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影记沪上:1843-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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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血少女遭家变

这位有着洋人血统的佳佳又是怎样来到胡久如家当用人的呢?其中还有一段心酸的故事。那是1910年仲夏的一天,胡久如到上海处理药材方面的买卖事宜,他来到广东路上的华西大药房,这家药房的老板姓周,也是宁波人。周老板和胡久如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周老板的药材都由胡久如供应,彼此讲信誉,合作20多年没有一件事办砸过,可以说,两人已成了好兄弟。那天胡久如来到华西大药房时已是午时,周老板就留胡久如吃午饭,叙叙家常。在吃饭过程中,周老板叫来一个小姑娘帮着斟酒。那小姑娘黄色鬈发,双眼有些发蓝,高高的鼻子,身材婀娜。胡久如见状就问周老板这姑娘是不是洋人,过去从未见过。周老板就一五一十把这姑娘的来历告诉了他:姑娘12岁,小名叫佳佳,中法混血儿,其父是在上海做百货批发的法国商人,母亲是舞女,名叫朱莎莎。当年,那位法国商人去舞厅跳舞时,见朱莎莎长得非常漂亮且舞又跳得好,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一开始是舞伴,日久生情,成了一对情人,并开始了同居。不久舞女朱莎莎怀孕,生下了女儿佳佳。法国商人在虹桥路为她们母女购置了一套别墅,定期给她们生活费。平时法国商人也在别墅住宿过夜,俨然是三口之家。但事实是这个法国商人已有家室,尽管他确实也真心喜欢舞女及女儿,却不能娶她,也不能把这母女俩带去法国。因而法国商人只能是一心顾“两家”:回国和妻儿过日子,到了上海就和朱莎莎母女生活在一起。就这样,法国商人和朱莎莎聚聚离离生活了12年。不过,女儿受到了很好的教育,非常懂事,会讲法语、英语及上海话。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佳佳读初中那年,她的法国父亲在一次同客户谈生意时,因一时激动而突发脑溢血,被送到医院,经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还是留有后遗症,行走做事大不如以前。重病康复后的法国商人开始思念家乡,他要回法国进行康复疗养。临别前,他留给朱莎莎母女一笔生活费,并一再表示等身体恢复后,会再回上海同她们团聚。

离别的那天中午,朱莎莎母女俩一直将法国商人送到黄浦江码头。上船那一刻,法国商人一下抱住朱莎莎号啕大哭起来,仿佛生离死别。他在拥抱完舞女后又抱住女儿佳佳,叮嘱她:“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读书。”说完头也不回踏上了大轮船……

母女俩流着泪水,看着大船缓缓离开码头,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江面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和悲凉感萦绕在这对可怜的母女心头,她俩都意识到法国商人定将一去不返,他的身体状况已不容许他再回上海经商,他的家人也不会再让他离开家乡。

法国商人走了,留下朱莎莎母女俩,往日那种幸福快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只有两人的家整日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舞女朱莎莎非常怀念同法国商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她非常爱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丈夫,没有了他,她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特别是精神上没有了依托的力量,她的灵魂就像是被他带走了似的,整天魂不守舍地流泪和叹气,有时还会一个人走到黄浦江码头去“等候他归来”,从上午等到晚上,但最终没有等到他“回家”的影子,连信都没有收到过一封。

舞女朱莎莎和女儿佳佳等呀,盼啊,半年多过去了,仍然没有法国商人的音讯。她俩失望极了,没有了“丈夫”,没有了父亲,这能成为一个家吗?自从法国商人走后,朱莎莎茶饭不思,身体每况愈下,去医院看病被告知患了肺痨。在那个医学水平还不高的年代里,得了此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朱莎莎知道患了肺病无药可救,但放心不下女儿佳佳,生怕把病传染给女儿,就决定把她送到朋友处寄养。但一个舞女又能有什么朋友呢,而又有谁愿意收养一个舞女和洋人的私生女?这一切朱莎莎也心里明白。经过一番掂量,她决定把女儿托付给自己做舞女时的老主顾——华西大药房周老板。当朱莎莎拖着病体说明来意后,周老板非常同情她的遭遇,答应将佳佳收为养女。

就这样,朱莎莎在生前就把女儿寄养在了周老板的药房内。佳佳也会主动帮着做事收账,周老板见佳佳乖巧懂事也非常喜欢她,并没有把佳佳当作学徒来使用。然而,纸包不住火,有人将这混血姑娘是舞女朱莎莎的私生女的传言告诉了周老板老婆。这可闹大了,周老板老婆冲到了药房要把佳佳赶走,还当着众人的面骂佳佳是小妖精,朱莎莎是大妖精,吓得佳佳流泪哭泣。

为了佳佳的去留,周老板与老婆闹翻了。不过,留佳佳在药房也终非长久之计。为此,周老板总想让佳佳有一个好去处,有一个温暖的家。这天正好老朋友胡久如来药铺,周老板想到了把佳佳托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