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人口缩减的炸弹

多少年来，人口过多是人们普遍担心的问题。太多的人住在一个有限的星球上，这样的图景背后是共同的环境忧虑——从污染到全球变暖。相当数量受过教育的夫妇根本不要孩子，或只生育一个孩子，所以，在防止人口过剩方面他们尽到了责任。

虽然至少在下一个40年里全球人口将继续增长，但是今天人口统计学的鲜明趋势确定了一点，那就是更大的生存威胁在于全球人口不足。

初看起来，这个担心有些荒诞不经。我们都见过人口增长预期的官方图表。一条平滑的增长曲线在过去隆起——我们现在是70亿，峰顶大约出现在2050年。这个预期的峰值不断被专家们调低，目前联合国人口统计学家预测的数字是92亿。峰顶即使被削去10亿左右，还是能表现出未来的主要趋势，那个图表仍是正确的。

但奇怪的是，图表从未显示在峰顶的另一侧会发生什么。这接下来的半边经常性地空缺着，居然没有一个人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感兴趣。或许，因为它是个相当可怕的消息。图表隐藏的半边曲线预报了每年不变的跳水式下降，直到这个星球上人越来越少。对于这个数字会多么接近于零，并没有一致的意见。事实上，相比于100年后地球上还有几个人的问题，专家们在人口峰顶那个问题上倒是有更多的一致性。

很多人会觉得，较少的全球人口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但它可怕的后果将是“较少的人口会变得更少”。在世界范围内，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出现了生育率降到更替水平之下的情况。这样，就全球而言，人口将很快变得无法维持。随着人口的负增长，每一代人生育更少的子女，这些子女会延续这一趋势。生得更少，直到一个都没有。眼下，日本人口在更替水平之下，欧洲大部分地区，东欧、俄罗斯，还有一些亚洲国家也是如此。而且，日本、德国和乌克兰的绝对人口也在下降，它们已经陷入了人口不足的泥潭。

令人震惊的消息是发展中国家也不甘落后。虽然它们仍在更替水平之上，但出生率下降很快。非洲很多地区、南美、中东和伊朗的生育率都在快速滑落。生育率的下降在一些撒哈拉以南的国家停止了，不过，那是因为它们的发展停滞了。当发展得到恢复，生育率将再次下降，因为生育率和都市生活方式有关。这里存在着一个深度反馈循环：社会越是变得科技发达，夫妇生育的子女越少，对他们来说，子女越少提高生活水平也就越容易；社会越是进步，就越会弱化人们对大家庭的向往。结果是“现代技术—人口”的螺旋呈下降趋势——一个新的，但时下普遍的模式。

要打破这种恶性的螺旋下降，只需要世界各地的城市女性决定要两个以上的孩子，把平均生育率提高到2.1个孩子的水平。这意味着相当一部分城市夫妇将不得不生育3个或4个孩子，以弥补那些不要孩子或只要一个孩子的家庭。在城市，要4个孩子可能会成为一种时尚。而问题是，这样的大家庭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城市地区出现，而且现在，城市生活是人类的主要生活方式，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城市居民。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发达国家都在经历生育率下降。美国是一个例外，其原因是它拥有大量移民，主要是天主教西班牙裔移民，即便是这样，情况也在改变。最新报告显示，美国的西班牙裔移民的生育率比以往下降得更快。很快，美国的生育率就会向世界其他地区看齐。

为应对可怕的人口“塌陷”，日本、俄罗斯和澳大利亚给新生儿提供津贴。新加坡（生育率世界最低）的女性人均生育率不足一个孩子。为了鼓励生育，政府为每对夫妇的第一个孩子支付5000美元，第三个孩子升到18000美元，但这无济于事。在过去，降低生育率的极端措施虽然困难，但行之有效。而提高生育率的极端措施似乎不起作用，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我们的全球人口在老龄化。整个星球最“年轻”的时刻是在1972年。从那以后，地球上的平均年龄每年都在增长。在未来的几百年里，世界的老龄化都没有结束的迹象！这个世界需要年轻人工作，以支付上一代人的医疗保健费用，然而年轻人将补给不上。墨西哥比美国老化得快，所以，那些现在看起来成问题的移民谋职者将很快被要求回家了。实际上，在高峰之后，个别国家将争相进口劳动者，调整移民政策，不过这些个别的成功与失败则互相抵消了，并不能影响全球的未来图景。这个世纪后半期的图景看起来是这样的：日益进步的技术和以前不敢想象的东西延长了人类寿命，有更多的老人，百万计的机器人，但年轻人却很少。以另一种角度看今后100年的人口，我们将拥有与现在一样多的60岁以上的老人，但年轻人少了几十亿。

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人口数量下降与社会进步很难共存（包括在黑死病岁月）。一些近期人口下降的现代国家经历了最初的GDp增长，那是因为在人均指标计算中，“人头数”更少了，但是这也掩盖了长期的衰减。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

我们面临的挑战在于：这个世界，它的观众逐年减少，产品和服务市场逐年萎缩，能够选择的劳动者一年比一年稀少，还有一个膨胀着的老年群体需要照顾。人类从来没在现代岁月里看到过这样的事情，我们的进步总是与下列现象密切相关：人口增长、受众更多、市场更广阔、劳动者的“蓄水池”更大等。我们很难看到缩减的、老化的人口能为提高生活水平每年都像发动机一样地工作。要做到这一点，将需要完全不同的经济体系，一个目前一点准备都没有的体系。人口峰值的挑战是真实的，但我们知道必须得去做些什么；而一个发达世界人口趋零的衰减挑战更加可怕，因为我们从未遇到过。这是需要担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