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曹孟德大破吕布

徐州归刘备，曹操心欲碎。皆因吕布勇，只能等机会。

上回书正说到刘备坐镇徐州，曹操非常生气。谋士荀彧荀文若告诉曹操：“主公，人不能失去根本之地，要效仿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您看，谋士出主意得让人爱听，让曹操顺心。荀彧把曹操比作汉高祖，比作汉光武。汉高祖刘邦让萧何看着关中，有根本之地，后边训练人马，粮草供给。汉光武刘秀带着云台大将打仗，让寇恂寇子玉据河内，看着河内。都得有根本之地，才能保证前方战事。所以荀彧建议曹操不能因小失大，还是先灭吕布要紧。曹操是一个容易接受意见的人，又问荀彧：“可现在兖州地面闹蝗灾，没粮食吃，难道我就等死吗？”荀彧出主意，让曹操领兵到陈地，到汝南，到颍川，那儿的黄巾军有不少粮食和金银财宝，不得白不得。等躲过这场蝗灾之后，再找机会灭吕布，然后再灭刘备。曹操这才统带大队人马来灭黄巾。

到了羊山这个地方，几万黄巾军全来了。双方人马把阵势列开，黄巾军的首领出来一位，个儿不高，但是很强壮，手里拿着一口大刀，来到两军疆场，把马勒住了。“呔！对面来的是曹操吗？”曹操一听，这位口气不小啊，没理他，瞧着他。“曹操的兵将听着，想打我们这地方，得胜过我手中这口大刀，在下是黄巾军副元帅。”既没通名，也没报姓，就说是黄巾军副元帅。曹操一歪头：“典韦，撒马一战，取他项上人头。”“遵令！”典韦双足一点镫，镫磕飞虎韂，催坐下马，掌中短把双戟，直临疆场。典韦往前一催马，黄巾军一看，嗬，这员战将可了不得！

看将军，八面威，人又大，马又肥。腰圆膀阔三山配，身高丈二晃巍巍。铜铃怪眼一字眉，翻天鼻孔獠牙嘴，一部红髯颔下垂。红耳毫，尖似锥，根根红发脑后披。头上戴，錾金盔，焦黄抹额金丝垒。黄绒球，绕四围，雉鸡翎，白狐尾，五杆黄旗身后背。紫火焰，金铃缀，上绣金狮把云吹。黄金甲，连线缀，金牛犀带花纹碎，护心宝镜明秋水。杏黄袍，绣红葵，鱼褟尾，苫两腿，大红中衣露微微。虎头靴，黄云绘，坐下马，虎皮被，四蹄蹬开土雨飞。手中拿，戟一对，八十斤，力不费；大红缨，嵌草穗，峨嵋尖，戟枝锐。抛戟能将敌命追，当年大战濮阳内。黄幡乍下天堂路，黄魔离去蜀江湄。有人若问名和姓，五路救应是典韦！（注：热烈掌声和彩声）

谢谢，谢谢大家。这个典韦赞儿是我父亲写的，这个赞儿写得非常好。赞儿是评书中一个特殊的表现手法，有盔甲赞儿，有盔甲赋，有人物的开脸儿。根据人物的性格，有辙有韵，能够把这个人物活生生地摆在您面前。我父亲写的这个典韦赞儿，怹在世的时候曾经在报刊上发表过。一个评书演员能留下一些东西很不容易，今天我在台上使了典韦赞儿，得到众位的掌声，也算是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吧。

典韦掌中双戟，这匹马在两军阵前踢跳咆哮，耀武扬威叫战。这位黄巾军的副元帅也不知道典韦有多大能耐。“呔！掌中双戟的，我是副元帅。”他还是不说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典韦心说：你不通名报姓，我也不通名报姓，咱们戟下说话吧。往前一催马，“欻”，双戟一点。大戟跟大枪一样，枪尖儿一边儿有个大月牙耳子，一尺八。您要是查一查《汉书》，查一查中国的兵器，说是大铁戟，就是大铁枪，但舞台上把它美化了，兵器家把它美化了，说书演员也就把它美化了。画杆方天戟一丈零八寸，一边儿一个大月牙子，一尺八寸，非常漂亮。您往后听，吕布辕门射戟，雕翎箭由打戟耳子当中间穿过去，不偏不歪，一百五十步远，说明吕布吕奉先武艺高强。典韦掌中双戟是短家伙，尺寸小。短兵刃跟长兵刃不一样：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长见短，不可缓；短见长，不要忙。应该是长兵刃先动手；短兵刃喜欢人离人近，马离马近。

