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邂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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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谁憔悴损芳姿

她们去的是S市有名的迪吧——你在人间。

去的路上出租车一路狂奔,关明烟将头一半侧在窗外,冷风已经吹去了她大半的酒气,头脑也逐渐清醒了。

“你确定我们要去这里?”关明烟看着红红绿绿不停闪耀的招牌,有些想退缩。

安颖在后面推了她一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拜托,明烟姐,我们都已经站在门口了,你还犹豫什么啊?刚才在家里要不醉不休的人是谁啊?你总不能让我白白出了这打车费,就让你兜个圈再回家吧!既来之,则安之嘛。”

关明烟苦着脸,上前求饶一样地拉着她的手晃啊晃,“安颖,这种地方不是好女孩应该来的,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算不上好女孩!”安颖已经下了决心要进去,瞅也不瞅她一眼,拖着她就往里走。

打开门,拐过几个弯,里面的音乐声愈来愈近。推开厚厚的一扇门,耳边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

“安颖——”关明烟立刻软了身子,像个树熊般附在安颖的身上,“我们离开这里吧。”

安颖不耐烦地拖着她往里走,“我们先歇会儿,然后我带你去舞厅中央好好发泄一番,咱们再回去怎么样?既然出来了,不玩够本不划算啊!”

关明烟不习惯里面憋闷的空气,胸口仿佛受到了什么物体的压制,快要窒息。她看着舞厅里摇头晃脑的男男女女,再瞧瞧旁边安颖一脸兴奋的表情,此时真是悔青了肠子。平曰里看上去善良可爱、乖巧活泼的安颖怎么会有这么癫狂的一面啊……

“明烟姐,你要喝什么?”安颖终于肯将目光从舞池移向身旁的人。

关明烟讷讷地说:“我喝饮料就好了。”

“来这里喝饮料?”安颖眉一扬,眼一瞪,不等关明烟说话,又掏出手机,“明烟姐,你先点东西,我出去打个电话。”

关明烟点点头,看着她彻底消失在人群中,转了转椅子,手指蜷曲点着桌面,笑眯眯地对酒保说:“给我来杯饮料。”

安颖回来,自是不满意,便点了好几杯芝华士,配上冰绿茶。很少饮酒的关明烟很快就被这一股茶香迷醉,不知不觉中已全部喝尽。她被安颖搀扶着走进了舞池,拿掉束缚着自己头发的头绳,随着音乐尽情扭动自己的身体,努力地甩着自己的长发。

安颖完全顾不上跳舞,被酒熏得又犯迷糊的关明烟身躯本就妖娆,又在大众场合之下搔首弄姿,而且这大众还是一群饥渴“禽兽”,光是帮关明烟驱除上前揩油的人就把她累了个半死。

关明烟感觉自己身体轻得快要飘起来了。前一秒还被人挤着推搡着,艰难地喘息着,下一秒周围就变得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离她有几米之远。

“唔——怎么——怎么回事?”她终于放下高举的手臂,眯着眼睛转过身。一张布满怒容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厮,长得真不错,居然和钟习衡有得一拼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胆子,关明烟踉跄了两步,笑眯眯地上前,伸出手去摸那个人的脸。

“小白脸,哪里来的啊?给姐姐看看,哎哟喂,长得真不错一一像!太像了!你和那个没良心的欠扁的该遭天谴的钟习衡长得太像了!”

瞬间,音乐声停止了,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关明烟有些奇怪,但是脑袋已经不听使唤了,想要叫它思考,可它就是不运转。

关明烟慢动作般地眨了一下眼睛,闭上,睁开,身体一软,向下倒去,便没了知觉。

钟习衡黑着脸及时搂住她的娇躯,牙齿磨得吱吱响。过了近半分钟,他的牙缝里才蹦出一个字——“走!”

关明烟躺在钟习衡近两米宽的大床上,舒适得哼哼唧唧。翻了一个身,她又进入了梦里。

她梦见小时候,钟习衡往她的衣服里塞了一大团雪,冻得她在整个操场乱窜,最后还是她哀求着他把雪球拿出来;她梦见上初中时,她穿过一条小巷,被几个地痞流氓拦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自救,就有一双大手用力地把她向后拉去。那一次钟习衡的下巴被缝了四针,紧接着那一年暑假他就去学了跆拳道;她梦见高中时,自己穿着白裙飘飘然,路过男生身边,他们都会阵阵尖叫,唯独钟习衡不给面子,见了她就指着她的大腿说:“比巧克力还黑!”她还梦见六年前,他表情狰狞,大手把她白嫩的颈项掐出一条痕迹,“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看见你就恶心!”

