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波三折,结个婚怎么就这么费劲
“你好,我叫卓惠娜,我和张赫名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立在门前小巧玲珑的女孩大方地伸出了手和苏劲握了握。
苏劲倒有些木然了,或者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脑子如同飞轮一般倒转着,她记得张赫名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起卓惠娜的长相,说卓惠娜又矮又胖又黑又丑,男人见了都会倒胃,他是绝对不会对卓惠娜有丝毫非分之想的。
可面前的女孩,娇美如花,有着高贵的白瓷公主肌肤,红唇一点,双眸明媚,这是标准的鹅蛋脸美女,穿着一袭粉色真丝裙,宛如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尤其是那柔顺及腰的乌黑长发,衬着鹅蛋脸,又古典又时尚。
来者不善,这四个字迅速让苏劲打了一个冷颤。
卓惠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有青梅竹马这一词,这是在潜意识告诉苏劲,她认识张赫名的时候,她苏劲还不知道在河南那块田里玩泥巴呢。
苏劲倒也知趣,同样大度握手,笑道:“总是听赫名说起你呢,耳闻不如一见,卓小姐的气质和谈吐果然如赫名所言。这么晚了,不如进来坐坐吧。”
苏劲的话里亦是有话。
“我不坐了,就是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见见你,我走了,你们好好住着吧。”卓惠娜又从头到脚把苏劲打量了一遍,眼里透着极复杂的笑,那笑里,还包含着一种高姿态往下的轻蔑,似乎她俨然把苏劲当成了一个很好对付的情敌。
苏勤也伸着拦腰走到了门口,朝卓惠娜笑笑,说:“你好。”
“你好,你是苏劲的妹妹吧,听说你考上北京的大学了,恭喜你。好了,不打扰你们姐妹俩休息了,拜拜。”卓惠娜摇曳长裙微笑离去,连门都没有进。
这让苏劲总觉得不安,她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看,她一脸菜色,卸了妆后的脸缺点暴露无遗,她穿着褪色的睡衣,没有穿胸衣,平坦的胸部……她居然和这个假想情敌第一次见面是这么的狼狈!她对着镜子揉搓自己的一头乱发,脑子里都是卓惠娜转身时那乌黑长发飘飘的美样。
张赫名!你居然敢骗我——苏劲咬牙切齿,想着一定要好好收拾张赫名,他有这么一个美艳如花的青梅总是绕在他身边,他一定有所心动吧,不心动的话,他还是正常男人吗!有几个男人面对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抵御得了。
苏劲想到卓惠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整夜都没有睡,她告诉自己,明天她就要拿着信用卡去商场刷爆,她要买花裙子,买高跟鞋,买高档化妆品!
无论如何,不能被这么一个丫头打败了!卓惠娜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在和张赫名结婚之前,必须安全拆弹,解除婚后隐患。苏劲一夜未眠,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排掉这个情敌,张赫名的妈李雪芝是那么的喜欢卓惠娜,甚至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想撮合卓惠娜和张赫名。
苏劲想她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坐以待毙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挥一挥衣袖就可以重头开始的苏劲,她的肚子里有了张赫名的孩子,她要为这个孩子而勇敢作战,守卫自己的未婚夫。
苏劲拉着苏勤去商场,苏勤每看见一件漂亮的衣服就兴奋地跑过去用手小心摸一摸,回头对苏劲说:“姐,你瞧这件衣服多漂亮啊,你穿着一定好看,姐你试试。”
“你挑你自己喜欢的,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姐给你买。”苏劲理了理苏勤的衣领,看着妹妹清秀的脸,如果稍作打扮也算是惊艳。
苏勤选了一件白色小洋裙,放在身上比试着,果然衬得光鲜照人。苏勤翻了翻衣服的吊牌价,吐了吐舌头,悄悄放下裙子,把苏劲牵到一旁说:“姐,太贵了,这一件衣服得爸妈种多少棵大白菜啊,我不要。”
“那你告诉姐,你喜欢么?”苏劲微笑,她从苏勤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她是多喜欢这件裙子。
苏勤点点头,说:“姐,等我以后毕业了,自己挣钱买。”
“傻丫头,我是你姐呢,放心吧,姐有钱。”苏劲乐呵呵笑,拿过裙子就让营业员包起来。
苏勤连忙抓住裙子就往下夺,脸急得通红,朝苏劲直瞪眼,说:“姐,我不要我不要!你别给我买,你给自己买,我还是学生呢,我穿那么好干嘛……”苏勤说着河南话,耳红面赤的。
苏劲则拉着裙子不放,对营业员说:“开票,我付款。”
“姐,我不要!”
“你必须得要,我不是说了,我有钱,买得起,你放心吧。”苏劲声音抬高,一副下定决心要买的气势。
营业员站在一旁不知听谁的好。
那条可怜的裙子就在姐妹俩一来一回的拉扯中,轰烈夭折了,只听到嘶啦一声,裙子从腰间裂开了花,这回不买也得买了,买回去也是一条破裙子。
苏劲火了,也不知打哪来的火气和冲劲,一把推开苏勤,推得远远的,苏勤显些跌坐在地上,苏劲嚷着说:“我不是和你说了,喜欢就买,你拉什么拉,现在好了,裙子破了,还不照样得买!”