这位副元帅也不通名报姓，典韦气坏了：得嘞，虽然我使短兵刃，先点你一下吧。马往前一催，“欻”，用戟就点。这位用大刀往出一磕，典韦双戟往回一撤，然后涮戟：“打！”先点后打。这位拿大刀往出再一磕，典韦双戟一分，两个人二马一错镫，典韦双戟一倒手，两手合一，双戟就奔这副元帅的肋条，“噗”。这位倒是拿大刀往下挂，或者用刀杆往起托呀，没想到典韦的双戟太快了，未走一个回合，三招儿，这副元帅就死在典韦的双戟之下，“扑通”一声，尸身坠地，大刀“仓啷啷”撒手，这匹马落荒而走。曹操一看典韦打胜了，把手中的令旗令箭一指：“杀！”

此处黄巾军有两个主要首领，一个叫何仪，一个叫黄劭，今天是黄劭指挥人马来的。黄劭一看：“撤！”黄劭下完令，拨转马头要跑。曹操身边的大将李典李曼成两只眼睛管事儿，哦，那是主将，往前一催马：“哪里走！”“啊呀呀呀呀”，催马就过来了。黄劭一害怕，一回头，正好李典过来，兵刃交在左手，伸右手，“砰”，抓住黄劭的袢甲丝绦。“你过来吧！”然后脚一甩镫，横着一踹黄劭的这匹马，把黄劭生擒活捉。这下儿黄巾军可就败下去了，曹操带领大队人马得了不少马匹军刃、金银财宝，还得了不少粮食，过了羊山，安营下寨。

当夜无书。第二天，黄巾军炮响鼓响，在曹操大营外叫战。曹操让典韦点齐一万大兵，众战将盔明甲亮，众星捧月拥护着曹操，撞出大营，把阵势列开。对面的黄巾军也把阵势摆开了。两边人马把阵势列好了，由打对面黄巾军中“腾腾腾”跑出一位，嗬，个儿不矮，两只大眼，胡须扎煞着，黄巾绢帕缠头，手里拿着一条大铁棒。“呔！在下是‘截天夜叉’何曼，谁来战我？”曹操跟众将听明白了，这位外号“截天夜叉”，叫何曼。黄巾军的首领是何仪，听说何仪有个兄弟叫何曼，非常勇猛，敢情这位是步下的战将。曹操一歪头，要问何人出战，兄弟曹洪甩镫离鞍下马，把大刀挂在马上，然后从兵士手中拿过一口单刀，心说：小子，我虽然是马上的战将，但你在步下，那我也在步下。曹洪手拿单刀，撒腿往前跑，到了何曼面前，“歘”，一刀就下来了，“截天夜叉”何曼用大铁棍招架。两个人就在疆场之上来回绕步，杀起来了。杀了几个回合，曹洪心说：这位确实把式不弱。两个人杀到三十个回合了，可以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分不出输赢胜败来。曹洪心想：人家典韦刚到阵前就把那位副元帅宰了，今天我碰见这么一位，不成，我得要他的命。两个人一打照面儿，曹洪高喊一声：“呔！”何曼吓一跳。“干吗呀你，嚷什么呀？”曹洪心说：嘿，我这一嚷还给他吓愣了。曹洪一扭头，撒腿就跑。这位一端掌中大铁棍：“哪里走，追！”“腾腾腾”，追得还挺快。曹洪心说：有两下子呀。听脚步声音离自己近了，曹洪就在地面上“啪”一矬身儿，这位“唰”就过去了。曹洪手里拿着刀往回一摆，“噗”，正砍在何曼的腿上，回手又是一刀，“歘”的一下儿就把这位劈了。