“钟磊——钟磊——过来,我好想你……”睡得迷糊的关明烟突然大声喊道,把正在品酒欣赏着“黑白美人图”的钟习衡吓了一跳。

钟磊?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钟习衡眯起眼,捏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收紧。

“罗,带她去醒酒。”钟习衡拿起电话,微带着怒气说道。

一分钟后,罗带着两个保镖走进来,把关明烟架起,拖进了浴室。浴池里放满了水,罗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进水里。关明烟一时没反应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水,头皮突然一阵刺痛,她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酒意退了大半。

“关小姐,酒醒了吗?”

头很疼,关明烟只是机械地点头。

她听见罗对拎着她的两个人说:“带她进去。”

关明烟走进去,钟习衡翘着腿整个身子都陷在了沙发里,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酒意全无。

“钟习衡,你到底什么态度?在咖啡厅,你暧昧的样子让我错以为你还爱着我,可是刚刚我明白了,你不仅不爱,还有恨,浓浓的恨。钟习衡,我越来越不懂了,到底是你有双重性格,还是我对你影响太大,让你乱了分寸?”

钟习衡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明了,这么突然。看着她挑衅的目光,听着她尖锐的话语,他突然很想逗逗这个“小刺猬”了。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吗?还是,你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自信了?”

关明烟被他漂亮的回击说得无力反驳,她突然懊恼刚才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居然妄想用自己的气场压制住他。

看着她不说话,钟习衡心情很愉快,“你刚才睡觉时叫的钟磊……是谁?”

关明烟心猛地一怔,双手下意识地握紧。钟习衡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惊慌的脸,好心情又烟消云散了。

“说啊——”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钟习衡怒了,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细小的胳膊,劈头就问:“怎么不敢说了?是不是你养的小白脸啊?”

“扑哧——”

钟习衡又一愣,她,她怎么居然笑了?

关明烟知道自己惹火了他,但是有些事情是打死都不能说的。任凭钟习衡怎样软硬兼施,她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天空渐渐泛白,远处的上空宛如被泼洒了染料,一片猩红。光照在屋内人的脸上,关明烟很欢快地看着钟习衡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你——是——不——是——找——死?”

关明烟笑得更欢快了,“钟习衡,七年前你就拿这句话威胁我,可我到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她无奈地耸肩,丝毫不受他的恐吓。

钟习衡抿紧嘴巴,站在关明烟身后的罗,腿开始微微哆嗦。唯独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不同寻常。

正在这时,管家突然敲门进来,“少爷,Rex正在门外恭候。”

关明烟惊讶地看着管家,心里掀起一阵阵热浪,徐伯伯!是徐伯伯!徐管家冲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她明白,钟习衡在这里,他不能做得太明显。

钟习衡看见她眼里闪耀着的欣喜光芒,本就因被她耍得团团转而升起的熊熊怒火,此刻更是火上浇油。

“让他进来。”

Rex走进来,面色憔悴,双眼下有浓浓的黑眼圈,头发凌乱,一副几夜未眠的模样。他那无神的双眼在看见关明烟的一刹那突然有了神色,从惊讶到痛恨到复杂到鄙视,还夹杂着微微的看不起。

关明烟心一沉,他是误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凭她怎么解释,估计他都不会相信了。

“怎么回事?”钟习衡一眼就读懂了他们眉眼间无言的交流,加上他得来的消息,事实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钟总,很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了您,这几天我也思考了很久。不论那天下毒的人是谁,饭菜都是从我这里拿过去的,我总归有逃脱不了的责任。我想也许,我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关明烟眉一挑,心一惊,他要离开吗?

钟习衡很清楚地感觉到身边人的反应,他没动声色,只是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你要辞职?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钟氏,你却想放下香饽饽辞职?而且还是在我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的时候?”

钟习衡平静地说完,看着Rex。Rex一直没有反应,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光线。

“不追究了?那……”Rex 的目光掠过关明烟,迟疑片刻,接着说,“那恩茜是不是也可以不追究了?”

