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农
韩鱼其实很早就开始读书识字，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个痴傻的孩童，所以学的一塌糊涂，最近一年才开始慢慢好转。
昨晚荀夫子校验韩鱼课业的时候，发现少年的记性意外的好，理解能力也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荀夫子欣喜若狂，只道是天佑韩氏。
儒家讲究厚积薄发，荀夫子穷其一生都致力于儒家经典，对于儒教修行的了解除了孔圣无人能出其右。
能够得到荀夫子的亲自教导，于韩鱼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卯时起床，荀夫子教导他读书两个时辰后，书院学子方才姗姗来迟，开始他们一天的课业，而韩鱼已经在去往招贤馆别院的路上。
鬼一曾经告诉过他，他的资质只能算一般。想赶上或者超过像姬丹那样的天才，需要付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努力。
关于修炼，他从不曾想过要懈怠，鬼一说每天五百剑，那么他便只能刺多不能刺少。
得益于姜宫主给他安排的药浴，所以即使脱力致昏迷，也无须忧虑会伤及根基。
比昨日的情况好很多，今天他虽然还是晕了过去，但是好歹数到两百五十多剑。
鬼一在他晕倒之后依然是摆了那几个奇怪的姿势，给他注入青色气劲。
然后将他送到姜伊的炼药房后便径自离开。
韩鱼醒来的时候，依然是那炼药房中，不同的是昨天看到的是姬丹，今天却是一个半大姑娘。
约十二三岁年纪，一头黑发分股，于头顶结鬟，自然垂下，黑发用淡紫色丝带束结燕尾于肩上。身上则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曲裾，只在袖口与裙边袖着几段娟秀的花儿。
韩鱼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圆几内圈摆弄药材，时不时的捡起一些，略微闻下味道，然后放在一张摊开的白布上，圆几上已经摆满了药罐与放着药材的白布，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韩鱼看着自己不着寸褛的身体，不自觉的抱紧双臂，问道。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
“姜荞，宫主是我的母亲。“
女子并未停下手中动作，背对韩鱼声音清冷的说道。
“谢谢姑娘，我叫韩鱼。”
虽然觉得少女未必能够看得见，韩鱼还是不自觉的松开双手，拱手作了个揖。
“哦。”
在听到韩鱼声音后，少女便再未转过身，说话的声音也是清冷淡漠毫无起伏。
韩鱼却从她说话有时露出的微红面颊上，看出少女的羞涩。
“既然醒了，便穿好衣服吧。”淡然说完，少女转身离开了药房。
韩鱼的衣服放在炼药房一角的桌上，韩鱼穿好衣服没一会儿，姜荞便回来了。
韩鱼识趣的不再开口说话，略一拱手，便想出门而去，这里面的气氛实在让他有些紧张。
“站住。”
只是他才转了个身，边听身后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
韩鱼打了个哆嗦，有些畏惧的看了姜荞一眼，却见少女依然未看他，仿佛刚刚那两个字并不是出自她口一般。
韩鱼不敢反抗，只能悄悄的蹲在炼药房的门口边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便在这无声无息的诡异气氛中，姜荞走进圆几之中又开始挑选药材，只不过这一次，她换了新的白色布条。
又过了一会儿，六个侍者各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倒进浴桶中，然后出门而去。
韩鱼目瞪狗呆的看着热气蒸腾的浴桶，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
他心惊肉跳的看见少女来到浴桶之前，将她挑好的药材用布包着放在旁边，每拿一个便在手中轻轻一搓，那药材便成粉末状，然后再撒进浴桶之中。
很快一整个布片里面的药材已经全部放入浴桶，少女将手指放入水中感受片刻后，又返回圆几之内重新开始挑选。如是反复，直到最后一次少女手指伸进去的瞬间，面色微变，触电般缩回之后，才再次开口对他说道。
“进去。”
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
韩鱼看着浴桶之中冒着诡异的黑色气泡作沸腾状的药水，浴桶之上蒸腾的水汽像是也带着些黑色，装牙舞爪的仿佛一头邪恶的怪兽。
他手指颤抖的指着浴桶内的药水，颤颤巍巍的说道：“咕咕姑姑姑姑娘。。。这这这这什么玩意儿啊。。。”
他想要夺门而逃，可是姜荞不知何时竟已守在门口。
“进去。”少女重复，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呵斥，只有淡然。
“姑娘何意？”见实在无法逃避，韩鱼也只能肃声问道。
然而尚未等韩鱼把话说完，姜荞已经飘然而至，一手抓着他衣领一手抓着后背，随手往浴桶抛掷而去，而后又在他飞往浴桶的途中追至他身前，粗暴的将衣服瞬间拔了下来。
“嗷！！！！！！！！！！！！！！”
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韩鱼进入浴桶的瞬间，如触电一般往外蹦，顾不得自己全身赤裸。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姜荞飞身而起，小腿轻轻一踹，韩鱼便重新倒回浴桶之内，如此重复多次之后，少女终于有了些不耐烦。
只见她眉头微皱，于手中突然出现三枚银针，挥手间便插在韩鱼身上，本来活蹦乱跳的少年瞬间瘫痪，消失于黑色的药浴之中，咕噜噜的冒着些黑黑的气泡。
