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逆转
“老公。”
“嗯。”江涛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酒杯，他还在仔细研究杯中酒。
“老公，要是……”
晃在手中的酒杯停下来，江涛看了看路曼，“怎么了，媳妇？”
“要是我真的不能生孩子……”
江涛马上接过话来，“不是说了吗？没有娃就咱俩过，也挺好啊，孩子多麻烦啊。”
“可是你一直都盼着有个孩子啊，你爸妈也一直盼孙子呢。”
“嗨，管他们呢，你就甭想那么多了，安心吃饭。”
“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我明白。”
今天确诊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不能有孩子，路曼心中愧疚。
那两年她一直抱怨江涛，现在才知道自己错怪了老公，是自己无能，连生孩子的能力都没有，简直无语了。
“现在全世界丁克家庭多的是，我周围不要孩子的也有的是，人家俩人就过二人世界，也很好啊。”
“你不用开导我，我明白你的用心。也知道你和你爸妈的想法。”路曼说：“你一直想有个儿子，你爸妈一直想抱孙子，再加上你大姨和三姨家都有孙子了，你老妈能不着急吗？你爸嘴上虽然说不着急，可其实从前年开始就一直旁敲侧击。我也不是不着急，咱们这两年也一直在努力，可就是没有，现在终于知道都是我的错。”
路曼脸上暗下来，眼睛低垂。
“嗨，别想那么多了，咱要是真没有，那就没有，没事，你还有我呢，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日子总要咱俩过，对不对？咱俩开心就行了。再说了，你还没去看别的大夫呢，看过了再说。你要是嫌家里人口少，咱就养只大金毛，要不养只桔猫，多好。”
路曼明白，江涛不死心，他心里有期待。路曼不敢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他期待的结果再次落空呢。
路曼再清楚不过，江涛的话都是宽慰她的，那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的真实想法是——有个儿子。
“吃饺子吧。”江涛给路曼夹了两个饺子，“这个鲜虾馅儿的就是香，你尝尝。”
路曼缓缓举起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她肯定地点点头，“嗯，好吃。”
“好吃吧，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味儿的。对了，看个什么节目？你喜欢的《奇葩说》有新的吗？”
“不想看。”路曼摇摇头，她哪儿心情娱乐。
“那，听会儿新闻？”
“也好。”
江涛打开新闻，俩人边看新闻边吃小年夜饭，话题也就扯到别的上面了。
夜里。
路曼翻腾了好久才睡着。
江涛一直在看网络小说，睡得很晚。看路曼睡着了，他才轻轻地把放在她枕边的手机拿走。手机还亮着屏，上面打开的网页都是关于子宫肌瘤和不孕不育的。
江涛把手机关了，放在一边，自己也关了手机睡了。
第二天，两人还像从前一样，七点准时起床，路曼煎蛋热牛奶，一通忙活准备早饭。
两人吃完早饭各奔公司。
江涛是做技术的，工作一直挺忙。
路曼是做行政的，有时很忙，年关将近，她倒不忙了。
到了公司，路曼看看主任办公室没人，敲了敲门，“主任。”
“小路啊，进来。”主任五十多岁，男士，一向笑眯眯的，很和善。
“主任，我，我可能还得请一次假。”路曼是工作很勤恳的好员工，请一次心里已经不好意思了。
“对了，昨天去看得怎么样啊？”主任关切地问。
“不好。”路曼又开始伤心了。
主任一看路曼表情不对，“哟，小路，这怎么了？什么病啊？你可别吓唬我。来来，你快坐下，慢慢说。”
路曼坐下，眼眶里转着泪，“就是妇科病，但是，大夫说很严重。”
“哟，严重啊？这……”
“我看的是中医，大夫说让我赶紧去西医院做手术呢。”
“哟，还得手术啊？”
路曼点点头，眼圈有些红。
“那你联系好做手术的医院了吗？”
“我联系好了一家，明天想再去看看。”
“行行，明天你快去吧，身体最重要。”
难得有这么通情达理的领导，路曼觉得自己真是走运。
转过天来。
路曼一大早就跑到市医院去拿号，她提前抢到了那位市医院专家的号，不过第一医院的专家号就没那么走运了，只抢到了年后的号，年前是看不了了。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抢到了号，比起去平和医院排了两个月才看上病的那位病友，自己已经算十分运气了，现在每一家大医院抢号都很难。
不过抢到号还不算，电脑抢号不排序，要本人去医院窗口亲自拿号，先到先得，去晚了的那也可能就排到下午了。
路曼是个勤快人，一大早就赶到医院。
门诊大厅里满满当当，大冬天，人们穿的颜色深，捂得很严实。
路曼蛮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比自己早的人实在太多了，据说有人一夜都等候在窗口。路曼自叹没有那样的勇气和勤奋。
拿到了19号，还不错，上午一共看到20号，算走运了。
路曼看了看号票上的温馨提示，就诊时间是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
也不着急了，号已到手，先去吃个饭
路曼给江涛打电话，告诉了情况。
江涛在电话里一直叮嘱路曼要好好吃饭，千万别饿着肚子。
路曼走出医院大门，外面十分寒冷。之前一路奔到医院，她都没有在意温度，现在踏实下来才感到了五级西北风的寒意。
路曼四处看了看，医院大门左手边就有一家肯德基，她缩进羽绒服里，快步走，钻进了店里。
点了一份套餐，找了个僻静靠窗的角落坐下。路曼最喜欢靠窗的位置，能看外面的风景。
吃着香脆汉堡，喝着暖暖热饮，便是小小幸福。