苏劲付了钱,径直往商场出口走,她从电梯的镜面上看到苏勤垂头丧气地跟在她后面,她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不该对苏勤这种态度,她难过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一个钱字,如果她有钱,苏勤怎么会处处想着替她省钱。
走出商场,风很大,眼睛吹得疼,苏勤小声地说:“姐,对不起……”
苏劲转身,抱着苏勤,眼泪直掉,心针扎般的疼,她哽咽着说:“是姐错了,从小到大姐没碰你一个手指头,今天就为这条裙子我推倒了你,要怪就怪姐姐没用。”
苏劲当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苏勤差生那么大的影响,以至于后来苏勤错误的爱上郑海威,苏劲想也和这次买裙子的事件有关系。
回到那个公寓,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在演一场戏,她开始疯狂想念她的那间十平米小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张赫名的拥抱,隔壁瓜果大战的喘息,老旧的吊扇转动起来吱吱声。
她躲在卫生间和张赫名吵架,第一次,和他吵得这么凶,她差点就摔了她那用了好几年的诺基亚砖头机。莫名其妙的争吵,她压低的哭声,她不停地按动马桶,想用冲水声湮灭哭泣的声音。
吵架的起因离不开卓惠娜这个人,在张赫名的看来,完全是苏劲假想情敌,是苏劲多想了多心了,苏劲对着电话咆哮着说:“够了张赫名,我很烦很烦,我烦你的什么竹马青梅,我烦你所谓的又黑又丑干妹妹!”
咆哮过后,苏劲身体贴紧着冰凉的墙壁慢慢下滑,她蹲在地上,她问自己是怎么了,对苏勤发火,对张赫名发火,她该是隐藏了多大的火气突然碰撞出来了。明明要体谅他,怎么脱口而出就变得像个母夜叉,她有点力不从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张赫名的电话又不停地打了过来,苏劲按掉,他又打,她继续按掉,几遍之后,电话安静了,她更添了愁恼,手绞着衣摆,眉头皱拧,面颊上的眼泪还没干,新的眼泪又掉落了下来,矫情,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矫情死了。
躲在卫生间里压低声音哭,这算什么,太不痛快了。
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她和张赫名并不是第一次吵架,以前每隔两个月他们都要吵一次架,每吵一次架,感情似乎都更加升温一些。而且她和他吵架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他们不能看彼此的脸,当彼此四目相对,他们会吵着吵着就凝视对方笑了出来,然后张赫名伸出手,抱抱,他的拥抱有些粗鲁和匪气,他会借此好好惩罚她一番。
至于惩罚的方式,那是男人的专利,他会比任何时候更卖力更温柔。
有段时间他们两个月都没有吵架了,张赫名坏笑着说:“亲爱的,我们找点架吵吵吧,我们的吵架周期到了。”苏劲关灯,他们吵架不能看对方的脸,关灯后,再找茬吵架。吵架之后,他们总能迅速安慰彼此,迅速疗伤。
而这一次,和之前的吵架大不相同,他们之间第一次吵着吵着都有了沉默,因为这一次和另外一个女人有关系,而张赫名的言语间似乎更偏向着卓惠娜。
尤其是张赫名说的那句话——“苏劲,你别好赖不分啊,你想想你住的是哪啊,人家卓惠娜帮我们这么大的忙,你还斤斤计较人家说的一句话啊,你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吗!”
这倒成了苏劲不贤惠不体贴不懂事了,她愈想愈气,可不能动胎气啊,她捏着手机,无力地走出卫生间,看到苏勤正在打扫客厅的卫生,幸好电视的声音挺大,苏勤应该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妹,别忙了,早点睡吧。”苏劲手捶锤腰,向卧室走去。
因为不是自己的房子,她都没敢仔细看看这卧室的布局,她和衣卧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
十分钟后,张赫名的电话再次打来,苏劲接通,她轻微的呼吸声,没有说话,她在等待张赫名的开口,她想,如果他的态度好,她就还能和他过下去,他如果执意站在卓惠娜一旁,她就离开他。
离开他,带走他的孩子。
张赫名说的一句话,彻底让苏劲的愿望破灭,她听了之后,立即放下了刚刚的个人情仇,转向另一个战场阵地,她明白,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这一场爱情保卫战,总是要打响了。
“老婆,我没能升职,我把主编的位子弄丢了,都怪我,不该把这些火气转嫁到你身上,是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你跟着我吃苦受罪。”张赫名嗓音沙哑,像是在抽了很久的烟之后才打这个电话。
苏劲忽然失去了知觉一般,手脚冰凉,她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张赫名晋升无望,他们又该选择哪一条路,终归是要选择一条让爱生存下去的路。
她生怕张赫名的父母会认为是她牵累了他,说到底,她真的是拖累了他,她两行泪水大颗滑落,她心生生地疼,还能抱怨什么呢,她语气顿时柔软了起来,她说:“赫名,没事,做不了主编算了,你喜欢在那里工作就继续工作,不喜欢咱就跳槽,重新开始。”
张赫名是个心骨气极高的男人,尤其是在工作上,他似乎把自己的原则和上司的原则会冲突起来,他亦是不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人,所以到最后他的业绩是最好的,却总升不了职。
“那小子哪点比我好了,不就是总跟在领导后面拎包打烟吗,全公司我加班加的是最多的,去的最早回来的最晚,我为了什么……我真为了那点加班费吗,我不在乎主编的位子,可是老婆,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张赫名曾幻想着做上主编的位子后,让父母欣慰,再把苏劲带回家,他想名正言顺告诉父母,没有苏劲哪来他的上进心。