少女冷漠的将手伸入浴桶之内，将他双手抓住提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桶沿那奇怪铜饰的作用，因为他的双手此刻便牢牢的被锁在其中，于是可怜的少年除了摇晃着脑袋嗷嗷的惨叫，再不能做出其他的动作。
少年中气十足的惨叫声一直在炼药房里回荡，那在圆几之内忙碌的少女却丝毫不受影响，悠闲的挑选着自己的药材，轻盈的身姿摇曳间，怡然自得。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姜荞也不以为意，那药浴本来就是对身体有益的，随着其他刺激肉身的药材逐渐失去效果，自然不会再疼，而且那刺激肉身的药材甚至能加快药效的吸收。她依然不紧不慢的挑选着自己所需要的药材，直到不经意的回头间，看到那可怜的孩子，折腾半晌，终于累了，趴在桶沿昏睡了过去。
韩鱼是被姜荞唤醒的。
“感觉如何？”
少女面无表情，隔着四五丈远，韩鱼未能从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读取到任何信息。
只能忐忑的回道：“还。。还行？”
少女不再说话，再次来到浴桶之前，药水的颜色已经从黑色变成淡青，想来是药力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
韩鱼转过头来，看着少女将他的手臂从铜环中解下。
正欲抬头道谢之时，惊恐的发现少女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忽然泛起淡淡的清辉，而自己身下也传来一股强劲的冲击之力。
“好汉，饶命啊！！”
嘭的一声，他看到自己随着淡青色的水花冲天而起，恍惚在这漫天的水花中看到彩虹，彩虹之中还有一袭蓝白色的身影。
之后便是稀里哗啦的水声，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落回浴桶之中，奇怪的是，这一回他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之力，仿佛身下有一张水做的床垫一般，而那些本来四处飞溅的水珠，一颗一颗的又汇聚起来，最终浇在他懵逼的脸上。
少女放下手掌，左手轻扶垂在下颌边的发丝，面无表情。
当人类遇到自身完全无法反抗的同类时，那么遵从内心得选择永远都是正确的。
少女终究还是没有再为难他，倏忽间便消失在他眼前。
从姜荞的炼药房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宫主便留他在百草轩吃饭。
韩鱼自己不会做饭，荀夫子虽待他亲如子侄，可是在这慈祥的老者面前，他总觉得有些拘束，便答应了下来。
神农氏嫡系只有姜伊、姜荞母女再加上黎妍，其他人都是些杂役弟子，所以严格说起来，神农氏现在加上韩鱼也才四个正式成员，姬丹为燕国太子，，只是姜伊的记名弟子。
“小鱼，你怎么全身红红的？”
饭桌上，姜伊看着全身通红，宛如煮熟的大虾一般的韩鱼疑惑的问道。
“是啊，小鱼哥哥，你怎么好像熟了呀？”
自从上桌开始，坐在旁边的小丫头便一直盯着他通红的脸颊看个不停，此刻终于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就坐在姜伊身边的少女，手中一直未曾停歇的筷子轻轻一顿，嘴角微微上扬。
“那个。。。宫主，小妍妹妹，这是姜荞姐姐给我泡的药浴效果，稍晚就会好的！”
大概是真的开了窍吧，过程虽然痛苦，但是收获也很不错。
“好厉害，妍儿也想要！”
“那个，妍儿还小，等长大了再让姐姐带你泡，好不好？！”
“哦，好吧。”小丫头满脸的失望。
“嗤..”
少女放下碗筷，若无其事的说道：“母亲，我吃饱了。”
“嗯？”
姜伊疑惑的看着两个孩子，觉得他们两个今天都怪怪的。
韩鱼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吃完一顿和谐的午饭，黎妍带着韩鱼去学习药理知识。
百草轩并不小，分内外两院，据说是根据农家的一部经典命的名。
农家鼎盛时期，外院为农家普通门人弟子居住之地，如今没落了下来，只剩一些杂役仆人在打理。
内院现在只有姜伊三人，他们住在正殿神农殿之中。
一眼望去，偌大的神农殿几乎占了半个内院的面积。
神农殿只会客的厅堂之中便有五根承重巨柱，每个柱子之间相隔一丈，寻常有事便是在神农殿商议。
左边炼药房与右边百草堂各占一个小院，炼药房隔壁便是药园。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院，以前都是供农家核心弟子居住，如今自然是闲置着。
学习药理知识的地方叫做百草堂，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学堂，学堂四面的墙壁上挂着图画文字。
学堂用垂帘隔开分为两部分，左边放着些書案与席子，右边放着几排书架。
韩鱼一进百草园，便看见姜荞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坐在最前面对着门口的席子上，按学堂布局，那应该便是老师所在的位置。
姬丹安静的坐在左首最前排的位置，他的书案上也放着一本线装书，并不如姜荞的那般厚。
“小荞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也跟我们一起学习药理知识吗？”
韩鱼一本正经的走到少女身前，拱手作揖。
少女眼神从书本上收回，静静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哥哥，姐姐就是教我们药理的先生啊。”
许是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跟在他身后一道而来的小姑娘轻轻拽了一下他，低声答道。
“咳。”
韩鱼于是向少女点了个头，在姬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