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说升阳维新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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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遥远的江户

桂小五郎最近比较沉寂。

每天的工作就是钻研剑技、阅览国内外书籍、给吉田松阴当免费打杂工。诸如此类的生活一直延续到了1852年。

其实越是在史料上沉寂的时间,人生中的光辉店经常都是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时候积累的。而如果要给小五郎一个采访的话,他一定会说,这段时间内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不是学问,而是一个更为实际却不太说的出来的“武功秘籍”:逃。

逃这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在失败或者暴露的时候,为了不被别人追上,而想尽办法地与敌人斗智斗勇,体力好就跑,跑不过就躲,躲不了就装,装不下就挖地道。

古今优秀的逃跑实践者有很多:岛津义弘、唐僖宗、王保保(元末将领)都是一群精通此技的奇才。它们能在百万大军的溃败中仍然保全自身性命而不伤一根毫毛地返回本军大营,这的确是虽然不光彩但仍然值得炫耀的技能。

但是小五郎终于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不但一直学习着新的逃跑方法,还超越了前面说的几位“宗师”的丰功伟绩,因为他不但自己很能跑,还能帮着不能跑的人一起跑。最终在幕末长州藩这个风云动荡的“武士玉碎修罗场”中存活了下来,不难看出虽然他不是最有才华和最聪颖的,却是成为后维新三杰的缘由了。

但是最近默默无闻的小五郎,却做着一个不太小的梦想:他想要去江户看看。

“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去首都”——赵本山小品《今天明天未来》

虽然当时小五郎在荻城已经小有名气,而且去一趟江户的路费也不是一个事儿,但是在当年的幕府控制下,除非是藩主,否则要想从各藩里流动却是比登天还难,去一趟首都可不是像我们今天坐高铁或者飞机有个身份证是个人都能通行;首先要有介绍人,还得有一个担保人(还不能和介绍人同为一人),然后还要亲自写意愿书,才能到官府换取通关文书,才能在各藩的层层检阅之下抵达江户。

如果有个把缺大德的藩那天心情不太好不放行的话,对不起了您嘞,你做的这些事情统统废纸一堆,还是提早收拾收拾滚回自己原来的地方吧,这事儿将军天皇都做不了主。

因此,对于老百姓来说,潜逃或者出一次远门代价是巨大的,宁愿就待在自己的藩内也不愿出门,这也是德川幕府后期僵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小五郎也只能想想,真的要出行的话是不大可行的。

但是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小五郎就将在这最为关键的一年内,获取他一直想要的那把钥匙,此次机遇,却是一场与之毫无相干的武艺挑战。

1852年9月,练兵馆的创始人齐藤弥九郎之子新太郎与一位久留米浪人游学于荻城。齐藤练兵场也是闻名于越中的日本三大训练场之一,其儿子的技艺也自然不必说。

但两人本是出差办事,却在途中走到了吉田松阴的操练场(后花园),听闻如此静谧的庭院竟然有练兵的声音,也不觉来了兴致,准备去这个御花园里一探究竟。

自然,吉田松阴很客气的招待了两个游学生,好酒好菜奉上,双方互相寒暄一会儿以后,也渐渐地聊得越来越火起来;俗话说人喝醉之后说的任何话都是干柴烈火,于是这两位大侠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请求:他们两人对抗松阴练兵场内的所有人,如果赢了的人就能和他们到闻达日本的三大练兵场游学(公费旅游),输了的话就带走松阴这里的一件宝物。

吉田松阴也有一点儿上头,即使不上头也很惊奇,以前见过狂的,但是没见过比自己还狂的人。于是松阴大人欣然邀约,并确定了这两位大侠真的不会打白条之后,布置场地,决斗开始。

下午,练兵场内,

吉田松阴队:众多训练有素的弟子兵(包括小五郎),应该有几十人左右。

新太郎队:两个人,自己与浪人。

人数上分析:松阴队直接压上去都能把人压垮掉。

实力上分析:也许能平手?...

好了,观众们,由吉田松阴道场赞助播出的《刀剑不长眼》现在开始。我们可以看到场上是由人数占绝对优势的人海松阴队和单薄的新太郎队组成的。左方的队伍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的,其中有几个大块头已经等不及与侠客进行切磋了;而右方的游学士们在做什么呢?什么?他们还在悠闲地喝茶,甚至还擦着自己的刀?面对这满是威胁的人海,还在保持如此游闲的姿态,要么就是已经看破了红尘,要么可能还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到底这场赢家会花落谁家呢?没有广告、没有推销,让我们直接进出比赛中来吧!