肯德基里的人越来越多，大概都是来候诊的，在这里等比在医院里等强多了。
路曼隔一会儿就看看表，生怕错过了时间。
旁边一桌坐着一家三口，父母年轻貌美，宝宝可爱至极，小宝宝也就一岁，刚刚会走路，咿咿呀呀说着笑着。
路曼一直盯着宝宝，太可爱了，她是多么期待有这么个小家伙啊。
唉，老天什么时候才赐给自己这么个娃娃呀？
望望窗外的天，狂风猛烈地摇撼着路边的树，路人被吹得举步维艰。
路曼又看了看表，还不到九点。
年轻貌美的夫妇俩吃完饭，便带着小宝宝离开了，路曼看着他们抱着宝宝出了门，上了车，走了，心中一阵不舍。
清洁阿姨走过来，把桌子上擦抹洁净。
很快一个扛着大包的人坐下来，他什么餐食也没点，只是坐着，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电话，便扛着大包离开了。路曼猜测他可能从外地大老远赶过来看病的。
路曼又看了看表，九点半，路曼决定再坐半个小时就去医院里面等，万一错过了号就麻烦了。
临桌又坐下了一对老夫妇，老妻一直搀扶着老夫，老夫腿脚不好。
再到两位老人离开桌子，路曼再次看表，十点了，她起身离开。
医院大厅里不像一大早那么拥挤了，该挂号该取号的也都结束了。
根据号票上的提示，路曼上了三楼，找到了妇科，把病历交至分诊台，坐下等待。
所有的事都需要等待。
妇科隔壁就是产科，大肚子一个一个从路曼眼前走过，让路曼好生羡慕，继而又难过起来，自己是被确诊不孕的女人，没机会了。
三楼走廊东头有治疗室和输液室。
路曼四处看看，抬眼望见走廊那边走来一个身着病服的人，她行动极缓慢。走近了，路曼才看清楚，那人光头，消瘦，两眼无神，面无血色，体外挂着一只尿袋。路曼仅仅看了那人几秒，便不敢再直视她。说是“她”，那是因为这里是妇科，否则路曼真的无法辨认她的性别。
旁边坐着候诊的几个人已经开始窃窃议论了。
“刚做了手术吧？”
“光头，化疗了。”
“唉，真可怜。”
“好可怕。”
……
那个人在走廊里转悠，也可能是大夫让她术后活动活动吧。
肿瘤，化疗，这些字眼太可怕了，路曼不敢触及。
可这里是医院，除了孕妇，其他人都是患者，没有什么病是不可能的。
一边是欣喜的孕妇，一边是术后不男不女的病人。
一个天堂，一个地狱，路曼不忍对比。
自己坐在天堂和地狱中间，知足了。
终于到路曼了。
进了诊室。
一张桌子，一边坐着大夫，一边坐着小护士，旁边还有两个病人在跟大夫聊着。
路曼看了大夫一眼，嗯，是他，跟网上的照片一样，路曼确认无误。
只听大夫说：“行了，你可以走了，赶紧去拿药吧。”
年轻的患者谢过大夫走了。
旁边还有位六十多岁的阿姨，有女儿陪着。
大夫说：“你们也走吧，回去等吧。”
患者女儿说：“大夫，您是让我们回酒店等？还是让我们回老家等啊？”
“回老家吧，你们老家不是内蒙的吗？先回去吧，你这手术可能得一个月以后了。”
“大夫，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啊。”
“大老远来的患者很多，但大家都得按程序走，你妈妈这病不是着急的病，回去等吧，我一个月前安排的手术还没做完呢。”
患者女儿：“要是不马上做手术，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的，我说了，她不是着急的病，可以等。行了，回家等吧。”
患者女儿不好意思再磨，搀着母亲出去了。
路曼这才坐下。她看了看大夫，觉得他有些不尽人情。
旁边的小护士打开病历本，准备记录。
大夫看看路曼，“怎么了？”
“有子宫肌瘤。”
“片子带了吗？”
路曼呈上片子。
大夫看了看，说：“嗯，多发的，轻中度。”
“大夫，需要手术吗？”路曼小心地问。
“不用。”
“能怀孕吗？”路曼更小心地试问。
“可以。”
“可以怀孕？”路曼激动了。
不是死刑了。
“可以怀孕，但是也可能导致流产。”大夫说。
“那，吃什么药呢？”
“没有药，定期观察就行了，半年做一次B超，没有迅速长大就不用管它。”
路曼觉得大夫说的是不是轻描淡写了一些，前天刚被宣判为死刑，今天就被释放了。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
“大夫，真的可以怀孕？真的不需要手术？”
“可以怀孕，不用手术。”大夫再次确认。
“也不用吃药？”
“不用，放心回家吧。”
“前天中医院给我开了全……”
路曼的话还没说完，大夫打断了她：“我不懂中医，别跟我说这个。”
路曼觉得自己说多了，赶紧闭上嘴。
“可以走了，没事了。”
路曼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这就结束了？
没事了？
自己没事了。
她刚站起身准备离开，门外进来一个护士，“张主任，早上那个河北来的病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还没安排手术吗？”
“还没……”
“他是急诊，急诊明白吗？急诊是不能拖的，拖着要出人命的，快去安排，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小护士被吼了出去。
路曼再次看看这位张主任，想想内蒙的那母女俩，又想想刚才这一幕，路曼明白了，这大夫不是不尽人情，而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这让她觉得这大夫靠谱。
“您可以走了。”小护士笑着提醒路曼。
路曼朝小护士笑笑，又朝大夫笑笑。大夫冲她抬手微笑。
路曼的西医就诊就这样结束了，短短几分钟。
离开了医院，路曼一身轻松，在医院里呆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是个病人了，看到的那个光头患者，路曼不敢回想。
“呼——”
路曼长长出一口气，她被释放了，命运大反转，世界太美好了。
春节，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