阵中吕虔一看：真了不得，怎么这么勇啊！在两军阵前我得助曹洪将军一臂之力。吕虔怕黄巾军冲过来打曹洪，纵马而出，到阵前把曹洪迎回来了。这样，两军人马打了交手仗。黄巾军可打不过曹操的兵将，曹兵人人奋勇，个个当先，黄巾军越打越败，边打边退。黄劭已然被生擒活捉，两个首领就剩下何仪了。何仪抹头就跑，典韦高声喊嚷：“哪里走！”催马就追。何仪往前跑，后边典韦追。这一追击敌人，大队人马就不那么整齐了，有前有后：跑得快的在前边，跑得慢的在后头；大队人马之中，马军在前头，步军在后头。

典韦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跑着跑着，突然就见前边有一溜高坡，高坡前边有个坞。什么叫坞？就跟小城堡似的，小村庄外面有护庄墙，可能是为了保护这一带的老百姓。由打坞中冲出来一百多个壮士，长得都差不多，全都是黑黑的、愣愣的，为首之人可了不得。典韦一看，这位比自己稍微矮一点儿，但胳膊比自己的还粗，腰大十围，黑黑的、愣愣的。头上没戴着帽子，挽着一个牛心发纂，别着一根簪子，短衣襟小打扮，穿着两只靸鞋，手中是一对双刀（注：这是评书口语，说出来好听，按语法来说，对和双不能连用）。两只大眼睛比自己的还大，胡须扎煞着。只见这个人奔何仪就过去了，跟何仪打了对头，何仪骑着马，这个人在步下。这个人往起一蹿，拿刀砍何仪，何仪往旁边一闪，他横着用脚一踹，把何仪的马就踹趴下了，何仪被生擒活拿。旁边的壮士过来把何仪手下这些人捆了一百多个，全都押到坞里去了。书中代言，这地方叫葛陂坞。

这下儿把典韦看愣了：嘿，还有如此勇猛之人。“呔！”这位站住了。“你喊我吗？”“你是黄巾？”“非也。”“你不是黄巾？那你得把你捉住的人给我。”“给你好办，须胜过我手中双刀。”“来来来，你我一战！”典韦一看，这位在步下，典韦也下马了，一横掌中双戟；这位是掌中双刀。一个抡动双刀，一个合双戟招架，两个人走开行门，迈开步眼，就在步下打起来了。这边曹兵看着，那边众壮丁也瞧着，老百姓人山人海，在这儿看热闹。典韦多勇啊，这位虽然比典韦矮点儿，但比典韦块儿大，如同一个铜铸的大佛爷往这儿一搁，嗬，两只大眼睛一瞪。两个人“嘡”“嘡”，双刀碰双戟，打了三十多个照面儿。打着打着，这位嚷上了：“别打啦！”“你怕啦？”“没怕，吃点儿东西回来再打。”“行，我也饿了。”您说，有这么打仗的吗？典韦带着兵回来了，吃东西；那位也回到坞里吃饭去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位带着壮士又出来了；典韦已然吃饱了，在这儿等着呢。这回那位骑着马出来的，典韦也就不下马了，两个人在马上，壮士双刀并举，典韦双戟往出一磕，马打盘旋，冲杀一处，一直杀到了当天黄昏，杀了百余回合，分不出输赢胜败来。

这时，曹操来了。曹操得报，心说：谁这么勇，能跟典韦打一百回合，不分输赢胜败？曹操带着众战将来了，勒马停蹄一看，曹操高兴了。只见对面这位，胳膊比典韦还粗，大腿这么老顸（比划），腰大十围，整个儿就是一块铸铁往这儿一礅。您要打算碰他一下，那是休生妄想。掌中一对双刀，上秤约，起码得有七八十斤，跟典韦的双戟分量差不多。两个人双戟对双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分输赢胜败。曹操高兴了，心说：有典韦，再有这位，做我的两名先锋，我曹操焉能不成事？“来呀，鸣金收兵。”“嘡啷啷”锣声一响，典韦一收双戟。“伙计，饿了。”“饿了回去吃饭，明儿再打。”这位带着手下人回葛陂坞了，典韦回来面见曹操。“拜见主公。”“来来来，回营休息。”到了营中，摘盔卸甲脱战袍，吃战饭，然后曹操把典韦叫来一问，典韦对这个勇士也是赞不绝口。“这么办，明天你去叫战，只许跟他打三十个回合，我看看他的武艺，然后再想办法。”

