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猫头鹰屋
母亲要约根去买东西。这时他正在离房屋很近的地方玩，母亲喊叫他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可是等母亲喊第三遍后，他才答应。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母亲问，“你聋了吗？”
约根没有聋，他是不愿意听到。
“快去替我买东西。”母亲说，“我急着要一公斤面粉做午饭。快去买，越快越好。”
“可是我正玩着呢。”约根回答说。
“你回头再接着玩吧。”母亲说。
“我现在就要玩。”约根说。他不愿意去买面粉。
“你一定得去，马上去！”母亲命令道。她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这下约根觉得，再同母亲商量也无济于事了，于是他只好去了。
母亲给了他一张一百元的钞票，要他把它交给店主古斯塔夫，另外约根还得到了一枚五分钱的硬币。母亲又吩咐他，别把钱弄丢了。
“快点儿回来！”当他已经跑远了后，母亲在他的身后道。
到那家商店里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约根很想逃避这项任务，可是他又不得不去。因为在去那儿的路上存在着许多危险！可是他又不敢把这一情况告诉母亲。如果他把害怕的事告诉母亲的话，她也许会认为他这种想法很幼稚。
如果约根从大路上走到商店，这条路比较远。不过他可以穿过树林走小路，这样就近多了。
母亲叫他去商店买东西，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走大路去的。可是，如果她要他快点儿的话，那么他只好抄近路了，这样他就会面临许多危险。
那条路是很漂亮的，也是比较宽阔的，可是在拐弯处有一大片冷杉树，这些树使他心里很不安。在秋天的傍晚他根本就不敢打那儿过，因为那儿树冠上会发出像人一样可怕的哭泣声和呻吟声；如果从树下走过的话，甚至还会听到“喀嚓喀嚓”的声响；有时候还伴有“沙沙沙”的声音。
约根在那儿树下从没有看到过人，正因为这样，才使他感到阴森恐怖。有时候他从那儿走过，好像看到树枝间有一个人影，可他又不敢肯定。于是，他往往都是拼命地奔过那些茂密的树，而且每次他都会觉得，那些树枝在朝他伸出枝杈，似乎想把他抓住……
这次也是这样。他提心吊胆地紧挨着那些树奔跑。
还有一个危险，那便是一条叫“罗米”的棕色大狗，给他带来很大的威胁。
这狗老是在一座红色小房子的篱笆后面走来走去，这座小房子就位于约根家去商店那条路的中段。
人人都说，罗米喜欢孩子，可约根不这么认为，至少他不敢这么肯定。
每次从那座小房子跟前走过时，那狗总在房子外面，而且会一下子扑到篱笆上，将两只爪子高高地举起来，甚至还会一个劲儿地叫，直到约翰娜出现在台阶上，看看是否有人惹它或者打它。
“你别惹罗米。”有一次她对约根说。
“可是我根本没有惹它！”约根反驳道。
“不可能的！”约翰娜说，“你一定惹它了，要不然它是不会这样拼命叫的。罗米最喜欢孩子了。”
“我是没有惹它嘛。”约根还想反驳，可是这会儿说话的声音明显低多了，除了他自己外谁也听不见。
罗米瞪着两只眼睛越叫越响。最后约翰娜牵着它回屋里去了，这时它才安静下来。
如果是约翰娜或者马丁，或者别的孩子靠近罗米的话，这狗便会静静地待在那儿，而且还会摇摆尾巴。它一直静静地等着，直到他们抚摩它。约根觉得这不公平。他也不明白，这狗为什么这么做。他从来没有恶声恶气地待过它，也从没有惹过它，一次都没有！
可约翰娜偏偏要说，他这么干过，这真是岂有此理！
今天还好，罗米没在外面。尽管如此，约根还是谨小慎微，飞快地从篱笆前面跑了过去。
约根也一直希望自己有一条狗，一条真正讨人喜欢的狗，这样的狗他会喜欢的。
在这条路上还有一件可怕的事，他觉得这也是最最危险的。
他走了一段路后开始放慢脚步，最后当他走到一片覆盆子矮树丛前面时完全站住了。
在这片矮树丛后面是一条幽深的羊肠小道，小道的两边布满了荆棘和欧石草，它弯弯曲曲地延伸到树林深处。这条小道非常狭窄。谁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也没人注意过它。
约根却知道这条小道，还知道沿着它往前走是很危险的。他知道，应该走那条又宽又安全的大路去商店。
他知道，他如果走这条小路，心会怦怦跳。
他什么都知道，不过尽管如此，每次去商店，他还是要走这条小道。
约根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反正他要这么做。好像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引诱他朝覆盆子树丛那儿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八月份，那儿的树枝上会挂满沉甸甸的又红又大汁水又多的覆盆子。每当风从覆盆子树丛间吹过时，约根就会听到树枝似乎在向他述说什么秘密，随即它们会在微风中婆娑起舞。那些布满四周的草丛也会在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哗哗作响，仿佛在向他吐露它们熟悉而他从不知晓的秘密。
今天也是如此。
当约根在覆盆子矮树丛前站住时，他马上意识到，前面就是那条可怕的羊肠小道，尽管他会飞速地从那儿跑过去。他放慢脚步拐入小道，这时他心中立刻像有一面小鼓似的咚咚地乱敲起来。
这条小路拐了一个弯，随即一块绿色的林中空地上便有一座灰白色小房子出现在他面前。第一眼望去，这所小房子并不怎么可怕，要是父亲看见的话兴许会说，这是一间里面并不住人的普通小屋。
马丁也许会说，到这儿玩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很不错。
可是对约根来说，这座小房子是可怕的，甚至可以说是阴森恐怖的。
这座小房子的玻璃窗已经破碎，里面一片漆黑，门半开半闭，门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
约根站在那儿，两眼直愣愣地望着那扇门。突然，他仿佛觉得，它慢慢地被打开了，有个可怕的东西从里面跑出来。他赶紧转过身去，拔腿就跑。他飞也似的从杂草和苔藓上跑过。
当他又跑回到覆盆子树丛前时才站住。在那儿他觉得安全了。
他必须先坐下歇歇，然后再接着去商店。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小路上没人跟上来。这时身后那轻微的沙沙声也完全消失了，除了近处枝头上一只鸟啾啾的叫声外，四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对这种鸟叫声约根当然是不会害怕的。
他每次站在那所小屋的门前时，总有这种恐惧感：他总觉得，那扇门似乎在打开来，接着便有一个东西跟在他后面奔跑。那是一只猫头鹰。他还从没有看见过猫头鹰，尽管如此，可他知道栖身在那里的必定是一只猫头鹰。
每次站在那所小屋前，等待那扇门慢慢打开时，他心里总是十分激动，尽管他也感到很害怕。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路过那里时，他敢于离得它那么近。真奇怪！
其实，他是非常想到猫头鹰屋里望一眼的，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他从来不敢在小屋面前多站一会儿，去看清楚里面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想跟玛丽亚说说这座房子，说说这只猫头鹰。也许她知道，猫头鹰究竟长什么模样。是的，这件事他回头一定去做。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会让她害怕的，她肯定敢进那间灰白色的小房子。
接着，约根往商店跑去了。这下，他觉得那家商店也不怎么远了。他决定了，午饭后就去把这件事告诉玛丽亚。也许——不过只是也许——只要她想，他会把她带到那间小房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