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忆
树影遮住了峡谷的天空，细碎的光点将黑暗划破，漆黑的空气中风声簌簌响起，绿色的叶片被微弱的光笼罩着，起伏着往黑暗的深处飘荡过去。
黑暗的尽头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叶片飘入那光线内，空气中的余波像是被震碎一般，星星点点地光亮从四面八方亮起。
“小叶。”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在，树爷爷！”绿片在空中一个闪动，转眼化作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小孩的脸肉嘟嘟的，看起来像是女孩，留着黑色的短发，一件深蓝色的马甲加白体恤，踩着马丁靴，打扮得却像个男孩。
他的腿很短，因而疾速小跑着走过去，在一颗大树面前停下。
这树苍老又巨大，根枝交错盘踞在地面，莹莹光点绕在它的四周，茂盛的树枝如同一片巨大的华盖，压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找到合适的身体了吗？”
“是！”小叶子兴奋地说道，“我找到了！”
“在哪里？”
“A市！我已经布下了结界，就等大人过去了！”
“很好。”老树满意地抖了抖枝条，“我们的精气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数百年来，她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可见是不想再面对这人世。”
“可是，那位大人不想醒来的话，我们能用什么方法叫醒她呢？”
“这个……”老树犹豫间，便见四周的光线闪动了一下，他高兴道：“琥珀回来了？”
小叶子随之朝身后看去。
结界被打开一个口子，一双黑色的高跟靴踩在地面上，女人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牛仔裤，白色衬衫的下摆扣在裤腰带里，黑色的中分直发刚好到了肩膀的位置，细长的眼睛一眯，气势很逼人，“累死老子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叶子看到她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树爷爷的枝丫上，两手一摆，压在身旁的石头上，整个人往下一趟，一副老大爷的样子。
老树回答道：“找好了！”
“哦？”琥珀的视线撇过来，她冷冰冰的目光叫小叶子浑身一抖，不待人询问，小叶子就一五一十地交代道：“落子语，女，今年十九。我找到她的时候，这人已经没了气息，黑白无常刚把魂魄勾走，所以……”
“那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老树道：“这不是等你回来么？东西拿到了？”
琥珀瞥了他一眼，隐隐透出一丝疲惫，“那老婆子说什么都不肯给我，我偷回来的。”
“拿到了就好！”老树相当高兴地抖了抖身子，“她沉睡太久了，你得小心点使用。”
琥珀摆摆手，“我知道。”
萦绕在老树身旁的光亮，一颗一颗地从暗空中划过，琥珀抬头看着这些光亮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到一处，汇聚成一道光河。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藤蔓被照亮，巨大的藤蔓无序而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个茧，光点亲吻之后，才慢慢地抽开枝条。
一根、两根……数百根藤蔓抽离之后，逐渐露出被保护的中心。
透明的结界当中，如海藻一般浅金色的长发，被无形的空气吹拂着，白皙精致的五官，仿佛是在散发着柔光，即使她闭着眼睛，也像是诉说着什么。
琥珀走到她面前，眼眸微垂，小叶子跟在她身旁，仰着头眼中尽显痴迷，“……好美。”
琥珀从怀里掏出两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当她打开木塞的时候，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她将玻璃瓶拿起来，正要倒下去的时候，被人喊住了。
老树的心中还是忐忑，问道：“你确定这能起作用吗？”
“当然，前尘往事，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小叶子仰着头，一脸好奇的问，“那另一瓶是什么？”
琥珀道：“孟婆新研发的绝情水，只要有了这个，就再也不用担心有狗男人来纠缠了！”
“绝情——？！”老树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琥珀上前一步，把两瓶水都倒了下去，水滴穿破薄膜，朝着落子语的身上流去，只触碰到她的肌肤，立马便化作了水雾，消失在空气当中——
睡梦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随着白雾的逐渐消散，萦绕在她身旁的荧光忽然躁动起来。
琥珀紧紧盯着眼前人，眼眸中微光闪动，她喃喃道：“快醒来吧。”
巨大的妖力在空中引发了波动，围绕在周遭的细小妖怪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变得慌乱而不安定，诡秘的空间变得不够安稳，老树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期待。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被藤蔓交织着，衬托着的白衣少女，慢慢地睁开了她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如同暗夜一般深邃，在她缓缓睁眼的瞬间，浅金色的发丝一点一点，如同被墨水沾染，化作了乌黑。
“小语！”
“你终于醒了！”
落子语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待她看清眼前的场景之后，眼中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扫视了四周一眼，干裂的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瞧我这记性！”老树连忙说道，“小叶，去拿点水来！”
“是！”小叶子高兴地扭着屁股跑了出去！
琥珀往前走了一步，隔着透明的结界，与落子语对视着，她压着唇，在对方开口之前，心中紧张得不行。
会有效吗？
“水来了！”小叶子拿着木碗，屁颠屁颠地从外面跑进来，小胖手穿过结界，把水递了进去。
落子语垂眸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念头一转，水珠便从木碗中脱离，直接漂浮在空中——
水滴打落在身上，浑身都畅快了一些，落子语觉得不再干燥了，尝试着发出声音。几个单音节的试探之后，她叹了口气。
老树紧张得不行，看她这个反应，还以为是孟婆的汤出了什么问题，正想开口询问琥珀，便听到一声清冷的嗓音，打破了这不自然的平静。
落子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道：“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