“她并不完全是因为下毒才被抓的,她犯了盗窃罪和抢劫罪,这些都与我无关,不是我说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Rex却猜不透那层迷雾背后的真相。他说自己无权释放恩茜,但是在S市,有谁说的话会比他更有力量呢?即使他的语气那么平稳,Rex也依旧能感觉到,对于恩茜,他钟习衡有恨。可是,他会恨恩茜什么呢?

Rex刚燃起的一点小希望又被一盆凉水浇灭了,他垂下眼。若不是关明烟报了警,恩茜根本就不会被抓起来,他们可以享受比蜜饯还要甜的日子。虽然关明烟是为了消除他的嫌疑,可是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代价呢?他有些恨她。更何况大清早,她衣冠不整地出现在钟习衡的家里……难道她忘了松司佐吗?

越想,他越讨厌她。

“我可以给你一个假期,让你好好想想离开到底有没有必要,值不值得。若你真心想辞职,假期过后递交申请书,我会批准的。”

钟习衡知道他动摇了,他不肯往前走一步,自己便上前推他一下。

Rex离开后,关明烟才从难过中缓过来,努力想要做最后一次解释,但是转眼间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她气急地问钟习衡。

钟习衡瞄了她一眼,“走了。”

“走了?你让他……走了?”

“那怎么?还要留他吃饭?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地款待他?”

关明烟被他不咸不淡的话噎住,一口气赌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她立刻行动起来,穿好衣服。

“我也要走了。”

钟习衡点点头,嘴角边似乎还隐着笑,“不送。”

关明烟慌慌张张地奔向大门,忽听见身后阴阴地飘来一句,“明烟,要知道,他只是第一个哦。”

关明烟握住把手,身体猛地一颤,哆嗦了下嘴唇,不说话,夺门而逃。

Rex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第一站——去爱琴海吧。他和恩茜约好要一起去的地方。

松司佐走进来,一眼看见放在客厅里的箱子,有些诧异。

“你要去哪儿?出差?你听说了吗?给钟习衡下毒的人已经被抓住了,而且那个女警察还是明烟的同学,她叫……”

“我知道。”Rex有些粗鲁地打断他的话,“下毒的人是恩茜,被抓的人也是恩茜。而且是关明烟报的警。”

松司佐随即愣在原地,“明烟是怎么发现的?”

“我怎么知道!而且貌似她知道的还不少!”

“这话怎么说?”

“恩茜被指控的罪名不仅仅是谋杀罪,还有抢劫罪、盗窃罪!”一想起恩茜被抓走时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的邋遢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抢劫?盗窃?”松司佐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巴,陷入了沉思,“那你这是去干什么?”

“我想要离开一段时间。”Rex终于平视着他的眼睛,喘了一口气。

“离开?去哪儿?为什么?就因为明烟举报了恩茜?恩茜她没有否认这一切,证明她真的就是罪魁祸首啊!”

Rex看着松司佐布满正义的脸庞,欲言而又止。

松司佐好笑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就直说,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OK?”

他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才艰难地开了口,“早上我去找钟习衡想要辞职的时候,我在他家看见了衣衫不整的关明烟。很明显,她昨晚睡在那里。”

Rex和松司佐来到一家餐厅。关明烟早已等候多时,她看见松司佐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Rex看上去没有早上那般盛怒,表情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尴尬,关明烟虽疑惑,但还是笑着为他们点了餐。

“Rex,恩茜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在报警之前犹豫了很久才下的决心,不仅仅是为了你,也为了其他人,让其他人免受伤害。”

关明烟双手握紧了茶杯,内心的紧张溢于言表。Rex也有些纠结,心里是明白她是对的,但是从另一面说,他多么不希望恩茜入狱,更不希望送她入狱的是明烟,他连恨都做不到彻底。

“明烟,我懂,我明白。理智上我承认你做得对。但是,我也是个人,我也有感情,我们相处得那么好,真心相爱……不管她做了什么,在我的世界里,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办法接受,也没办法这么快就原谅你。”

关明烟蹙着眉,苦着脸,知道让他此刻原谅是太过强求了,便往后退了一步,“你……理解我吗?相信我,也有苦衷,也有无可奈何吗?”

Rex心酸地看着关明烟祈求的神情,心尖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点点穿透他的心。

只有在在乎的人面前,关明烟才会这样放下尊严,放下骄傲,仅为了乞讨一点点的谅解与信任。

Rex狠不下心,偏过头看着窗外,半晌才小幅度地点点头。

关明烟释然一笑,品了一口茶,抬眸欲与松司佐说话,却听见他突兀的一句话。

“你昨晚在钟习衡的家里?你们又在一起了?”