书以简洁为妙。第二天，典韦带着一百多人，不能以多为胜。你带着几千兵？人家可就一百多人。典韦带着兵刚到，这位带着一百多人由打葛陂坞中出来，全都骑着马。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打起来了。打到三十个回合，典韦奉了曹操的命令，拨转马头就跑，这位擎掌中双刀就追，一直追到曹操大营。曹操一看，真勇啊，不但他勇，他手下的一百多个壮士也勇，哪儿挑来的？模样都跟他差不多。曹操赶紧传令，“歘歘歘”，一排强弓硬弩就把这些人镇住了。这位举着双刀：“哎，使双戟的，还打不打了？”“明儿再打。”“明儿见。”这位带着人走了。

第二天，曹操命人在营寨前一左一右挖了两个陷马坑，然后让典韦前去叫战。典韦带着一百多个兵刚到葛陂坞，这位已然在这儿等着了。“怎么着，使双戟的，你还敢来吗？你不是我手中的胜将，你是我手中的败将。”“少废话！你没败，我也没败；我不是败将，你也不是胜将。”当兵的心说：你们俩都是炸酱（注：包袱儿）。那俩人就打吧。打着打着，典韦有曹操的嘱咐，打了十几个回合，拨转马头，倒拖双戟，往自己大营的方向就败，这位掌中双刀就追。追着追着，到陷马坑这儿，“扑通”一声，连人带马掉到坑里了。既然有陷马坑，旁边就有兵丁埋伏，曹兵往下顺梯子，拿钩杆子枪，把这位搭上来，马也搭上来，绑好了，送到中军大帐。

曹操一看，把这位绑进来了，非常高兴，站起身形，亲自给他松了绑绳。“来来来，壮士请坐。”“坐就坐。你是谁呀？”“不认识我？姓曹名操字孟德。”“哦，山东起事的小子。”啊？山东起事的小子？“哈哈，不错，正是。请问壮士贵姓高名？”“姓许名褚字仲康。”“哪儿的人氏？”“谯国谯县人。”“黄巾军在这儿作乱，你怎么敢在这儿待着？”“他们惹不起我。我告诉你，我由打老家搬到这儿来，此地的人都惹不起黄巾军，我惹得起，我手下这一百多人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都会遛石头子儿。黄巾军一来，我们一人一把石头子儿，往过逮，逮一个是一个，把黄巾军全都逮跑了。”“嗯，够勇的。你在这儿有吃的吗？”“有啊，没粮食吃我就跟黄巾军换，黄巾军有的是粮食。”“人家不白给呀。”“我有的是牛。”“拿牛换粮食？”“嘿嘿，我跟你说个笑话儿……”许褚一说，曹操也乐了。

原来许褚没粮食吃了，正好黄巾军来打他，许褚就找黄巾军借粮食。黄巾军说，不能白给，听说你养了不少牛，我们缺牛肉，你拿牛来换我们的粮食。许褚说，好吧。这天黄巾军带着粮食来了，把粮食一卸，许褚这边把牛赶出来了，但牛不走哇，“哞……”然后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命令，“唰唰唰”，牛自己回来了。黄巾军一看：“你怎么不讲理呀？说好用牛换粮食，你的牛怎么都回去了？”“哎呀，哑巴畜生，来来来，我让它们回来。”许褚许仲康攥住牛尾巴，左手攥住一只，右手攥住一只，两膀一晃千斤之力，两只脚往后一排步。“开！”“哈……”牛心说：干吗在后边死乞白赖揪我呀？“啪啪啪”，牛往后直排步。要不怎么说牛劲牛劲，就是这么来的。许褚愣把两头牛拽回来了。黄巾军一看：得了，白白了您呐，牛我们不要了，牛肉我们不吃了，粮食也给您得了。黄巾军吓得撒腿就跑。其实许褚也不是成心的，他真想把牛揪回来，没想到把黄巾军吓跑了。

