐慌。
“我去的时候花了一枚,有关系吗?我明天就还给你。”
“你回家时把另一枚花掉了吗?”
妈妈愣了一会儿:“哦,没有,实际上,有人送我回来。”
“那你知道花掉的是哪一枚吗?你原来的那枚还是从我这里拿走的那枚?”
“哎呀,老天爷!不,我不知道!”
“可以把那枚还没花掉的硬币给我吗?就现在,求您了。”
“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都会觉得你是个饿得不行的卖火柴小女孩呢[8]!”妈妈又缓了缓口气语气说,“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点。”
她把手伸进了钱包。“喏。现在去睡觉吧。”
简飞快地瞄了一眼妈妈递给她的东西,然后紧紧地攥在手里。她猜的很对,那不是一枚普通硬币。
她在门口逗留了一下,“妈妈?”
“又怎么了?”
“嗯,那个……,你今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你什么意思?当然没有!为什么?”
“哦,没什么!”
简搜肠刮肚地找着借口。她不能告诉妈妈真相;妈妈肯定不会相信,那只会让她烦心。
“只是我……,我梦到你了,所以有点担心。我梦到你许愿了!”
“是吗?真是太奇怪了。”妈妈好像突然来了兴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事实上,我确实许愿了。我希望自己在家里,就在那时……”
“那时怎么了?”简激动地问。
妈妈露出了“别谈这件事”的表情。
“没什么。我就回家了,有人顺路送我回来。一位……埃德温姨父的一位朋友。”
她没有看简。对自己的孩子撒谎实在很难为情。但她不能告诉简,简一定不会相信,那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我知道了。”但是简没有走开。她用一只脚在大厅的地毯图案上比划着,同时避开妈妈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继续说,“在我的梦里,当你许愿说希望能回家时,我不确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你没有真的立刻回到家里……”
“哈!我的确没有!”
“但你到了某个地方!”
“到了某个杂草丛生的小山丘,很可能是在去班克洛夫特大街的半路上!”
这时,简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妈妈,“我们刚才谈的都只是我的梦,对吗?那些并没有真的发生,对不?”
“当然没发生啦。”
这一次轮到妈妈把头转开,但现在简已经心知肚明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跑上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站在那里发愣。简居然都猜对了,多么奇怪啊!再没比今晚更奇怪的事情了。或许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许她生病了、幻想了这一切。或许她感冒发烧了。她最好休息一下。她关掉客厅里的灯,上楼去了。
简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手里的东西。它和一枚五分硬币差不多,外观和颜色也都一样,但它不是五分硬币。
它非常古旧。上面没有水牛或自由女神头像,而是一些奇怪的符号。简把它凑近灯光,仔细端详着这个图案。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关灯!”妈妈喊道。
简赶紧把灯关了。
但是她清楚,手中的这个法宝会把这个夏天变成一次刺激的冒险,给她们带来快乐。
明早之前,她得把它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摸黑打开衣柜。柜门后有一只花棉布鞋袋,有很多口袋可以放鞋子,不过简很少用它。
她把那个有魔法的东西放进了某个口袋里。应该不会有人去动它。
然后,她就上床睡觉了。
她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最迟黎明时分,然后再叫醒大家。
她们得开个会,好好商量一下怎么使用这件从天而降的神奇礼物。
今夏将是一个魔法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