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林柒一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从高三教学楼走出来时，阳光已经躲进云层里，暖黄色的余晖映在女生脸上，也有些透过发丝，照射到被上了锁的教室里。阳光和障碍物之间的博弈搭设起空气中的透明通路，大小不一的光柱好像给课桌椅都度上一层光造的漆，细细看去，桌椅上都落上了一层细灰。
才不到一个月而已，这幢教学楼竟安静得像个睡着的孩子。
从6月8日下午5点30分之后日渐静默的一切，让人忍不住感叹时光易逝。
整个校园，因为7月的到来、因为假期的悄然而至，被抽离了大部分声响，出现最多的，是行李箱的万向轮摩擦地面的轱轱声，而各种型号、样式的行李箱却像约好了一般，只朝着校外滑去。
男生宿舍门口。
手机中仍旧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陆遥握着手机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林柒一的身影。
“嘟”声传来之后，男生挂断电话，然后又重新拨了出去，希望能听到听筒另一端传来女生的声音。
希望能在离校前就跟女生说清楚事情的原委，而不希望女生认为自己“被爽约”。
＊＊＊
昨晚。
刚晚自习下课回到宿舍的陆遥，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刚下课。”陆遥边接着电话，边放下书包。
“哦，才回来啊，遥遥。”陆爸爸听见陆遥的声音后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父亲很少给自己打电话，陆遥拖出椅子，坐在书桌前，等待着父亲的回答。
“是这样。我和你妈妈还是觉得让你先去B市看一看。”
真的要离开么？
陆遥脑中浮现出今年高考结束时自己鼓起勇气邀请林柒一一起做暑假实践活动的画面，抿了抿嘴。
“你暑假在那儿先待一段时间。等……”
陆爸爸还在继续说着，却听见陆遥的婉拒，他说，“爸，我在这儿挺好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钟，又传来陆爸爸的声音，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惋惜。
“过两天你妈妈就要过去了，我还是希望我们一家能多些团圆的日子，她也是这么想的。”
陆遥握着电话听着，旁边的杨林帆已经察觉到陆遥的压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遥遥，你先过去看看，顺便看看我们在那儿的新家，到时候……”
“好，我知道了。”陆遥长吁了一口气，答应道。
“啊……好，好好好，那我明天过来接你。”陆爸爸显然没有想到陆遥会如此干脆的答应，握着电话笑得合不拢嘴，又嘱咐了一番陆遥照顾好自己一类的话，这才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提示语消失后，陆遥看到了映在屏幕上的时间。
已经快12点了，现在打电话实在不合时宜。
“怎么了？”杨林帆走过来询问道。
陆遥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只是家里有些事情。”
陆遥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可能将要转学到S市的事情，似乎不说出来，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所有的一切，包括升学、考试、运动会都会如期发生，身边的朋友也都还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出现改变。
闻言，杨林帆也不再多问，只是拍了拍陆遥的肩膀，提醒他“明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先别想太多，考完再说”，便悄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陆遥看着手机呆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现下发消息给林柒一的念头，放下手机，到阳台外洗漱去了。
＊＊＊
第二天考完试之后。
陈娟双手撑在讲台上，等待着所有同学回到教室。
陆遥身为班长，需要到办公室参加开会以便通知离校事项，还需要收集离校手续单，公事缠身。
陈娟还没有开始通知事项，教室内充斥着吵闹声。林柒一和袁缘坐在座位上讨论着暑期实践活动的事情。
“你确定要跟陆遥一起做暑期社会实践么？”
林柒一觉得袁缘的问题问得奇怪，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袁缘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和陆遥一起做，那叶辛年怎么办？”
叶辛年？
林柒一看了一眼袁缘，又眨巴眨巴眼睛，慢慢吐出一句话，“他…他可以自己做或者…跟别人一起做啊…”
袁缘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点了点头，吐出三个字：有道理。
林柒一看着袁缘的表情有些不解，不自觉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叶辛年，发现对方正出着神，嘴里边带着坏笑。由于并未在男生的表情上得到什么有效信息，林柒一挑了挑眉，径直转过身坐好，不再深究。
此时陈娟抬手拍了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便开始强调放假事宜。
“记住，不要去河里游泳…”
“火灾的预防也要重视，尤其现在是夏天……”
……
叶辛年自顾自地转着手中的黑色签字笔，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将自己的名字加到林柒一和陆遥的那个分组去。
“暑期社会实践表一人一张，一会儿班长会发，记住，每个人都要参加，然后填表盖章，开学以后交上来……按照之前的要求，可以一个人做，也可以两个人一组，希望大家按照之前的分组好好完成这项活动。总之，大家记得一定要填好表格……”
“开学之后我们班就是理科班了，那个时候有些老同学会离开，有些新同学会加入，那个时候你们也是学姐学长了，希望大家调整好心态，迎接你们的高二学年——”
在掌声中，陈娟缓缓离开了教室。
