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谈
京城太傅府。
书房内。
林项盛正与夫人商量林姝礼的婚事。
林夫人是极其不愿女儿下嫁给一个武夫的。男方从军，婚后夫妻人见少离多，暂且不提是否幸福，俩人能不能和睦都难说。
林项盛又何尝愿意呢，徐家因为徐昱山江湖游历归来投军打了几场胜仗，现在是赫赫战功傍身这两年颇有起势之势，处处招有心人忌惮甚至明里暗里打压以防徐家东山再起。
而林家身为天下文人之首，弟子门客遍布天下。前年又出了一个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不出意外那将是皇帝的皇长孙。
要是皇帝一心喜欢太子就算了，奈何最近被那个郭贵妇妃迷住还有心立她肚子里的为太子……
林府管家来报：“老爷夫人，太子妃来了。”
林项盛思绪被打乱，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夫人，头疼的揉额：“快请太子妃进来。”
林姝娴进屋，见父母亲要行礼，连忙扶起两人：“父亲、母亲，都说了多少次了不用行礼。”
林项盛依旧是摇头，还是那句话：“礼法难违。”
林姝娴懒得与他争辩，“父亲母亲，我今日是为小妹婚事而来。”
林夫人迫切地握住女儿的手：“娴儿你有办法吗，可千万不能让你妹妹嫁到徐家啊！”
林姝娴反握住母亲的手：“坐下说。”
林姝娴看了看父亲，道：“我找过长公主了。”
林项盛喝茶的动作一顿：“长公主如何说。”
“长公主殿下言，圣旨已下，圣命难为。”
“意料之中。”林项盛叹口气，“长公主殿下她，也难做。”
林夫人闻言落泪，以帕掩拭泪：“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林项盛习惯性摸了摸胡须：“罢了，听闻徐昱山那小子长相周正，为人正直，做事勤勉，倒也与伊伊相配。”
林夫人着急：“老爷！”
“夫人，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公然违抗圣旨是死罪。”林项盛看向自己大女儿，“只是这桩婚事，与太子殿下现下的处境无利。”
林姝娴倒不在意：“无事，小妹最重要，其他的，咱们可以自己挣。”
“其实这样也好，若林家再结一个实力强厚的女婿也是树大招风。”林项盛抿口茶，拍板道，“那便着手准备伊伊的婚事吧，左右不能委屈了我林家的姑娘。娴儿你身子重就在东宫好好养胎，其他的事有你大哥。”
林姝娴颔首：“是。”
林夫人还在哭，林项盛没法：“娴儿你来一趟不容易，留下吃顿饭再走。你也陪你母亲说说话。”
“好。”林姝娴移到林夫人身边坐。
……
夜晚。
林姝礼独自坐在河边石头上看星星。
星星高缀于广袤的天空自由闪烁，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芒，明亮美丽。
微风拂过，林姝礼发丝被吹乱，胡乱贴在额头上，她抬手扶去别于耳后，垂眸看见星月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像是嵌了碎钻的黑色绸缎，如梦似幻。
容青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小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嗯。”林姝礼跟着她往回走。
跟着她走的一行人都靠在马车附近休息，轮流守着几车物品。
没有看见徐昱山和陈仲，林姝礼往四周瞧，看清远处靠在一棵大树上头挨头靠得很近的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没过去打扰，回到帐子里简单收拾后睡下。
第一次在野外睡这样四周封闭的帐子，小小的空间将外面的所有隔绝，竟给予了些安全感。
林姝礼躺了会儿，兴奋劲过去了，发觉周围不知何时都安静下来，只有河水流过的声音，莫名有些渗人。
身处黑暗，又夜深人静，难免会胡思乱想些可怕的画面。
林姝礼坐起身，脑袋探到外面看向徐昱山的方向。见他未睡在添柴，她心安下来，很快睡去。
“主子，你先睡吧我守夜。”陈仲说着打了个哈欠。
徐昱山扯了下嘴角：“你睡吧，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也行。”陈仲不再推辞，走到树下靠着睡觉。
徐昱山挨着陈仲坐，双手环抱于胸，视线飘向林姝礼那边，没一会儿又飘回来。
他想到前不久陈仲对他说的话。