关明烟先是一愣,看见 Rex 不自在地看着他们,立刻明白过来了。她用舌尖润湿了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

“嗯,昨天晚上我和安颖去泡吧,不小心喝醉了,被几个人纠缠住,正好他路过,就出手相助了。”

松司佐面无表情地喝完面前杯里的茶,放在碟盘中,瓷器碰撞的声音听得她心惊肉跳。

“以后你还是小心点吧,钟习衡身份特殊,很容易被记者跟踪,一旦你的身份被曝光,会惹来很多麻烦事。”

他的话不轻不重,语速不紧不慢,却宛如重锤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心。

“嗯,明白。”关明烟情不自禁地捏紧上衣的衣角。正好,包内传出一阵铃声。

“喂?”

“明烟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们定了这期杂志的封面是钟总,你赶快过来,和沧睿一起去摄影棚,给他照几张相。”

“为什么要我去?我又不是摄影师……”

“我知道,但是不是你做的采访嘛!我们需要放一张你们俩在一起的照片。”

“可是,你答应过我……”

“快点过来,我们已经到楼下了,别让钟总等你啊!”

“但我没同……”关明烟瞪大眼睛好笑地看着手机,他居然不让她辩解,直接把电话挂了?

“要走?”松司佐微微蹙起了眉。

“嗯,之前的采访被编辑作为这一期的重点栏目,需要拍几张照,我现在得赶过去。”关明烟愧疚地看着他们,拿起包,将外套搭在臂弯间,急急地起了身。

“钟总,我已经打了电话给明烟了,她很快就会过来的。”莱斯看了看手表,紧张地拿着已经被自己揪得不成样子的纸巾擦了擦额头。同时又小声地对旁边的安颖说,“打个电话问一下,明烟怎么还没来?”

安颖拿着手机走了出去,莱斯看着钟习衡完美的侧脸松了口气,没料到钟习衡突然转过头对着自己,莱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过了一分钟,安颖匆忙地冲了进来,“主编,出事了!沧睿开车去接关明烟,他们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怎么会出事呢?沧睿开车稳是出了名的,怎么不小心就……”莱斯跟在钟习衡的身后大汗淋漓,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

钟习衡全身冰冷,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罗对莱斯不停地使眼色。保镖们已经握紧了拳头,随时做好准备。

“车祸怎么没有伤到她?”杨安安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面露不快地问道。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她身边,这个女人就是在她背后为她出谋划策的经纪人琳达。

琳达对她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些不满。对于这个女人,她从心底里是不太瞧得起的。若不是有钟习衡给她做靠山,公司早就放弃这个女人了,而钟习衡的心到底在不在她这里,现在,谁都说不准。

做模特,没有头脑没关系,你得有高挑的身材、靓丽的脸庞,若连你的资本都是假的,你就得学会尊敬别人、讨好别人,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琳达看着杨安安眯眼享受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恼火。

“我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还有个男人居然愿意为她挺身而出。”

听见她的话,杨安安倏地睁开眼,精致的脸庞因为嫉妒扭曲到一起,“这个狐狸精,到哪里都有男人护着!我倒要看看,这世上到底有多少男人能为了她不要命!”

“与其在这里想方设法对她赶尽杀绝,不如先看好身边的男人。只要你确保了钟习衡的心里有你,一个关明烟算得了什么?”

做完手术,杨安安在医生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无聊地四处张望。她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二次完美发育的胸部,再秀了秀做人的身材,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

自我欣赏结束后,她又绕到医生的办公桌前,上面有一些前来做整容手术的人的资料。她勾起唇角,似是嘲讽似是鄙视似是得意,翻着翻着,她猛地收住了手,照片上的人……

她赶紧打开资料袋,脸上布满了错愕。过了半晌,她才缓过了神,表情渐渐显得狰狞而又诡异。

不管这个人是为了什么整容,这都是她报复关明烟最好的机会。她最擅长做的就是把握机会。

松司佐在第一时间接到的电话,赶到了医院。庆幸的是,关明烟伤得并不是很严重。

他们是在十字路口遇到一个右边左拐的卡车,本来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关明烟是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好在沧睿提前注意到不对劲,并立即旋转方向盘,车子几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卡车直直地朝着沧睿撞了过去。

“他还在抢救室……”关明烟左边的胳膊受了伤,打了绷带,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洗净的污渍,披头散发地靠在抢救室前面的走廊窗边,看见松司佐走过来的时候,踉跄着扑上来,眼泪夺眶而出。

“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松司佐一把搂过她,非常小心地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想要给她一点安全感。

“都怪我,怪我。如果我不打电话让他去接我,如果我不贪图那点方便,就不会这样子了,里面流血被抢救的人应该是我!”