今天许褚一讲这故事，曹操高兴了：“壮士，而今天下大乱，曹某愿保朝廷安顿天下，能不能跟我一起共图大事？”“好啊，愿意，咱就跟你了。”曹操心说：真痛快。曹操把衣服脱下来，披在许褚的身上。“我封你为都尉之职。”曹操会笼络人心。所以说曹操有两名先锋官，一个是典韦，一个是许褚。您往后听，虎痴战马超，说的就是许褚。许褚归降，然后回葛陂坞把自己的壮士全都带来了。曹操乐了：“你这些兵都是哪儿来的？”“挑的呀，跟我长得都差不多。”“好好好，全过来，给双饷。”嗬，许褚的卫队成立了，全发双饷。这一百多个，最矮的身高也得够八尺开外，最轻的体重至少也得二百多斤，都长得跟许褚似的，被许褚编为亲军。就这样，许褚归降，曹操又得了黄巾军不少粮食和金帛。何仪已然被许褚逮着了，许褚把何仪交给曹操；之前李典李曼成生擒了黄劭，曹操传令，把这两个人杀了。这一仗曹操大胜，平定了颍川和汝南。

大队人马回来了，曹仁和夏侯惇跟曹操说：“您赶紧打兖州。如今吕布没在兖州，兖州就是他手下的两员战将在镇守，一个是李封，一个是薛兰，这俩人没多大能耐。可能他们上城外抢粮食去了，城中空虚，您一战就能把兖州拿下来。”“好，开战。”曹操指挥大队人马来到兖州城外，李封、薛兰听说了，赶紧把粮食放下，带兵就回来了，在兖州城外把阵势列开。李封胯下马，掌中画杆方天戟，来到两军阵前。许褚一看：“主公，待我撒马一战，取他二人项上人头。”“好，将军小心。”许褚许仲康往前一催马，李封抖画杆方天戟就扎，这位双刀往出一磕，刀往出一戗，然后抹着刀，右手刀由打底下往上，左手刀由打上边往下，“噗”，一下儿就把李封劈飞了。薛兰一看：我跑吧。吕虔心说：我正想立功呢，你跑什么跑啊？认扣填弦，“吧嗒”，这支箭就出去了，“哧”，正把薛兰射死。您说，这仗多好打。李封、薛兰双双阵亡，曹操把兖州收复了。谋士程昱程仲德说：“主公不可怠慢，趁势战败吕布。如今吕布在濮阳，您应该指挥人马进兵濮阳。”“好，此地就由你镇守，我马上去取濮阳。”

曹操命典韦和许褚为先锋官，每人带领一万先锋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夏侯惇、夏侯渊是左队；李典、乐进是右队；曹操指挥中军，带着于禁于文则；后队是吕虔。大队人马响炮出兵，遘奔濮阳。吕布得报，马上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拴扎什物，全身披挂整齐。这时候，陈宫来了。“温侯，您干吗去？”“曹兵到了，跟曹操决一死战。”“您可别打，曹操诡计多端。再说，咱们城中就您一个人，高顺带着兵到海边抢粮食去了，您得等他们回来再打。”“哎，凭我吕布胯下马，掌中画杆方天戟，何惧曹操几万大兵？公台，你休息去吧。”所以说吕布只要听陈宫的，就打胜仗；不听陈宫的，准打败仗。陈宫劝他，他不听。吕布点齐两万大兵，头声炮响，城门开放；二声炮响，旌旗飘摆，绣带高扬；三声炮响，齐催战马，各抖丝缰，撞出城外，把队伍列开了。

