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搜寻持续了整整一夜。天刚亮,有人发现他一直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还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朋友们都担心林肯会神经错乱,而玛丽·托德的亲戚则相信他已经疯了,并认为这就是他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的原因。
有人立马请来了亨利医生。林肯曾扬言说他要自杀。有鉴于此,亨利医生便让斯皮德和巴特勒一刻不停地守着他。就像安·拉特利奇去世时遇到的情形一样,人们还收走了林肯身上的那把折叠刀,并藏到了安全的地方。
为了让林肯的脑子忙碌起来,亨利医生敦促他参加立法会的每次会议。作为辉格党的基层领导人,他理当每次出席会议才对。但是会议记录表明,在3周时间里,他仅参加过4次会议,而且每次都只待了一两小时。1月19日,约翰·J.哈尔丁向国会通报了他的病情。
在逃婚后的第3个星期,林肯给他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作伙伴写了一封其平生最为悲切的信:
我现在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倘若我将此刻的感受分摊到每个人类家庭,那么世上将不再会有一张笑脸。至于我有无好转的可能,我也说不清。我有过一种颇为不祥的预感,那就是没有好转的可能。要维持现状也是不可能的。在我看来,我要么死去,要么好起来。
正如已故的威廉·E.巴顿博士在其著名的《林肯传》所言,这封信“足以说明亚伯拉罕·林肯已经精神错乱……。他对自己的健康表现出了诸多的恐惧。”
这时的林肯随时想到的都是死亡,也希望以此了结其一生,于是才写了一首有关自杀的诗,并将其发表在《桑加蒙日报》上。
由于害怕林肯真会去寻死,斯皮德便将他送到路易斯维尔附近母亲居住的地方。在那儿,他给林肯一本《圣经》,并安排他住进一个可以俯瞰一条溪流的房间里。那条小溪蜿蜒穿过一些草地,流向一英里之外的森林。每天早上都有仆人会把林肯要的咖啡送到他的房间里去。
玛丽的姐姐爱德华兹夫人说,“为了自我调整,也为让林肯摆脱心理负担,”玛丽给对方写去了一封信,声明她同意解除两人之间的婚约。据爱德华兹先生所言,在解除婚约之前,“如果林肯愿意,玛丽还同意将重归于好的权利交付于他。”
可这却是林肯最不愿意做的事儿。他再也不想见到玛丽。即便是在林肯逃婚一年之后,他的好友詹姆斯·马特尼都还“认为林肯还会自杀”。
在1841年那场“要命的1月1日”事件过了差不多两年之后,林肯完全忘了玛丽·托德,并希望她也把他忘了,同时把自己的恋情转移到其他男人的身上。但她却没有忘记林肯,因为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容她那样做。她决定向自己以及那些蔑视、可怜她的人证明,她可以嫁给林肯,而且还非他不嫁。
不过林肯同样决定绝不娶她为妻。
事实上,他心意已决,于是在一年之内便向另一位姑娘求婚。林肯当时32岁,他求婚的那姑娘仅有他年龄的一半。这个叫萨拉·理查德的姑娘是巴特勒夫人的小妹。林肯曾在巴特勒家寄宿长达4年之久。
林肯跟那位姑娘讲了自己的情况,鉴于他的名字叫亚伯拉罕,而她的名字叫萨拉,于是辩称他俩显然是天生的一对[ 据《圣经·旧约》,亚伯拉罕和萨拉是一对夫妇。]。
不过,对方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她后来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坦诚地倒出了个中原因:
我还太年轻,仅有16岁,我还没有过多考虑过婚姻方面的事儿……。我中是(应为“总是”——译者注)拿他当朋友一样地喜欢他而已。但是你清楚他那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对一个刚入社交的年轻女孩来说,他的总体举止不大招人喜欢……。他几护(应为“几乎”——译者注)就像一位老大哥,可能就像是我姐姐家的一名成员。