关明烟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号啕大哭起来,鼻涕和眼泪交汇在一起全部擦在他的西服上。

松司佐的眉挤成好一堆,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安慰的话,眼睛紧紧地盯住那扇门。

“护士出来了!”

关明烟终于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松司佐先走过去,护士面色匆匆。

“有谁是Rh阴性血吗?病人现在大量出血,血库里的血不够,你们有谁是Rh阴性血型?”

关明烟吞了吞唾液,沙哑着嗓子上前拉住护士,“里面的人怎么样?”

护士看上去很焦虑,态度也很差,“不好!很不好!如果找不到人给他输血,他就会因为大量出血而死亡!”

“死……死亡……”瞬间,她的脸煞白,连续倒退了好几步,小腿肚撞到了走廊上的座椅,身体猛地一晃,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软了身子,缓缓地滑下去。

死亡,在这一刻,变得触手可及。

关明烟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人不是松司佐,她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又闭上眼,再睁开。这一次真的不是幻觉了。

“钟总,你怎么来了?”

钟习衡不说话,上前一手抱住她,一手帮她把枕头竖起,再小心地让她靠过去。

“医生说,你是连续受了刺激,加上本就贫血,所以身体虚弱,这几天要好好休养。”

“那沧睿呢?他有没有脱离危险?”关明烟脑袋里盘旋着的就是护士说的那句话。

“没有生命危险了,已经转到重症监护室了。”钟习衡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很巧,安颖是Rh阴性血,她及时输了血。”

关明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不经意地问道:“松司佐呢?他怎么不在这儿?”

钟习衡甩来冷冷的目光,冻得她直打哆嗦,立刻噤了声。

她看着钟习衡拿过来一个很像保温饭盒的东西,盯着他一层层揭开,每揭开一层,她的眼睛就瞪大了点。

“你……你需要这样给我补吗?鲍鱼?燕窝?这下面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这样补下去,我会肥腻死的!”

钟习衡不理她,拉过椅子坐下,拿起汤匙。关明烟更吃惊了,他该不会是想要喂自己吧?

“来——”

关明烟面色难看,“这样不大好吧……”她看着围绕着床头站了一圈的保镖,个个面露尴尬,却不敢说一句话。

“那我亲口喂好不好?”钟习衡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关明烟红着脸,一口喝掉汤匙里的汤。钟习衡看着她,不急不慢地露出一点点笑容。

被钟习衡用着各种办法解决了饭盒里的食物后,关明烟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摸着凸出的肚子,暗暗叹气,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等她病好出院后就该直接去健身中心减肥了。

“要出去走走?”

更让她无可奈何的是,本来以为自己吃完饭后,他便离开。谁知道,他却以一副主人的姿态留了下来,并且把所有的文件都拿到了这里,直接将病房当成了他的办公室并开始办公。

“唔——”关明烟在肚子上画着圈圈,不置可否。

钟习衡浅笑,合上面前的文件夹,“起来,饭后该散散步了。”

关明烟掀开被子下了床,今天的他笑得似乎有点多了……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啊?”

关明烟跟着钟习衡,他熟门熟路地转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以前有人住过这里,那段时间天天来。”钟习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关明烟被旁边的花花草草吸引了,并没有太注意他的话,也没有听到他轻微的一声叹息。

“这是薰衣草吗?好漂亮!”她忍不住感叹道。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钟习衡硬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里,然后弯下腰给她摘了一朵。

“你喜欢这玩意儿?”

关明烟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这是花,什么叫这玩意儿……我还喜欢动物呢!”

