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菲尔的突然决定
菲尔离开布伦特太太后，仿佛觉得自己突然被抛向了一个新的世界。他不再是菲利普·布伦特，而最糟糕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感到一片迷茫，不过有一件事似乎是清楚的——他的前途已彻底改变，将来的计划也彻底改变。布伦特太太说过他是完全依赖她生活的。唉，他可不想再那样。他的这个家状况最好时也没让他快乐过。要靠这样的女人施舍过日子情况会更糟。他决定离家出走，要为自己闯出一条路来，这绝不是想要独立产生的傻念头，像有时男孩们抛弃一个好好的家要去闯世界一样；而只是因为他此时感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家。
他首先需要的是钱，可打开皮包他发现里面只有1.37美元。用这点钱开始闯世界根本不够。不过他还有其他财源。他有一支枪，有个朋友想要。他还有一只船，也许会把它卖了。
在村庄的街道上他遇见鲁本·哥唐，他是个年轻的熟练木工，收入不错，有多的钱花。
“你好，菲尔。”鲁本友好地说道。
“我正想见你。”菲尔认真地说。“你不是说过想买我的枪吗？”
“对。想卖了？”
“不，不想；可是我需要把它换成钱。所以如果你要买我就把它卖了。”
“多少钱？”鲁本谨慎地问。
“6美元。”
“太贵啦。5元吧。”
“卖给你。”菲尔稍停片刻后说。“你啥时候付钱？”
“今晚把枪带来，我就付钱给你。”
“行。你知不知道有谁想买船？”
“什么？船也要卖了？”
“嗯。”
“好像你要停业的样子？”鲁本精明地说。
“不错。我要离开普朗克唐。”
“不会吧？嘿，真是奇怪！你要去哪里？”
“去纽约，我想。”
“在那儿找到前途啦？”
“对。”
严格说来也许这并不正确——就是说菲尔毫无明确的前途，只是觉得在一个像纽约的大城市，任何人只要愿意工作肯定是有机会的，所以他觉得自己那样说也有一定道理。
“我没有想过要买一只船。”鲁本若有所思地说。
菲尔发现他有可能成为买主，便竖起耳朵。
“你最好买我的，”他急忙说，“我会很便宜卖掉。”
“多便宜？”
“10美元。”
“太贵啦。”
“我买它时用了15美元。”
“可你知道它现在是二手货了。”鲁本说。
“与新的差不多。你瞧，我已少了5美元。”
“10美元我是不太想买的。”
“你给多少呢？”
经过或多或少的讨价还价后鲁本最后同意付7.75美元，当晚交货付钱。
“我想再没什么可卖的了。”菲尔思考着说。“我有冰鞋，但不太好。把它们送给汤米·卡瓦纳吧。他是买不起一双冰鞋的。”
汤米是个寡妇的儿子，晚饭前菲尔把冰鞋给他送去时，他对这个礼物高兴极了。
一吃过晚饭菲尔就把枪和船的钥匙给鲁本·哥唐带去，鲁本照说好的付了钱。
“我把要走的事告诉布伦特太太吗？”菲尔心想。“或者给她留一张字条？”
他决心亲自把决定告诉她，否则会太像是逃跑了，他的自尊心很强，不会那样做。
于是晚上他从鲁本·哥唐的家回来后就对布伦特太太说：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明天我要走了。”
布伦特太太从手里的活中抬头看他，冷漠阴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菲尔。
“你要走了！”她回答。“去哪里？”
“我想是去纽约。”
“为什么？”
“为了寻找我的成功，就像过去许多人那样。”
“可他们并不都能找到！”布伦特太太带着冷笑说。“还有别的原因吗？”
“是的，主要因为你昨天对我说的事。你说我是依赖你生活的。”
“不错。”
“还说我甚至姓布伦特的资格都没有。”
“对，我说过，这话也不假。”
“唉，”菲尔说，“我不想依赖你。我宁愿自己去谋生。”
“我不想说你是对的。但你知道邻居们会说什么吗？”
“说什么？”
“说是我把你赶出家门的。”
“这不是事实。我并没有装着喜欢这个家，不过我想，如果我愿意就可以继续留下来吗？”
“是的，可以。”
“你也不反对我走？”
“不反对，如果大家知道是你自己要走的。”
“那么我很愿意被人责备——如果有人责备的话。”
“很好，拿一张便笺来，照我说的写。”
菲尔从父亲的书桌上拿来一张便笺后坐下，布伦特太太说什么他写什么。
她这样口授道：
我自愿离开家出去谋生，不过得到布伦特太太的同意。这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不用任何人负责。
菲利普·布伦特
“你仍可以姓布伦特，”继母说，“因为你没任何别的姓。”
菲尔对这些冷冷的话不禁皱眉。想到这种情况，想到对自己的出身一无所知，他感到难过。
“另外，”布伦特太太又说，“现在才8点。我希望你去见见一些最要好的人，告诉他们你自己要离开家了。”
“我会的。”菲尔回答。
“也许你要明天才走。”
“不，我明天早晨就走。”
“很好。”
“明天早晨走？”乔纳斯重复道，他这时刚好走进来。
布伦特太太把菲尔的计划简短说了一下。
“那么把你的冰鞋给我吧。”乔纳斯说。
“不行，我已送给汤米·卡瓦纳啦。”
“真卑鄙。你应该先想到我的。”乔纳斯嘟囔着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汤米·卡瓦纳是我朋友，可你不是。”
“不管怎样，你可以把船和枪送我。”
“我已把它们卖了。”
“太坏啦。”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它们。我需要用它们换点钱用，直到找到工作。”
“如果你希望，我愿意给你去纽约的路费。”布伦特太太说。
“谢谢。不过我的钱会够用的。”菲尔回答，他不想得到布伦特太太任何一点恩赐。
“随你便，但你会对我公道一点，记住我提出过给你的事吧。”
“谢谢。我不会忘记的。”
那晚睡觉前，布伦特太太打开一口箱，取出一张折叠着的纸。
那是丈夫的遗嘱，她看着下面这段文字：
兹将5000美元留给众所周知的菲利普·布伦特（或许他被误认为是我儿子），并要求将这笔钱交给任何监护人代管，等孩子年满21岁时转交给他。
“他永远也用不着知道这事。”布伦特太太低声自语道。“我给乔纳斯留着。”
她拿着遗嘱呆了一会儿，好像犹豫是否把它给毁了，但最后小心地将它放回到那个秘密的隐藏处。
“他自己要离开家了。”她低声说。“从此以后他也许不会回来，这才方便多了。但谁也不能说是我把他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