“赫名,跟着你,我从未觉得受了什么委屈,你为我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你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别为我冲撞你的父母,我还可以等,等一个适当的时机。而你,调节好自己,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记得,我苏劲总会等着你。”爱情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变得伟大,苏劲在那一刻,包容了过往对张赫名的失望。
女人总是感性的,男人的一句动情话,女人听后,便愿赴汤蹈火。
苏劲说了些宽慰的话,到后来,赫名说家里打电话进来了,可能是父母见他这么晚还没回家打电话来问问。
“那我挂了,你好好的回家,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老婆,我爱你——”
还是忍不住惆怅了一夜的苏劲,她并没有预料到,后面的事会朝着怎样的境况发展,当到后面一切变得模糊成一锅粥,她手忙脚乱处理着家庭婚姻关系,竟会怀念当初悄悄和张赫名恋爱的那几年。
至少那时的张赫名,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她一声令下,他是愿意为她来抵抗他父母的,只是她,总是想着别人,忘了自己比谁都艰辛。
苏勤在北京待了几天后,坚持要回家了,她或许隐约也察觉到姐姐的异常,苏劲送苏勤去火车站,她伪装出来的笑容,假得让苏勤扭过头一直掉眼泪。
出租车里放着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这世界笑了,于是你合群的一起笑了,当生存是规则不是你的选择,于是你含着眼泪,飘飘荡荡跌跌撞撞的走着。”
生存是规则,不是她的选择。
她仰靠在出租车座位上,未来将怎么办,她过去那些年编织的美好谎言终于到了要曝光的时候,幸福不幸福,都该在太阳低下晒晒了。
不放心苏勤一个人上火车,苏劲硬是给乘务员说好话挤上了火车,火车上人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位子,她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吃的就放在台子上,又嘱咐了苏勤几句。直到车厢里响起“送亲友的朋友请抓紧时间下车,列车即将开动。”苏劲这才往车门那走。
车厢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苏劲被一个快速行走的中年男人重重撞了一下,男人挥动的胳膊打在了苏劲的肚子上,她痛得冷汗直冒,弯腰捂住了肚子,一回头,中年男人已走远,迎上苏勤担心的目光,苏劲勉强微笑摇摇头意思是没事,让妹妹好好坐着别担心。
下了火车,直到火车开动,苏劲才走,她心里内疚,没有好好陪着苏勤在北京玩几天,以后一定要弥补。
天异常的炎热,腹部隐隐作痛,苏劲额头上的汗冒得不停,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孩子有事,千万不要。看了太多电视里女人意外碰撞跌倒流产的画面,汩汩的鲜血从腿间流下。苏劲打了一个寒战,烈日当空,她竟然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她平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她潜意识还念着孩子,手胡乱在裤子上摸着,生怕见血,好在洁净的裤子让她松了口气。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直觉告诉她,这是女人的香水味,但是味道似乎有些奇怪,不是很好闻。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了,这又是谁的车,她的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她想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
孩子,你不可以有事,妈妈有了你,开始坚强无敌。
车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苏劲循声望去,一个撑着伞穿着浅粉裙子的女孩,身姿窈窕,走路的时候,颈肩的卷发有弹性地跳动着,多信心十足的走姿,女孩不是别人,是张赫名的“青梅”卓惠娜。
“你醒了啊,刚开车经过这里,你晕倒了,我看是中暑了,去给你买了点药。”卓惠娜钻进车里,回头望着苏劲,递过来药,又问:“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了,谢谢你,天热,也不知道怎么就晕了,瞧我,老给你添麻烦。你还有事你忙你的吧,我回公司去。”苏劲接过药,死撑出一副感恩带德的笑脸,虽然从情理上说应该感谢卓惠娜几次出手相助,但苏劲被车里的香水味弄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恨不得马上逃离这辆车。
这香水味,似乎张赫名的身上曾沾濡过。
往简单想,可能是张赫名坐过这辆车,往复杂想,她头痛愈裂。
“我不忙,苏姐,我送你去上班吧,我正好顺道。”卓惠娜热情极了,没等苏劲拒绝,车已行驶。
苏姐,这称呼让苏劲浑身都别扭,她看起来真就比卓惠娜大很多吗?她沉默不语,总觉得空气中有些硝烟味。
“你和赫名哥谈了多久啊,怎么我阿姨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呢,这事就怪赫名哥不对了,你说苏姐你长得也不难看,不就是外地人吗,赫名哥怎么就好像你拿不出手不把你带回家呢。”卓惠娜牙尖嘴利,边说边从后视镜中看苏劲的表情变化。
一声声“我阿姨”,这是在告诉苏劲,她卓惠娜和赫名的母亲关系是多亲密,相比之下,连赫名家都没去过的苏劲显得捉襟见肘。
苏劲压着火气,不露锋芒地说:“是我让赫名先不要说的,我们都谈了这么多年,是彼此的初恋,我想也没必要操之过急,慢慢来,赫名倒是一直想找机会介绍我和他的家人认识呢。”
“噢?是吗,我还本想着我来帮帮你呢,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我放歌听噢,你闭上眼睛休息吧,到公司了我就告诉你。”卓惠娜说着,瞟了一眼苏劲。
那首歌,苏劲熟悉,《香水有毒》,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呢,张赫名的身上有过卓惠娜的香水气息。
这不是明摆的挑衅吗?
