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1920
小老头
你既无青春也无老年,
而只像饭后的一场睡眠,
把两者梦见。
这就是我,干旱的月份里,一个老头子,
听一个孩子为我读书,等待着雨,
我未曾到过火热的城门,
也未曾在暖雨中鏖战,
更未曾在没膝的盐沼里挥舞弯刀,
挨着飞蝇的叮咬,苦战。
我的房子是一幢倾颓的房子,
那个犹太房东蹲在窗台上,
他出生于安特卫普的某家咖啡馆,
在布鲁塞尔长泡,在伦敦又给人拼拼补补。
头上那片田野里,山羊一到夜间就咳嗽;
岩石、青苔、景天、烙铁,还有粪球。
那个女人操持着厨房,煮着茶,
到傍晚打喷嚏,一边拨着劈啪的火。
我是个老头子,
风口里一个迟钝的脑瓜。
朕兆现在被人看作奇迹。“显个朕兆给我们看看!”
道中之道,说不出一个词,
裹在黑暗中。在一年的青春期
基督老虎来了。
在堕落的五月里,山茱萸、栗子、开花的紫荆,
给人吃掉,给人分掰,给人喝下,
在窃窃私语中,那是西尔弗罗先生
用爱抚的手,在利摩日城,
他曾在隔壁的房间里通宵踱步;
那是博川先生,在提香式的画像中鞠躬,
那是德·汤奈斯特夫人,在黯黑的房间里
移动蜡烛,冯·库尔普小姐
在大厅里转过身,一只手放在门上。
空空的梭子
织着风。我没有魂,
通风的房子里一个老头子,
在多风的山丘下。
有了这样的知识,得到什么宽恕呢?想一想,
历史有许多捉弄人的通道,精心设计的走廊、
出口,用窃窃私语的野心欺骗我们,
又用虚荣引导我们。想一想,
我们注意力分散时她就给,
而她给的东西,又在如此微妙的混乱中给,
因此给更使人们感到乏。太晚地给,
那些已不再相信的,或如果还相信的
只是在记忆中重新考虑的激情;太早地给,
给入软弱的手,那些可以不用思想的东西,
最后拒绝也产生出一种恐惧。想一想,
恐惧和勇气都不能拯救我们,违反人性的邪恶
产生于我们的英雄主义,德行
由我们无耻的罪行强加给我们。
这些眼泪从怀着忿怒之果的树上采下。
老虎在新年里跳跃。他吞下我们。最后想想,
我们还未达到结论,而我
在一家出租的房子硬挺。最后想想,
我不是漫无目的地做了这番表演,
那也不是因为向后看的魔鬼
挑动了才做出的。
这一点上我将直率地对你说。
我曾经是靠近你心的,已从那里移开,
在恐惧中失掉美,在宗教裁判中失掉恐惧。
我已失去了我的激情:为什么我必须保持它——
既然那保持的东西也必然会腐败?
我已失去了我的视觉、嗅觉、听觉、味觉和触觉;
为什么我要为了更近地接触你运用它们?
这些,还有一千种微不足道的深思熟虑
延长它们冰冷了的昏话的利益,
当感受冷却了,用有味的汁液
刺激着那层薄膜,在一片镜海中
大大增加了变化。蜘蛛会做什么呢,
暂停它的作业?象鼻虫会
迟迟不来吗?德·拜哈什、弗莱斯卡、卡莫尔夫人
旋转着飞到抖颤的大熊星轨道之外,
变成了碎裂的原子。迎风展翅的海鸥,在多风的
贝尔岛海峡,或合恩角上盘旋,
雪中的白色羽毛,为湾流索去,
一个老人,被信风驱赶到
一个昏昏欲睡的角落。
房子的住户,
干旱季节里干枯头脑的思索。
裘小龙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