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的历史观
新教和天主教的神学基本观点是相同的:上帝的意志贯彻于历史过程之中,上帝之手主宰着历史事件。不过在某些个别的结论上,特别是关于教会的历史方面,新教和天主教的理论又形成了尖锐的对立。天主教认为,教会的历史就是自身的救世之道不断实现和发展的历史,宗教改革是对救世之道的叛离;而新教徒则认为,天主教的发展过程就是背离早期基督教、误入歧途的过程,宗教改革就是拨乱反正,是恢复纯洁的早期基督教义。新教尽力从历史上加以证明,它自己的学说就是早期基督教的学说;天主教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愈益歪曲这种学说,如其不然,它就无法捍卫宗教改革的原则,驳倒天主教对手的抨击和责难。这种历史上的证明会使得恢复那种古老的原有教义的合理性不言自明。
宗教改革之后,人们便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其中从严格的立场出发、成绩卓著者是马蒂乌斯·弗拉齐乌斯。他撰写了一部题为《世纪》的著作,这是一部共有十三卷之多的对开本巨著,1559至1574年间在马格德堡出版。它试图论证,路德所主张的学说是一种纯洁的学说,是耶稣本来的学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耶稣的学说在天主教会中慢慢变得黯淡失色,愈益受到歪曲,并为教皇所左右(这些教皇完全是反基督者),由于上帝的恩典,这种反基督主义终于在路德新教中遇到了征服者。
可以说这是有关神国和魔鬼王国古老学说的再现,不过是译成了路德的语言。上帝斗士团现在是由虔诚的早期基督徒、那些天主教教义的反对者组成。他们被打成异教徒而受到罗马教会一千二百年之久的迫害,这些人纵然没有完全信守纯洁的早期基督教教义(即路德的学说),那也和路德有着类似的观点;此外,上帝斗士团还由后来的路德信徒组成。而魔鬼王国则包括了罗马教会,也是以反基督者的罗马教皇为首。先前,保罗曾在第二封帖撒罗尼加人信札的第二章中指出,对教皇要提高警惕,而路德在其《教廷依靠魔鬼捐输》一书中把教皇称为反基督者。
随着不受束缚的、虔敬主义和自由主义潮流在新教中的出现,魔鬼信仰也逐步消失,撒旦由“黑暗法则”或“恶的法则”取而代之;在历史中不再到处寻求超自然的因果关系,而是在历史事件背后试图找出历史事件参与者的动因和动机。然而不管是对新教历史学家来说,还是对天主教历史学家来说,上帝依然是历史的始因,上帝虽则不再继续亲自干涉世界事务,可它却还是万能的心灵之长,它要在人自身并通过人来贯彻自己的意志。不幸的事件也归之于上帝:不幸是由天命决定的,目的是惩罚人教育人。比如著名的路德派历史学家鲁道夫·罗肖尔在他的《上帝创造的世界史》(1905年在莱比锡出版)一书中的第77页上写道:
“神秘的诱惑(这里指的是撒旦的诱惑——作者)来到人间,而上帝却不要恶。上帝所要的自由造物一旦存在,恶就有了机会。上帝节制自己,因为他要人去自由决定。上帝只节制自己的意志,因为它要惩罚。所有的事件都永在它的意志之中,历史就是它的作品:教育自由的造物。”
人常常不理解,上帝在某种情况下为什么要这样行动,为什么要通过地震、战争、瘟疫来蹂躏人类;如同罗肖尔所说,这是因为人的理解狭隘,知识浅薄而无法看出上帝伟大的世界计划和历史计划。他曾保证说,黄金时代一旦到来,我们就会了解这一计划,了解这一计划的所有妙处。在第40页上有这样的话:
“灾难和罪恶(罗肖尔不该羞于公开讲出这是亚当和夏娃的原罪)给历史所带来的混乱总有一天会为我们所理解。奎内特曾说,进步并非沿着一条路线完成的,而是沿着多条平行的路线完成的,路线多如动物的种类和人类的种类。他很可以再加上一句,这些路线也相交叉,两条或更多的路线进入第三条路线,而其它路线似乎是销声匿迹。如果说这些发展路线就像彩线一般,那我们的眼睛在光怪陆离的混乱面前,在毫无章法的交叉和并行面前就会完全迷惘。瞧,织带厂车间的丝线五彩缤纷,纵横交错,往来穿梭,外行人看起来真是眼花缭乱,这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机器工作之法,不知道经纬之妙!而这一切都是符合目的的。”
在宗教改革结束初期,天主教和新教在对国家的看法上很少有本质的差别,它们都把国家看成是“组合而成的联盟,或是由人组成的单纯的社会”,它们不言而喻的差别是:新教不承认天主教会或教廷的最高权威,新教抨击教廷对最高威权的觊觎是不合法的僭越。还有一些新教教派,特别是专制政体形成、国君也是所谓国教领袖的国家的新教教派则根据早期吉贝林纳的证据力图证明,任何一个王朝的权力原本来自上帝,亦即君权神授,君权是天命所归,是上帝的恩赐——这大都是依据《旧约》或《新约》某些条文进行种种牵强附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