两军人马把阵势列圆了，吕布认为自己武艺高强，天下第一，催赤兔千里马，掌中画杆方天戟，直奔两军疆场。“呔！吕布在此，哪一个不怕死，阵前纳命！”曹操一看：“许褚将军，上。”许褚掌中双刀，直奔阵前。吕布一看：这是哪儿收来的呀？腰大十围，脑袋这么大个儿，眼睛比铃铛还大，就跟煮的元宵上点了俩大黑点儿一样（注：包袱儿），四白露睛，胡须扎煞着，怎么长得这么凶啊？镔铁盔甲皂征袍，掌中双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对面何人？通名报姓。”“你家将军许褚。”“哦，你叫许褚，接我的画杆方天戟！”吕布颤戟就扎，许褚摆双刀招架，两个人二马盘旋，冲杀一处。打着打着，吕布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许褚也知道吕布是天下第一的把式。打了七八个回合，曹操一看，吕布非一人可胜。“典韦，上。”“遵令！”典韦催马，掌中双戟，直奔两军阵前。“吕布休走，看戟！”“唰”，双戟就下来了。吕布掌中画杆方天戟，这边敌住双刀，那边敌住双戟，力敌曹操的二勇将二先锋，戟法不乱。杀了几十个回合，吕布还占着上风。曹操也暗竖大指，喜欢吕布的武艺，喜欢吕布的能耐，可不喜欢吕布的人性。您往后听，到了白门楼，吕布服了，跟曹操说：“我归降，有你指挥人马，有我掌中的画杆方天戟，何愁大事不成？”曹操动心了，心说：是啊，天下谁打得过吕布啊？要把吕布留下。刘备一句话，曹操就把吕布勒死了。吕布确实有能耐，可刘备不能留他呀。

曹操一看，许褚和典韦两个人都打不过吕布。“夏侯惇、夏侯渊，上。李典、乐进，上。”四员勇将往前一催马，“啊呀呀呀呀”，直奔两军疆场。“吕布，你哪里走！”夏侯惇一条大枪，夏侯渊一口大刀，李典、乐进也是一条枪、一口刀，再加上许褚、典韦的双刀、双戟，六匹马围着，群战吕布。吕布把这条画杆方天戟使开了，赤兔千里马四蹄蹬开，力敌六员大将，戟法不乱，仍然占着上风。您说，吕布勇不勇。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吕布就算浑身是铁，能碾得了多少根钉啊？杀到将近一百回合，吕布一戟比一戟迟，一戟比一戟慢，心说：好你个曹操，六员大将，熬将法。虚点一戟，扎李典，李典用刀往出一磕，吕布趁势冲出来，马往前一催，“啊呀呀呀呀”，回归本阵。吕布一回来，他手下的兵将头改尾，尾改头，断线风筝相仿，跑得都快着呢，跟着吕布回到了濮阳。

等这匹赤兔千里马回到吊桥，吕布一勒坐骑：“呀！”吕布愣了。本来三声炮响出兵，在城外打，吊桥不扯，城门不关。因为前边就是杀人的战场，自己的兵士就在城前，所以不扯吊桥，不关城门。等吕布拨马回来，跑到吊桥前边，一勒坐骑，愣了：吊桥扯起来了。吕布在马上压戟抬头观看，明白了。只见城头之上，手扶城墙，倚定护身栏，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中等身材，同字体格，花白胡须。头戴宝蓝缎色四楞员外逍遥巾，上嵌美玉，双飘绣带，身穿长衫，外罩员外氅，正是濮阳城中的田半城田大户。

上回书陈宫出主意让田半城给曹操写信，说我要归降，献濮阳。曹操信了，进了濮阳城，结果陈宫、吕布火烧濮阳，一把火差点儿把曹操烧死。当时我就说了，陈宫失策，你非得告诉田大户干吗？给曹操下书，你弄个“田大户秀”不就完了吗？结果田大户明白了，吕布残暴不仁，我得罪了曹操。曹操势力大，吕布肯定得玩儿完，现在趁吕布在城外，我还是把濮阳城献给曹操吧。您想，他叫田半城，在濮阳城中得有多大的势力。趁着吕布出去打仗，吕布手下的大将全都去抢粮食，城中只剩下一个陈宫，所以田半城早就准备好了。田半城来到城头，见吕布在城外已然打起来了，六员大将围着吕布一打，马上传令：“扯吊桥，关城门。”