他说一旦决定护送林姝礼回京，这桩婚事便不好退了。
他看向帐子。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林姝礼天真烂漫，性子随和柔婉，行为举止没有一点京城中世家贵女的样子，倒与他所想不同。
“徐公子！”
徐昱山回神，视线投向再次探出脑袋的林姝礼。想到刚刚她也是如此，怕她有事，徐昱山要起身走过去。
他刚动，就见林姝礼披着外衣钻出帐子，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徐昱山掩唇咳了两声：“夜里风大，林小姐小心着凉。”
“我不冷。”林姝礼摇头，见他往她身上瞟一眼，她也跟着看，这才发觉自己衣服没穿好露出了里衣。
林姝礼背过身扣好衣服，往徐昱山身边一坐，双手放到火堆上取暖。
她身子畏寒，纵使容青给她裹得紧紧的也捂不热。这会儿烤着火，跟冰遇水融化差不多般的感觉。
“睡不着？”徐昱山用一根粗树枝拨了拨柴火，火堆顿时噼里啪啦的响，猩红的火星子溅起相撞。
林姝礼用捂热的双手贴住脸：“嗯。”
徐昱山不知说什么，沉默。
林姝礼找了个话题：“我们回京大概要多久？”
徐昱山：“不到两个月。”
林姝礼心里算算，暖黄色的火光映在她柔和的脸上：“那快的话或许能赶上春节。”
“应该可以。”细小的木柴被烧成黑炭，徐昱山又添了些进去。
林姝礼叹惋，眼里的点点碎光黯淡：“我已经很久没和父亲、哥哥姐姐一起过年了。”
徐昱山垂眸一笑：“今年可以了。”
“你呢？”林姝礼问他。
徐昱山没懂：“什么？”
林姝礼：“徐公子从武，军务繁忙，每年有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徐昱山抬眸，跟她四目相对：“我无父无母。”
林姝礼无措：“啊……对不起。”
“没事。”
徐昱山移开目光，视线凝上火光：“夜已很深了，林小姐早点睡吧，免得明日又睡过头。”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她说的。
林姝礼脸红，不知是被火暖的还是如何：“不会的。”
她起身：“那我去歇息了，徐公子你也早点歇息。”
徐昱山浅浅回应：“好。”
约莫是心有所想，林姝礼一觉睡的浅，醒来时还赶上了日出。
大家煮了粥喝，收拾完便上路。
傍晚时分，终于出了扬州地界。
林姝礼掀开车帘，回头看了眼挂满绿植的界碑，总归是待了七年的地方，心中留念。
容青揉揉她肩膀：“小姐，以后总有机会回来的。”
“但愿吧。”林姝礼放下车帘。
扬州与是富庶之地，来往的人多，路上也零星建了几个驿站。
夜完全黑之前他们到达一家名为客来的驿站。
驿站呈一个凹字型，三层楼高，前院修得很大，里面停了两辆外观朴素的马车。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能有一个如此规模的驿站实属难得。
守门的小厮见了他们便知大客户来了，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几位住店？”
“嗯，可有空余房间？”徐昱山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环境。
“有有有！”小厮侧身，热情道，“各位客官里面请。”
众人跟着小厮走，徐昱山停下吩咐：“你们暂且等等，房间开好了再唤你们。”
小厮笑着说：“各位想必赶路辛苦，还是进来等吧，喝杯茶歇歇！”
徐昱山点头：“那便进吧，留几个人看好东西。”
容青扶着林姝礼下了马车。林姝礼跟在徐昱山身后进入大堂，环视一周，见还有几人在用饭。
林姝礼饿了，拉了拉徐昱山的衣袖：“徐公子……”
徐昱山侧某，挑眉无声询问。
林姝礼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点饿了。”
徐昱山颔首，回过身跟柜台做事的说让他叫厨房备些饭菜。
林姝礼弯弯眉眼。
房间在二楼。
徐昱山住她隔壁，在林姝礼和容青推门入屋前叫住林姝礼。
林姝礼动作停住：“怎么了？”
徐昱山走近低声道：“进屋说。”
关好门，徐昱山往里走了几步，扫了下房间布置，走到林姝礼身边，“待会下楼吃饭，屋子里不要留贵重物品，晚上睡觉不要睡太深。”
林姝礼当他关心她安危，乖乖应下：“好，知道了。”
容青自觉跟两人隔开距离，待徐昱山走了才凑过去，偷笑：“小姐，徐公子还真是细心呢。”
林姝礼没好气的戳她额头：“快收拾，然后去吃饭，好饿。”
容青放下包裹：“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