林肯常常给当地的辉格党报纸,即《斯普林菲尔德日报》撰写社论。该报的编辑西米昂·弗朗西斯是林肯的挚友之一。不幸的是,弗朗西斯的妻子却从未学会管好自己的分内之事。40多岁的她虽没有任何子嗣,却偏偏自封为斯普林菲尔德的媒婆。
早在1842年10月份,她给林肯去信,让他第二天下午去她家一趟。林肯虽觉得这一邀请有些怪异,但还是去了,心里纳闷会有啥要紧的事儿。他一到就被领进了客厅。让他惊讶不已的是,坐在他对面的人竟然是玛丽·托德。
林肯和玛丽说了些什么、他俩是怎样交流的以及都做过些什么,现在已无从考证。不过,可怜而心软的林肯这下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她哭了——她当然哭了——他很可能就立刻让她掌握了主动权,而且还低三下四地说自己因跟她分手而不住地向她道歉呢。
之后,他俩经常约会,但总是悄悄地在弗朗西斯家关起门来进行。
起初,玛丽并没有让她的姐姐知道立刻又跟林肯好上了。
当姐姐最后发现时,她问过玛丽“干吗搞得如此神秘兮兮的”。
而玛丽回答得“闪烁其词地,说在那件事儿发生后,最好还是让求婚之事避人耳目。她继而说道,世上的男男女女都是没个准的,还圆头滑脑,如果订婚之事再遇不测,整个事情就可以不让人知道”。
换句话说,即说得直白一点儿,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因此就连这次的求婚也搞得神神秘秘,直到她确信林肯一定会娶她为止。
玛丽·托德这次采取了什么招数呢?
詹姆斯·马特尼宣称,说林肯经常告诉他“他是被逼入婚姻的,玛丽·托德还说他从道义上讲一定得娶她”。
如果有人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那此人非赫恩登莫属。赫恩登说道:
在我看来,显而易见的是,林肯先生是出于道义的缘故才娶玛丽·托德为妻的,但这样一来,他是在拿牺牲家庭平静作为代价。对此,林肯先生在主观上做过完全的自我反省:他知道自己并不爱玛丽,但却答应过要娶她。这可怕的想法就像梦魇一般……。最终面对着道义和家庭平静之间的巨大冲突时,他选择了前者,随之而来的是忍受多年的自我折磨、自我牺牲的阵阵痛楚以及不复存在的幸福家庭。
林肯在自愿迈进婚姻殿堂之前,曾写信给已返回肯塔基州家乡的斯皮德,向对方询问任何才能从婚姻中寻找到快乐。
“请尽快回复,”林肯敦促道,“因为我急于知道。”
斯皮德在回信中的答复是,他比期待的快乐得多。
于是,林肯在第二天下午,即1842年11月4日,星期五,带着一颗酸楚的心,极不情愿地请求玛丽·托德成为他的妻子。
玛丽非常希望当晚便举行仪式。林肯犹豫不决,他惊讶,甚至为各种事件的进展速度感到恐惧。林肯知道玛丽非常迷信,于是指出那天是星期五。不过,她却想起了先前发生过的事儿,于是绝不希望有任何拖延。她不愿意再等上24小时。再说,那天是她的生日,24岁的生日,于是,他俩匆匆赶到查特顿珠宝商店,买了一枚戒子,在上面刻下了这几个字:“永恒之爱。”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林肯请詹姆斯·马特尼作他的伴郎。林肯对他说道:“吉姆,我只得跟那个姑娘结婚。”
就在林肯穿上新郎服装、擦亮皮靴之时,巴特勒家的小儿子跑了进来,问林肯要去哪儿。
林肯回答道:“我想是去地狱。”
鉴于第一次未遂的仪式,玛丽·托德干脆放弃了嫁妆,因此只得穿上素雅的白色棉质连衣裙参加结婚仪式。
所有准备活动都在紧张而匆忙的情况下进行着。
爱德华兹夫人说,她接到通知离结婚仅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她为此场合匆忙定制的蛋糕还烫得没法切开。
当身着牧师服装的查尔斯·徳雷瑟牧师诵读基督婚礼致辞时,林肯的脸上似乎毫无高兴的样儿。他的伴郎证明他“看上去一副要去屠宰场的样儿”。
对于自己的这桩婚事儿,林肯在婚礼后一周作过唯一的一次书面评价,即出现在他写给塞缪尔·马歇尔的一封商务信件的后记中。该信现在留存在芝加哥历史学会里。
林肯写道:“除了让我极度纳闷的婚事儿之外,我这儿没什么新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