吕布一看田半城，明白了。“开城！”“吕布，火烧濮阳，你烧了我多少房子？濮阳老百姓为你死了多少？你残暴不仁！今天我要把此城献给曹将军，你休想进城！”这下儿吕布傻了，现在再攻城？后边曹操的大队人马，“叨叨叨”, “哗……”上来了。吕布马一拨头，顺着护城河，带着残兵败将往下跑，跑出多老远，陈宫过来了。陈宫在城中知道不行了，保着吕布之妻严氏、爱妾貂蝉，还有吕布的女儿，带着一些文书，残兵败将百十来人，由打东门出来，正遇见吕布。陈宫再责备吕布也晚了，我不让你打，你非要打，结果怎么样？濮阳丢了。吕布想埋怨陈宫，当初你干吗非要让田半城亲自出马？如今他真把濮阳献了。可现在说什么也不成了。“公台，咱们往哪儿跑啊？”“往定陶跑吧。”两个人带着残兵败将奔定陶了。

吕布一走，曹操得了濮阳。曹操进城，田员外跪倒在地请罪，曹操饶恕了田员外，这就是曹操的优点。城中的事务全都安顿好了，谋士刘晔刘子阳一抱拳：“主公，吕布肯定到定陶去找张超、张邈。吕布是猛虎，现在又困又乏，您必须把他消灭了，才能进兵徐州。您现在应该马上指挥人马奔定陶。”“好，子阳你替我镇守濮阳。来呀，点齐兵将，追到定陶。”曹操指挥大队人马就奔定陶来了。定陶是哪儿？其实定陶才是而今的兖州。书里说的兖州是三国时候的兖州，现在的兖州就是书里说的定陶。到了定陶，曹操没敢打仗，这儿不但有陈宫之谋、吕布之勇，而且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这哥儿俩也有一定的势力。前文书说过，张邈给了吕布兵，听了陈宫的话，抄曹操的兖州。其实张邈跟曹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诸侯割据，争夺地盘，也就讲不起朋友的交情了。

曹操在定陶城外扎下大营，吕布手下的兵将去海边抢粮食，张超不敢打，张邈也不敢打，曹操也不敢轻易进兵。两军相持一个半月，曹操又把人马撤下四十里。吕布把陈宫叫来了。“公台，老这么耗着可不行，我去探一探曹兵的虚实如何？”“您不能去，曹操诡计多端。”“哎，照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打胜仗啊？你跟张超、张邈看守定陶，待我前去探一探曹营近况。”吕布不听陈宫的，带着五千兵由打定陶城中溜达出来，直奔曹营。等到了曹营跟前，吕布又撤回来了。有探马看见了，赶紧禀报曹操：“吕布来了，又跑了。”曹操乐了，跟众将说：“我明白了。营寨左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吕布在这儿逗留片刻，然后走了，他是怀疑咱们在树林里有埋伏，他明天肯定要来烧树林子。咱们就在林中多设旌旗，疑兵之计，让吕布以为这儿真的埋伏有兵将。营寨右边有一条长堤，长堤无水，咱们把精兵埋伏在这儿，等吕布的兵将一放火，咱们就杀上去。”曹操布置好了。

第二天，吕布带着兵真来了，火石、火镰、火绒，背着柴火，上面撒上火药。到树林子这儿，柴火往地上一搁，打着火石、火镰、火绒，把柴火点着了，用枪一挑，“歘歘歘”，全扔在树林子里头了。“嘎啦啦”烈焰飞腾，大火可就起来了。右边炮声一响，“叨”, “吕布，哪里走！”曹操的精兵由打长堤杀出来了，直接杀奔吕布吕奉先。吕布一看：跑吧。打是没法打了，一边是火场，一边是曹操的精兵猛将。曹操身先士卒，指挥人马往前冲杀。曹兵高声喊嚷：“吕布，你跑不了啦……拿吕布啊……报濮阳火烧之仇啊……”吕布正在惊慌失措之际，忽听旁边“扑通”一声，定睛一看，大将成廉被箭射死了。吕布没办法，只得带着兵士回归定陶。