“动物……”钟习衡沉默了几秒钟,“来,跟我来个地方。”

他二话不说,拉起关明烟就往前走。

成群的和平鸽聚集在一个喷水广场上,广场的周围都是身穿和关明烟一模一样病服的人。

“你……你居然……怎么会……”关明烟吃惊得合拢不上嘴巴了,一步一步地挪上前,一只和平鸽扑扇了几下翅膀,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有食物吗?”关明烟回头。

罗走上前,递给她一包。关明烟拿了一些在手心,递给停在另一只手臂上的和平鸽。

钟习衡温柔地看着她,脸上是六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深情。阳光下,他甚至看见她全身都被一圈金黄色的光圈笼罩着,宛如从天而降的少女,这个世界的肮脏丝毫不能玷污她的纯洁。

罗看着他,小心地移步上前,“钟总,关小姐的这场车祸并不是一场意外。”

“嗯?”一个冷漠的眼神甩过来。

“有摄像头拍下来了,根据车牌号,我找到了那名司机,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人……”

“习衡!”关明烟言笑晏晏地转过头。

钟习衡正盯着罗手机上那张图片皱眉沉思,听见熟悉的呼唤,他骤然感觉到心底的某一处塌陷了,连抬头把目光投过去都演变成了慢动作。

钟习衡就在那个时刻明白,他这一辈子真有一个劫,这个劫让他又爱又恨,又痛又痒,任凭他怎么走、怎么躲都逃不掉。

顾婉听说关明烟出了车祸,一下班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她刚走出电梯,就看见 Rex提着一篮水果在一间病房门口徘徊,脸上露出了进退两难的表情。

她想起在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恩茜狼狈不堪的模样,唯有在听见这个人的名字时,一直无神的眼睛才会闪过一道亮光。

“你好,来看明烟的吗?怎么不进去?”顾婉走上前,在他转身离开之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

Rex 认出她就是那天带着一群警察扑向恩茜的头头,立刻变了脸色,“放开我。怎么,想要逮捕我?”

他甩甩头发,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态度。顾婉好笑,“你来看明烟我抓你干吗?我又不是见谁都逮捕。”

“可是你逮捕了恩茜。”他表情凶狠。

“那是因为她触犯了法律,我们作为警察,也不会随便抓人的。”顾婉像在教育小朋友一样,细言细语。

Rex比她高,也比她壮,朝着她逼近两步,就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要不是关明烟通风报信,你怎么可能抓得到恩茜?!嗯?警察?不过一群没用的废物……”

“你!”顾婉美目圆瞪,对上他略微有些挑衅的目光,使出浑身力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你还在怪明烟吗?”

“哼……”

“既然你现在不肯进去,明烟……好像也不在,不如,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顾婉找了一个小亭子,虽然从表面上看是有些破败,但也正是因为不起眼,这里才很是清静,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她看着 Rex 走上亭子,先是用一根手指画过石凳,然后手指搓了搓,再掏出一张纸巾,在上面擦了擦,等到他确认干净了才不慌不忙地坐下。顾婉不太适应这样的男人,捂住嘴巴轻声咳了咳。

Rex挑起浓眉,扫了她一眼。顾婉心稍稍寒了一下,赶紧端正地坐好。

场面有些尴尬。

顾婉舔了舔嘴唇,明明是她提出来要谈谈,怎么现在的场面反而被他控制了?

“你和恩茜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啊。”顾婉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找了一个话题。

“你审问她了?”

“唔……唔,这个是不可避免的。”

“知道了还问。怎么,担心她说的不是实话,找我对证?”

“其实,在整个审讯过程中,恩茜基本都是一言不发,对我们给她定的罪都用沉默来表示默认,除了你。”

“我?”

“我问她,下毒到底是为了谋财还是为了害命,你猜她说什么?”

“不……知道……”

“她被审讯了那么久,第一次她的情绪有了波动,脸上出现近似狰狞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恨不得活吞了我的仇恨。她死死咬着牙,说,‘我精心算好了剂量,就是为了不让他死!你懂吗?你明白吗?’”

“你……你的意思是说……”

“是,她是没良心,她抢劫,她偷窃,她甚至为了钱可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你觉得这样的人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吗?你以为那天她真的没有办法逃走吗?

“因为她想即使在最后,也不要损坏她在你心中美美的形象,她宁可漂亮潇洒地上警车,也不愿狼狈丑陋地逃走。

“她在用她的方式爱你。尽管她爱财,但这些无关钱财。

“其实,整件事情明烟都可以不参与的。在你来的前一分钟,我还问过她是否要回避,但是她说不,因为她明白被朋友背叛的滋味。这样的滋味她也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