“苏姐,我车里的香水味你是不是很熟悉呢,好闻吗?这是一种麝香为主要配料的香水,据说麝香是雄鹿分泌出来吸引配偶的,是催情香水。”卓惠娜娇滴滴的声音,非要把苏劲往某一条路上引导,暗示着又炫耀着什么。
麝香二字,让苏劲的神经一下就紧张起来,那些宫斗小说里,麝香是妃子之间常用的堕胎药材,她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眼里都是惊恐。
苏劲用力拍着车门,叫嚷着说:“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车停在路边,苏劲逃似的下了车,气喘吁吁,望着双手抱在怀里一脸不屑的卓惠娜,苏劲忽然有了笑容,阳光让她有些恍惚,她静了下来,点点头,说了句:“赫名,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她说完这句话,扬长而去。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收拾干净,她在想赫名晚上会来吗,她洗着衣服,鼻尖似乎依旧能嗅到卓惠娜车里的香水味,张赫名,你到底怎么解释清楚?
一个多星期没见隔壁的那对缠绵男女,苏劲觉得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轻手轻脚走到隔壁的房门口,想敲门问候一下,毕竟这好几天她都不在,卫生间的清洁都是他们打扫的,尽管吵过架,年轻人,哪里会计较这小口角小摩擦。
没等苏劲敲门,门簌地开了,惊得苏劲往后一退,抬头一看,那个男孩红肿着眼睛,提着一袋衣服和吃的零食,看起来要出门的样子,见她在门口立着,勉强笑笑打声招呼说:“回来啦,我给果果送吃的去。”
“她找工作了吗?”苏劲淡淡地问,隔壁这个女孩一向都是窝在家里上网吃东西,从不出去工作的,看来出息了,知道工作赚钱过日子了。
“她——嫁人了,也算是找到工作了吧,跟着我,住在这里,太委屈她了。”男孩说着,抬头看着屋子的四周,头抬得那么高,不过是想把眼泪倒回去。
她第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看起来高大窝囊的男孩,他原来是这么深沉地爱娇气虚荣刻薄的女友,连对方都嫁人了,他还买了她爱吃的零食。
短短一个星期,隔壁的男孩女孩就分道扬镳了,苏劲难过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难过成这样,她应该庆幸以后再也不会听到那些嗯嗯啊啊的声音了,清静了,却也惆怅了。
一想到被肚子被重重撞到,她就有些后怕,还有在卓惠娜车里闻到的麝香香水,她倚靠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想着要不要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又或者,该主动把怀孕的事告诉赫名了,不知道卓惠娜会不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赫名。
不会的,卓惠娜不会透露的,她怎么会把这条有助于增长苏劲和张赫名感情的事透露出来呢。
手机在桌上不停地震动,苏劲倦倦懒懒地扫了一下,想必是赫名打来的,她不想接,她觉得内心深处是怨他的,怨他为什么有一个青梅,怨他为什么会和卓惠娜走那么近。可另一方面,她又是相信他的,他许下的幸福盟约。
有属于他们的精致小公寓,她做他的妻子,给他生一个儿子,每天下班回来做好饭等给他一起吃饭,晚上相拥着看电影,听歌,或者什么都不做,相视彼此,忆苦思甜。
一个电话结束后,又接着响了,苏劲想有什么天大的事啊,这还没完没了,苏劲起身拿起手机,却发现是上司俞睿打来的,想到自己请了三天假,应该没有什么急事啊。苏劲接通电话,电话里是急促的声音传来。
——“苏劲,赶紧来医院,俞思割腕了!”
苏劲握着手机,穿着拖鞋就往外跑,跑出门,上了出租车才发现自己好像房门也没关,钱包也没带,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她不管那么多了,又打电话给张赫名让他下班后去她的住处锁一下门。
张赫名犹犹豫豫,解释着说他妈做好了饭菜让他下班就回去。
“你不听你妈的话一次会死啊!每次有事让你帮我一下,你就提你妈你妈,你妈不就是想撮合你和卓惠娜吗!成,张赫名,你跟谁你跟谁,咱俩完蛋!”苏劲啪地挂了电话,火冒三丈。
司机斜眯着眼睛从后视镜里不停地看她,可能是好奇一个弱女人怎么火气不小。
苏劲冲着后视镜里司机探视的眼神吼道:“瞅什么瞅,看着前面,好好开车!”