等来到定陶，曹操的大兵已然到了，陈宫由打定陶城里逃出来了。“您别进城了，知道曹操的大兵到了，张超自焚，张邈投奔袁术去了。”“啊呀！”吕布现在后悔了，悔不听陈宫之言。张超知道曹操打了胜仗，追到定陶，自个儿肯定活不了，于是自焚；张邈逃奔淮南寿春，去投奔袁术袁公路，整个定陶成了空城一座。陈宫把吕布的家小由打城中接出来，交给吕布。“您看怎么办吧？”吕布看着陈宫：“公台，你说应该怎么办？”陈宫心说：现在你知道问我了？当初我不让你打，你非打，可埋怨也晚了。“温侯，现在当寻一安身之地。”“那咱们找袁绍去吧？”“您等等吧，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把残兵败将聚聚，休息休息。您要打算找袁绍，得先派人到冀州打听打听袁绍要您不要您。”因为吕布就是从袁绍那儿跑出来的，现在您又想回去，人家要不要呀？这回吕布听了。“好，派人前去打探军情。”吕布派了一个小校，带着几个机灵的兵，遘奔冀州。没有多少天，回来了。“您别去了。”吕布一听，就傻了。

书中交代，袁绍听说吕布与曹操互相争斗，谋士审配就跟袁绍说：“吕布是豺狼，肯定败在曹操之手。他一败，就得想到冀州来。但他敢跟曹操干，就敢跟您干。您不如派颜良带领五万大兵，兵发兖州，帮助曹操灭吕布，把吕布灭了之后，曹操还得感激您。千万不能让吕布赢了，如果吕布坐稳兖州，再来找您，恐怕就是得了兖州，再图冀州。”袁绍说：“我明白了。大将颜良听令。”“在！”“给你五万人马，兵发兖州，帮着曹公去战吕布。”“遵令！”河北名将颜良点齐五万大兵，刀枪器皿、锣鼓帐篷、粮草等项拴扎车辆，人马浩浩荡荡就起兵了。正好在颜良点兵的时候，吕布派的这些细作听说了，赶紧回来禀报。

说到这位谋士审配，多说两句。京剧艺术是咱们的国粹，了不起。咱们都爱听《赤壁之战》，像马连良、谭富英先生的《草船借箭》，萧长华先生的《蒋干盗书》，叶盛兰先生的周瑜，裘盛戎先生的黄盖，郝寿臣、袁世海先生的曹操，谁比得了啊？其实，这些京剧老前辈也排过《官渡之战》。《三国演义》头一个大战役就是官渡之战，曹操以七万人马破了袁绍七十万大兵。但《官渡之战》没唱红，没能像《赤壁之战》一样传留下来。当初排的时候，我父亲还帮着他们出过主意，丑行宗匠马富禄先生就在剧中扮演审配。我父亲那时带我去听戏，我太小了，印象不深，但因为我们家跟马先生住斜对门儿，所以我对马先生扮演的审配记得非常清楚，可惜这个戏现在没有保留下来，不像《群英会》《借东风》那么脍炙人口。当然，我很希望现在京剧界的艺术家们能够把《官渡之战》重新拾起来，重新排出来，因为现在人们对《三国》的理解跟原来不一样了。原来不懂的他不听，现在不懂的他想听。等我说到官渡之战的时候，我会给您细说；说到赤壁之战，也许一出溜我就出溜过去。过去一般说《三国》都从三让徐州开始；然后曹操进京，保着汉献帝刘协刘伯和迁都许昌；然后“二虎竞食”“驱虎吞狼”之计，把吕布灭了；然后把刘备带到朝廷，主要是说曹操跟刘关张，还有孙权；然后到赤壁鏖兵，火烧战船，刘备得荆州，得西川，进位汉中王……这些您听着高兴。但什么时候也不说关二爷没了，关二爷殁了，不说；一说，听众都走了。现在就不一样了，听众水平提高了。我记得玥波说单雄信死的时候，那天观众最多，我在后边坐了一会儿，没有我的座儿，给我挤出去了。很多观众痛哭流涕四十分钟，您就说玥波的艺术魅力有多大。所以说《三国》，说的是斗智斗谋。

如今吕布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何处存身呢？陈宫说：“温侯，还有一个去处。”吕布说：“公台你别说了，是不是到徐州投奔刘备？”吕布到了徐州，刘关张弟兄如何对待吕布？曹操进京勤王，保着汉献帝刘协迁都许昌，“二虎竞食”“驱虎吞狼”之计等等热闹书目，尽在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