锣鼓声响起后,众人似饿虎扑食一般地向俩个人奔去,松阴队产生了势不可挡的气场。

但领后边冲上来的人诧异的是,前面扑上去的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当这些人推开人堆,真正看到这两位侠客时,才知道,什么叫“压倒性优势”。

老实说,这是一篇基于史实的书,所以什么东方不败腾云驾雾、赵子龙一人顶一千的传奇故事就不会出现了;但是在现实中,两个人打几十个人的而且打出这种电影效果来还是有可能的:

只因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新太郎是日本三大道场的直系传承人,而自己的搭档浪人更加不必说,。他们可以轻易地找到对于每个人来说“一击致命”的地方,用刀背轻轻一敲那个人就丧失战斗力了;而松阴练的散兵游勇们一没经验、二没实力,充其量只能上去以后乱打,乱打的结果只能是被打乱了。

由此,前面的人不断溃退,后面的人也对两个人无可奈何的电影场面就这样子诞生了。

吉田松阴看着这只有在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场面,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眼看着自己的学徒们做着徒劳无益的冲锋,而对手只是简单地做一个精确的动作就解决问题,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但终究有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一位,改变了这屠杀般的徒劳场面。

正当学徒们都快要精疲力尽之际,从二人身后飞过来一阵清脆的刀背声,二人合力同用刀背将此次袭击打下,却发现两人的合击却在这一瞬占不到任何一丝的优势。在短暂的僵持后,新太郎一个反接刃的动作,才把这枚突如其来的刀鞘给弹了回去。

“能在我们无意间的时候发动如此迅速的攻击,你...是谁?”久留米浪人先发问了。

这人没有做声,立即以更加迅速的速度向着浪人奔去;当浪人准备格挡之时,“其实是另一个!”这位少年立即将刀背佯装地劈在了浪人刀鞘上,反手拿刀直逼新太郎眼上。

“切!”随后被新太郎同样以刀背格挡住,但新太郎却后退了半步,双方终于重新回到了没有开打之前的状态。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对于现在的状态,吉田松阴老师会怎么评价呢?噢,对不起大家,刚刚吉田老师好像处于了呆若木鸡、语无伦次的状态,现在要他给出一点反应确实有一点困难,那我们事后再问问他的看法吧;现在我们重新把目光聚焦在这场比武上吧。

少年终于端正了姿势,向两位侠客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吾为桂小五郎是也,两位侠客京能在冲突中挡下我的攻击,是为不同凡响。”

“你,貌似还有两把刷子,但是,也就如此而已了。”新太郎话未说完,就一个冲刺冲到了小五郎的身边,一个刀背限制住了他的活动,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小五郎控制住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真是个蛮有趣的家伙,但是,你,输了。”新太郎放开了还在震惊当中的小五郎。

看着还没缓过劲来的小五郎和已经躺在台上成堆的学徒们,松阴终于自闭了,他到刚刚也没想过这种武侠传说里出现的故事会发生在这里。

现在他信了。

新太郎抹了抹脖子,下台来饶有兴致地对松阴笑着,“我赢了,按照约定,你要让我带走一件宝物。”

松阴只能耸拉着脑袋,叹了一口气言道:“我这馆内的宝贝,你随便选一个吧。”

新太郎面带狡黠,用手指了指台上的桂小五郎,随后说:“可以带走他吗?此人竟然有单挑我们两人的实力,我们想带他去外面历练一番。”

“哈?”两声惊奇的声音同时从台上和台下发出来。

“怎么样,小子?你想去江户看一看吗?我们还找了四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才,像你这样的剑技,呆在这儿不免有些可惜了。”久留米浪人拍了拍小五郎的背。

“真的太感谢了!我....接受!”小五郎没想到,自己的梦想,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实现了。

“那就这样吧,明天天明之时,我们会回来接你,现在去帮你去藩府办手续吧,你先好好收拾收拾!”

“嗨....真是一群怪人呀...人怎么能算宝物呢...”松阴自言自语了起来。

这天夜里。吉田松阴把正收拾行李的小五郎叫了出来。

松阴面容和善,在案台上摆了一壶还未打开却醇香的清酒,两盏酒杯,这就是小五郎的饯行礼。

“你也在我这儿学习了四年了,当初你说过,是去是留的问题,你已经了然于心了。我这儿也不能继续给你提供除了长州以外的知识了。嘛....既然你被他们所选中了,那这就是命运的眷顾吧。从今以后,要在江户多见识一些有别于长州的世界呀!”

小五郎惶恐,“我在师父这儿还未完全掌握道理,现在这么匆匆忙忙的离开,真的可以吗?”

“你的确还没有学精通,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知道与其在原地困惑,为什么不去远处寻找着答案呢?旅途的意义不在于走了多远,而是你走的长度能不能带给你走的宽度。其实你也很想去江户的对吧,那就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吧,我们一定未来可以重新再见的!”

小五郎终于没有说什么,举起了这杯浓郁的佳酿在柔丽的月光下敬了松阴一杯,此时的沉默

他最后的选择。伴随着整间房子的甘醇的弥香,小五郎与松阴度过了此时在长州的最后一个晚上。

下次归来之时,一定会扬名此地的吧!

一代剑侠,就在天明之时,跟随这其他四个游学生,抱着一大卷的通关文牒,踏上了前往江户城的首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