司机赶紧低下头,开自己的车,那一连串动作,如老鼠一般,倒惹得苏劲想笑,可再滑稽的动作,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
最好的朋友割腕,深爱的男人在母亲和她之间摇摆不定,肚子里的小宝宝未来又在哪,老家里满眼含着希望的父母哥哥妹妹……
偌大的北京,她是如此的卑微而渺小,种种艰难,迎面而来,老天似乎觉得还不够狠,非得把她打击地面目全非才好。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司机小声说了句:“这是您要到的医院吗?”
苏劲前脚刚要下车,想到还没付钱,司机估计是怕了她的暴脾气,一脸无辜眼巴巴地瞅着她,苏劲说:“师傅,我真的是有急事,朋友进了医院,走得匆忙,忘了拿钱包,你若是信我,来我公司取,我给你双倍。”
“谁家没个急事呢,这是我的叫车名片,你以后有事就叫我的车,回头再把钱补给我就是。”司机很爽快,递上一张名片。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她下了车,感叹道。
到了医院,俞思的情况比苏劲想象中的要严重多了,在急救室里正抢救着,门外两个男人一个站着来回踱步,一个垂头低丧着脑袋坐在那里。
俞睿见苏劲来了,忙大步走了过来,焦急万分,说:“苏劲,你告诉我,我妹妹这是怎么了,她是那么阳光开朗,怎么做出这种傻事呢,你跟她最要好了,一定要找出原因解开她的症结。”
苏劲愤懑的目光扫视着低头不语的冯小春,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是对天底下所有负心男人的怒火,她没回答俞睿的话,径直走向了冯小春,她抓着冯小春的肩膀,压低着声音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明明知道她过不了这个坎的,你怎么这么残忍,你怎么能生生毁掉她的希望,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冯小春木然,没有反抗,没有回答,只是任苏劲摇晃着,她的眼泪往下直落,心疼俞思,她没想到俞思会因为冯小春提出分手而做出这种傻事。
爱里面,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是傻子,还有百分之十,是疯子。
俞睿提起冯小春的衣领,将冯小春拧着抵在墙上,他指着冯小春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祈祷我妹妹没事,否则,饶不了你。”他一松手,冯小春就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真的悲伤,冯小春咧着嘴就哭了,哭得那么难看,呜呜咽咽的,让人心烦,手心手背上都还有俞思的血迹,苏劲看得触目惊心,到底俞思伤口有多严重啊,但苏劲可以确定,俞思的心一定是伤透了。
那样深爱一个男人,不要房,不要车,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承诺一份真心,而冯小春办不到,他只爱他自己,他要考研,TMD考了三年念念考不上他还要考,他就不娶她为妻。俞思患有不孕症,他立马就打着为她好祝她幸福遇到个好男人就嫁了吧的招牌和她分手。
明明是抛弃俞思在先,还以爱之名,用着我是爱你不想耽误你的幸福才和你分手的借口。
这个男人,要有多无耻,就有多无耻。
三个人都沉默了,之前俞睿已经察觉到妹妹俞思精神萎靡郁郁寡欢的样子,但他怎么也无法把自杀割腕这种极端可怕的事件和俞思联系到一起。
他也能想象到一定是俞思和冯小春之间发生了极大的事,才会发展成这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他还不敢把消息让父母知道,如果知道,那俞思和冯小春的事就彻底泡汤了,本来父母就强烈反对他们的交往。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推门而出揭下口罩,冯小春冲在最前面迎了上去,他到底还是关心俞思的,苏劲多少替俞思感到一点点安慰。
俞睿一把提着冯小春扔得多远,只知道读书考研的冯小春瘦的跟小鸡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往医生边凑,眼睛里都是血丝,关切地问:“我女朋友怎么样了。”
这是苏劲来医院听冯小春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哪位是病人家属啊?”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低沉的问了这么个问题,让苏劲的心都紧张了起来,扑通扑通跳得慌乱。
俞睿焦急地说:“医生,我是她的哥哥,她怎么样了现在?”
“好在你们及时送她来医院,伤口缝合了,她已经醒了,不过病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和她说话,她只是默默流泪,救了她这一次,你们家属必须调整她的心态,不然谁都帮不了她。她还在输血,暂时你们不要打扰她,等护士让你们进去,再进去。”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苏劲望向了冯小春,他摘掉了眼睛,低头靠着墙壁抱着头蹲了下来,好像在哭。
“谢谢你医生。”俞睿说完,走过来拍拍苏劲的肩膀,将苏劲拉到了一旁。
俞睿说:“苏劲,告诉我,冯小春他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她那么活泼开朗她怎么会自杀!我该怎么对我爸妈说,他们一直都反对俞思和冯小春交往,如果他们知道俞思为他自杀,他们该有多心痛!”
“我不好评价,冯小春比谁都清楚原因,前几天俞思还没有这样子绝望,我也不知道她和冯小春之间发生什么变故,但是俞思没有错。这两天俞思住院,我会和叔叔阿姨解释一下的,也别再追究冯小春了,他看样子也很痛苦。”苏劲说。
“是不是冯小春在外面有女人了?那也正好,反正我们家没人对他有好感,这样让俞思死了心,重新开始,反正没有结婚,人生都可以重新来过。”俞睿说完,走到冯小春面前。
俞睿蹲下身子,冷冷地说:“我警告你,从此以后,离俞思远一点,不要再来骚扰她,你把她害得够惨的了,她会有更美好的人生,你这种懦弱不思进取的男人根本不配我妹妹来爱你!”