叶辛年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不时地踢着桌角，以此表达方才自己提议“三个人一组”时被陈娟直接驳回的不悦感。
那时，袁缘回头去看叶辛年的表情，被他撇着嘴仍旧想说服陈娟的样子给逗乐了，拉着林柒一看他的笑话。而袁缘也没放过林柒一，一句“你猜他想跟哪两个人一组”便问到林柒一心里去了。
闻言，林柒一有些怀疑地又向后看了男生一眼，四目正相对。
感觉，确实很奇妙。只是几秒钟的碰触，林柒一心里已经浮起无数个问号和无数个句号。
所以……他是想跟我一组么？
好像是啊。
可…为什么呢？
而从年级长办公室出来的陆遥，抱着一大叠资料朝着教室狂奔。
等待着陆遥手中的暑假实践表的全班，都在闲聊中失去了耐心，一见到陆遥出现在门口，便涌上去领取表格。
整个班级在短短几十秒钟如作鸟兽散，少了一半人。
林柒一拉着袁缘站在座位处观望，没有上前。袁缘看着杨林帆伸着手的背影不自觉地笑着。
“啊帆。”
看到杨林帆近在咫尺的脸庞，陆遥努力想凑到他耳边说几句话，而杨林帆在拿到表格以后却被周围的同学挤了出去，杨林帆甚至来不及捕捉到陆遥口中的只言片语。
“呐，收好了。”
杨林帆将手中的两份表格递到袁缘和林柒一面前。
林柒一说了声谢谢，余光瞥见讲台上一片混乱的状况，挑了挑眉以示惊恐，便摇了摇袁缘的手臂，示意她自己要先走了。
直到陆遥发完所有表格时，教室里已然剩下最后几个领表格的人。杨林帆和袁缘，林柒一早已没了身影。
陆遥掏出手机给林柒一打了个电话，却得到“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男生只好作罢，背着书包回到寝室，准备过后再打。
此时，林柒一正拖着行李箱下楼，口中不停地强调着“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东西不多”，“你们不用来接我”等几句话。
挂了电话之后，林柒一立在天桥上。
眼前，清晰可见的是高三教学楼，虽然有大部分教室隐在大树之中，但是楼顶上的“厚积薄发”四个大字却在一片翠绿之中异常夺目。林柒一将手机塞进书包里，拖着行李箱，不自觉地往高三教学楼走了进去。
陆遥的身影，则在几分钟之后，出现在男生寝室门前。
从教室到寝室的路上，手机里仍旧发出“无人接通”的提示音，在多次提示以后自动挂断。
男生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在感受到手机发出的震动时突然眼睛一亮，而待看见来电提醒业务给出的“拨号人”之后，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男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爸。”
抬步朝着宿舍走去的男生不时地答应着。
“好，我知道。我拿了行李就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立在宿舍桌前的男生从书包里抽出暑期社会实践活动的表格，看着组员那栏写着的女生的名字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将其塞进书包，收拾起行李。
而被男生丢在床上的手机，始终没有响起过，就好似，他从未拨出过电话一样。
＊＊＊
S市一中后门。
陈娟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去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5点。
平时都是从学校大门出去的陈娟，由于要到机场接人而选择了不是十分熟悉的后门。
一路上行人稀少，道路两旁的小店也都大多关门，只有少数几家饮品店还营着业。陈娟抬眉笑了笑，心中想，果然，放假后的学校比哪儿都冷清。
而此时，分别拉着行李箱，站在一家叫“遇见”的奶茶店门口等着奶茶的袁缘和杨林帆，正在讨论暑期社会实践活动的事情。
“我觉得去养老院可以。之前初中的时候我去过，那边的老人家都很和蔼。”袁缘仰着头征求杨林帆的意见。
“行，你决定就好，订了时间跟我说一声。”男生付了钱，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小票。
“嗯。”得到男生的肯定，女生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口道，“不知道柒一和陆遥怎么打算的？”
男生闻言笑了笑，将女生手中的一袋零食接过来，“你关心的太多啦。”
“这件事应该关心一下的。”女生仰起头，冲着男生调皮一笑。
“不知道，啊遥没跟我说过。”男生摇了摇头。
原本就只是没话找话的女生并未在意男生说的话，而是低着头，偷偷伸手去触碰男生T－恤的衣角。小小的动作，却让女生觉得分外甜蜜。
而这一幕，准确无误地闯入了陈娟的瞳孔里。陈娟轻点刹车，缓缓经过，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浅笑，而是浮起了些许严肃。
什么都没注意到的男生女生接过奶茶，并排朝前走着，却从未想到过，面前的路上通向哪个结果。
＊＊＊
当林柒一回到家中给陆遥回电话时，陆遥的手机在他家中的床上不停地震动，而他人也已经身在S市。
林柒一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提示音撇了撇嘴，一面担心陆遥是否有要事告知自己，一面又无奈着对方的“暂时无人接听”。
到底什么事儿呢？
＊＊＊
叶辛年家。
男生回到家中后，将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先来了个葛优瘫。
望着白净的天花板，静静地在沙发上偷懒，男生不停地告诉自己暂时忘记刚才接到的“我晚上不在家，晚饭你自己解决”的晴天霹雳。
闭上眼，脑中又浮现出陆遥邀请林柒一一起做暑期社会实践活动时的情景。女生颔首时微带笑容的表情让男生有些心烦意乱。
还是晚了一步。
男生摸索了一番，从书包中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下一串号码。
“怎么？晚饭又没办法自己解决么？”
这熟悉地开场白让叶辛年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接话，只是径自抛出一个问题，“哥，叔叔那儿的活能赖么？”
电话那头的叶新阳沉默了半晌，“可以啊，你自己跟他说。”
呵呵。自己说？那还不得被数落个半死。
叶辛年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又继续葛优瘫的姿势。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