冯小春擦着眼泪,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夹,拿出皱巴巴夹在一起的钱递给俞睿,说:“我身上就这么多钱,给俞思的医药费。”
“冯小春,书呆子!你丢尽了男人的脸!这钱,你自己留着买考研的复习试卷吧!滚——”俞睿怒道。
冯小春晃晃着身子,向俞睿鞠了一个躬,这才离开医院。
“我猜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打开书看书,你信不苏劲,他就是个书呆子,成天就是看书考研,年年考不上还年年考!”俞睿鄙夷地说。
苏劲担忧地说:“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和俞思说吧,她醒来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冯小春,你把冯小春给赶走了。”
“那你告诉我,你解释一下我妹妹俞思到底喜欢冯小春哪一点?她年轻靓丽时尚大方的一个北京女孩,怎么就会喜欢冯小春这么个胆怯固执自私文弱的男人,我实在无法理解。”俞睿说着,用手松了松领带。
苏劲感叹说:“当初冯小春追求俞思的时候,俞思根本不同意,冯小春一天一封情书情诗硬是把俞思给打动了,现在换成俞思对冯小春痴心一片,非他不嫁了,所以说,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会越来越深刻,相反,男人的爱会随着年月越来越浅薄。”
苏劲想到了张赫名,他何尝又不是另一个版本的冯小春呢,他是个听妈妈话的男人,她曾经以为这样的孝顺是一种美德,现在,却是一种负担。她常听到张赫名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妈会不高兴,我妈让我怎么怎么,再等等再等等我就领你回家。
他什么时候都有种,唯独就是在带她回家的这个问题上唯唯诺诺。
“我不会,我一定不会,苏劲,你信不信,我将来会对我的妻子很好很好,我最反感男人花心,有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还不如放在工作上实际。”俞睿说。
苏劲心想,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早了,男人都不会拒绝看起来还不错的女人,哪怕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
苏劲的脑子里浮现出卓惠娜窈窕精致的面孔和身段,那样的女孩子,几个男人可以拒绝的掉,张赫名是人,不是神。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两名护士推着俞思走出来,俞思脸色惨白,正在输血,看到苏劲和哥哥都在门口等着,眼泪默默地往下流,苏劲握住俞思的手,跟着一起走进了病房。
护士离开前提醒道:“病人还很虚弱,你们尽量不要说刺激她的言语,多说一些开心的,晚上这里也要留一个人陪着她最好。”
苏劲说:“今晚我在这陪着。”
“苏劲,你快回去吧,我在这陪着就好了,你脸色看起来也很差,明天要不要请假一天?”俞睿关心问。
苏劲摆摆手:“我没事,这两天陪我妹妹玩,太累了,这月我假也请的不少了,我就不请了。今晚你陪俞思,你是哥哥,好好开导她,我打个电话给叔叔阿姨,就说公司安排我和俞思出差几天,俞思的手机没电了。明天俞思的心情好些了,让她回个电话回家。”
“好,我送你下楼,你自己打车,我就不开车送你了。”俞睿说。
苏劲笑:“不用送我下楼了,你就守在这里吧,不过,你得借我二十块钱,我过来的时候没带钱包,车前还没给那师傅呢。”
俞睿从钱夹里拿出一百元钱递给苏劲,问:“够吗?别打车回去都不够,你只有在做账的时候最细心,生活上总是粗心大意。”
“够啦,我这叫把全部的心思都付给工作了。俞思,你乖乖的,听你哥哥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我来看你。”苏劲说,牵了牵俞思的手,一望向俞思,她就心酸。
苏劲走出来,按照送她来的那个师傅给的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几分钟后,那个出租车师傅过来了,他说他正好也在这四周,苏劲上车,说原路返回。苏勤发来短信,说已经到家了。总算是安然无事在妹妹面前上演了一场幸福戏,接下来就要开学了,苏勤长期在北京念书,一定会知道真相。苏劲想,我不能让家人知道我过得不好,过得很辛酸。
她打了电话给俞思的妈妈,告诉他们俞思和她一起要出去出差几天,俞思的刚出去订机票了,手机没电,俞思的妈妈很顺利就相信了,俞思的妈妈还不忘叮嘱:“我们俞思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苏劲,你好好劝劝俞思,让她别和那个冯小春来往了,我不喜欢那个书呆子,当然,我不是歧视外地人。就好比要是你嫁给我们俞睿,那我指定没意见。外地人不外地人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得上这个人的本身。”
苏劲说:“阿姨,放心,俞思比我还要稳重,她会想明白的。阿姨,要是我男朋友的妈妈也向您一样想,就好了。”
“我是听俞思说你有男朋友了,还是北京人,哎,他叫什么,我以前做人口普查,认识的人挺多,要是我认识,我还能帮你去说说。”俞思的妈妈说。
“他叫张赫名——”苏劲话还没说完,就被俞思的妈妈打断。
“他妈妈是不是叫李雪芝!我知道,她是个政治老师啊,我以前在学校上班的时候就认识她,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知道她儿子名字呢,那是因为她啊别提有多骄傲自己这个儿子了,成天在同事面前说自己儿子如何如何优秀,我们都知道,赫赫有名。”
苏劲感叹这世界真是小啊。
苏劲:“是啊,您还真认识她。”
“那可不是,俞思和俞睿也没在我面前提起你男朋友的名字,不然我不早就替你去说说了,要不我这几天就帮你去张罗张罗。”俞思的妈妈热心地说。
苏劲笑:“谢谢阿姨,恐怕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我想再等等吧,让我爸妈先见见张赫名,看我爸妈的意见,到时候我可真要拜托阿姨您帮我去说说。”
“好,这没问题,包我身上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媒人了,我很专业的。”俞思的妈妈信心十足,接着说:“谁家能娶你这么能干的媳妇是他家的福气,现在有几个年轻女孩子能像你这么吃苦,太少了,都娇生惯养,我不喜欢,你就照你这样的给我们俞睿介绍一个,不管是不是外地人,都行。”
俞思的妈妈原来是这么开明,苏劲想想,如果张赫名的妈妈也是这样的观念,那该多好。
苏劲挂了电话,满怀心事。
出租车司机插了一句话说:“现在的北京人不像过去了,外地媳妇不少,关键是要看人品。我就觉得你人品不错,你能再打我电话,叫我过来,我就信任你,就冲你这一点,就不错。”
苏劲听到这句话,眼泪都差点没出来。
到了家,走进那合租房,窄小客厅里晾晒着别的租客的衣服,散发着霉味,有房间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应该还是个不足一岁的小孩子,父母在北京打工,租住在此,图个房租便宜,其实苦的,是孩子,大人倒也没什么。
苏劲摸摸小腹,难道自己要在这里生下孩子,做个单亲妈妈,把孩子养大吗?苏劲,你一定是疯了!苏劲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豁出去了,为了孩子,我要拼一拼!我还就嫁给北京人了!”
推开门,正好看见张赫名坐在床上,这让苏劲大感意外,问:“你不是乖乖回家了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再怎么着也得听媳妇你的话,我找个借口,跟我妈说了,这不就直奔你这,在这等你么。苏劲,我和你商量个事。”张赫名说着,抬眼环顾这小房间,房间不足十五平米,却被苏劲收拾的整整有序。
“哟,这么正式来找我商量,那你说,我听着。”苏劲坐下来,态度认真地说。
“咱们换个地方租住吧。”张赫名说,怕苏劲反应太大,接着说:“你看,这么小的房间你都能布置的这么舒适,如果换个小套的公寓,你一定住着更舒服,我不想你窝在这里受苦,夏天洗个澡都还要排队,这房间也不隔音,你隔壁还住了一个单身男性,我晚上也不在这里陪着你。这种流动租住的房子鱼龙混杂,我真不放心……”
“噢,我听出来了,你主要还是因为我隔壁的男孩分手了,你担心的是什么我懂了,哈哈,张赫名,你越来越可爱了。我可不打算搬房子了,我就是搬,也要从这里直接搬进你家里,嫁给你,那才是搬家。再说现在换个稍微大点的,哪怕偏远点,就是通州,一个月都要好几千,上班还不方便,我现在住这,上班也方便,与人合租,房租才一千多,这一年算下来,省了多少钱。”苏劲算着这笔账。
张赫名微笑着说:“我的好媳妇就是想省钱,多花点钱你住的条件好一点,不划算吗,房租我来出一半,好不好,其实我是想全部出的,你知道,我的工资卡都我妈管着的,说等我结婚再给我自由支配。咱结婚不是还有个一年时间么,这一年也多花不了多少钱。”
“不见得还能拖一年,再说了,一月房租就相差一两千,我爸妈一个月种大棚才能赚多少钱啊,你说得轻巧,你的钱那不也是钱吗?你做好准备吧,说不定下个月我就嫁进你家了。”苏劲笑眯眯说,犹豫着要不要把怀孕的事告诉张赫名。她都坦白告诉卓惠娜了,但看来卓惠娜并没有告诉张赫名和他妈妈,卓惠娜不说才是正常的,她此时一定正急的团团转吧。
张赫名疑惑问:“你怎么忽然这么有信心,下月就能和我妈摊牌了吗,我这主编位置应该也快出结果了,不过就算婚事答应了,我们还得准备操办,这不也需要时间吗?”
“到时候再说吧,我先住这里,反正都住习惯了,我在河南老家,小时候爸妈种香菇,我就陪妈妈一起睡在大棚里,大棚里有多热你知道吗,可暖和了,冬天睡在里面,就和开了暖气一样,什么简陋的地方我没住过,我也不是那么娇惯的人。”苏劲朴实地说。
张赫名把苏劲搂在怀里,说:“你吃过很多苦,我都记在心里,等我们结婚了,我把你缺失的所有幸福都弥补回来,让你幸福得令所有女人羡慕。”
“哈哈,你是要让我做张太太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样的日子,我估计我过不了多少天就会得老年痴呆的,我就是个打拼的命,我要靠自己。”苏劲仰着头对着张赫名笑。
他低头想要吻她,她躲开,他再一次贴近,她又躲开,他不依不饶右手霸道而来掌控住她的后脑,他说:“不让我亲是吧,我偏要亲,我还要进一步检查某些部位……”
“不行!”苏劲一个激灵,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亲密关系,她断然拒绝,从他的怀里试图要逃开。
张赫名紧紧抱着她说:“怎么了,你不乖了。”
他的手顺着她的背脊抚摸着,令她后背发麻。
她头脑飞快转动着,必须想一个办法拒绝啊,恩,说大姨妈来了?她怀孕四周多了,差不多是一个月经周期,应该可以哄得了他。
正巧,张赫名的手机响了,很合时宜,但来电的人却不合时宜。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卓惠娜。
张赫名握着手机问苏劲:“是卓惠娜,接不接?”
“接吧,你问我,我说不接,你真就永远不接她电话不见她吗?”苏劲反问。
张赫名接了电话,声音温和,问:“有事吗?”
“没事,你在哪呢,怎么还没回来,我在你家里,今晚阿姨留我在这里住,我们正在看你小时候写的作文,特有意思,你还把我都写到作文里了呢,阿姨让我问你,你加班到什么时候,我们给你做宵夜,等你回来,一起吃。”卓惠娜仿佛炫耀似的,说了一长串,苏劲听得无比清晰。
“我待会就回来,你陪我妈多聊聊,我这正忙着,先挂了。”张赫名挂了电话,看着苏劲沮丧的脸,他也一时没有了兴致。
“上次你和我说卓惠娜长得很难看是不是?她比我还难看吗,黑胖矮,对不对?”苏劲问,揪住张赫名的耳朵。
张赫名闪烁其词:“我说过吗,每个人审美观点不一样啊,反正我觉得她长得没你好看,要不我怎么没看上她呢,我都认识她二十多年了。”
“你骗我!我见到她了,她根本不是黑胖矮,她明明是白瘦高!难怪你妈妈一心想让卓惠娜嫁给你,她确实是美人胚子。张赫名,本来我都不想拆穿你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她怎么成天都待在你家里,她都不用工作的吗,她这样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追求你,我真是要抓狂了。”苏劲把这两天心里隐忍的怨气一下子撒了出来。
“她去找你了?她有病,你别理她。她也就是仗着我妈喜欢她,他爸爸和我爸爸做过战友,现在他爸爸经商,投资影视,也就是个富二代千金,我从小都不爱带她玩,就爱哭爱闹爱撒娇,哪有你千分之一的好。”张赫名振振有词,把卓惠娜说的一无是处。
“你怎么不说她年轻漂亮青春活力有钱有势有你妈妈撑腰,张赫名,我完蛋了,我肯定是争不过她了。”苏劲快要哭了,怎么越听张赫名解释,她越觉得这个卓惠娜很无敌呢。
张赫名急忙说:“你有我呢,她再完美,在我这里是成不了气候的,我不爱她,我只爱你,她和我妈再好,也是白搭!”
“你可得控制好自己,管好你自己,不许犯错误!”苏劲警告。
“我保证,我们谈了这些年了,我有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想想,我心里除了你之外,我对谁动过一丝一毫的心了?”张赫名说完,重重亲吻一下苏劲的脸颊,说:“我就喜欢你骨子里的那股劲儿。”
晚上十点,张赫名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苏劲独自坐在小房间里,想想未来,想想家里的父母,心里闪过最美好的画面,她从大学起就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带每晚都必看新闻联播的父亲来一次北京,坐飞机来,看看北京天安门,在天安门门前照一张相片,逛逛故宫,带父母吃很多好吃的。
虽然和周围的同事想比,她现在所处的条件是很艰苦的,但和家里的父母比呢,她又是多么的优越,父母长年累月种着大棚,起早摸黑种菜卖菜,一双手满满的老茧,黑色的土都渗入手指裂缝中,每当面对那样的一双手,她就想哭,她要努力,在北京立足,给父母最大的欣慰。大哥苏勇自幼就腿部残疾,走路一瘸一拐,都29岁,眼看着奔三十了,还没有结婚,原因除了腿瘸,还有就是家里穷。再不张罗着结婚,那就真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用父亲的话来说,那就是无后,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穷不要紧,不能无后。
卡里还有十来万的存款,目前年薪十二万的样子,她算了笔账,家里要盖房子,加上大哥婚事彩礼钱,还有苏勤马上开学的报名学费,这就意味着十万元的存款没什么了。父母以前辛辛苦苦一年挣的几万元都用于家庭开支,礼尚往来,还有就是供她念书了,她是该回报家里了。等她和张赫名成家立业,大哥结婚生子,苏勤大学毕业,那她就真的是无压力了。
再拼个几年吧,苏劲,好日子就在不远处了,一定要努力成为父母更大的骄傲,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甚至想着,将来可以把父母接来北京住,虽然这是太遥远而不实际的梦,却让她想着就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