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中泰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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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元代中泰关系

元朝时期,与中国有政治交往的泰国地区古国包括女人、八百媳妇、暹、罗斛。女人国又称女王国,学界一般认为即泰国史籍中的哈里本柴(又称哈利奔猜)国,故地以今泰国北部南奔为中心参见段立生:《女王国考》,载段立生:《泰国史散论》,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63—71页。。据记载,女人国在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1287)和二十六年两次遣使来华[明]宋濂等:《元史》卷一四《世祖本纪十一》、卷一五《世祖本纪十二》,中华书局,1976年标点本,第2册,第300、327页。。1292年,女人国被八百媳妇国所吞并。

八百媳妇国,“世传部长有妻八百,各领一寨,因名八百媳妇”[清]张廷玉等:《明史》卷三一五《云南土司传·八百》,中华书局,1974年标点本,第27册,第8160页。,实际指泰国史籍中的兰纳王国(又译兰那泰王国,1292—1558),故地以今泰国清迈为中心。据记载,元朝初年曾与八百媳妇国断断续续进行过近20年的战争。首先是至元二十九年(1292)八月,元世祖“诏不敦、忙兀﹝秃〕鲁迷失以军征八百媳妇国”[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七《世祖本纪十四》,第2册,第366页。。然后是成宗在位期间,由于八百媳妇国寇劫云南车里,元成宗于大德元年(1297)九月“遣也先不花将兵讨之”[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九《成宗本纪二》,第2册,第413页。,四年十二月又“遣刘深、合剌带、郑祐将兵二万人征八百媳妇”[明]宋濂等:《元史》卷二〇《成宗本纪三》,第2册,第433页。。然而,刘深等率领的元军“远冒烟瘴,及至未战,士卒死者十已七八”[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五六《董文炳列传》,第12册,第3678页。,又因“军中乏粮,人自相食,计穷势蹙”,以至大败,刘深“弃众奔逃,仅以身免,丧兵十八九,弃地千余里”[明]宋濂等:《元史》卷一六八《陈祐列传》,第13册,第3948页。。由于出征失败,元成宗于大德七年(1303)三月“诛刘深,笞合剌带、郑祐,罢云南征缅分省”[明]宋濂等:《元史》卷二一《成宗本纪四》,第2册,第450页。。到武宗在位年间,八百媳妇国再次“作乱”,元武宗于至大三年(1310)正月“诏谕八百媳妇,遣云南行省右丞算只儿威招抚之”[明]宋濂等:《元史》卷二三《武宗本纪二》,第2册,第521页。。然而,元武宗的招抚政策未见效果,八百媳妇国于至大四年五月再次“寇边”,元武宗“命云南王及右丞阿忽台以兵讨之”[明]宋濂等:《元史》卷二四《仁宗本纪一》,第2册,第542页。10。就在这时,陕西行台侍御史赵世延奏请息兵:“蛮夷事,在羁縻,而重烦天讨,致军旅亡失,诛戮省臣,藉使尽得其地,何补于国?今穷兵黩武,实伤圣治。朝廷第当选重臣知治体者,付以边寄,兵宜止,勿用。”对于赵世延所奏,枢密院提出:“用兵国家大事,不宜以一人之言为兴辍。”[明]宋濂等:《元史》卷一八〇《赵世延列传》,第14册,第4164页。11时至仁宗皇庆元年(1312)二月,八百媳妇“来献驯象二”。八月,仁宗令云南省右丞阿忽台等“领蒙古军从云南王讨八百媳妇蛮”,但次月即“罢征八百媳妇”,而改“以玺书招谕之”,很快八百媳妇国“献驯象及方物”[明]宋濂等:《元史》卷二四《仁宗本纪一》,第2册,第550、553页。。此后,元朝与八百媳妇国间的关系变得密切,特别是八百媳妇国先后十余次遣使来华。如仁宗延佑二年(1315)十月,“八百媳妇蛮遣使献驯象二,赐以币帛”[明]宋濂等:《元史》卷二五《仁宗本纪二》,第2册,第571页。。泰定帝泰定三年(1326)五月,“八百媳妇蛮招南(道)[通]遣其子招三听奉方物来朝”;七月,“八百媳妇蛮招南通遣使来献驯象方物”;泰定四年二月,“八百媳妇蛮酋招南通来献方物”;七月,“谋粘路土官赛丘罗招谕八百媳妇蛮招三斤来降”;闰九月,“八百媳妇蛮请官守,置蒙庆宣慰司都元帅府及木安、孟杰二府于其地”;致和元年(1328)五月,“八百媳妇蛮遣子哀招献驯象”[明]宋濂等:《元史》卷三〇《泰定帝本纪三》,第3册,第669、671、677、680、682、686页。;十一月,“八百媳妇国使者昭哀……以方物来贡”[明]宋濂等:《元史》卷三二《文宗本纪一》,第3册,第720页。。明宗天历二年(1329)二月,八百媳妇又“来贡方物”[明]宋濂等:《元史》卷三三《文宗本纪二》,第3册,第730页。。可见,元朝中后期一直与八百媳妇国保持着密切的友好往来。文宗至顺二年(1331)五月,元朝“置八百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以土官昭练为宣慰使都元帅”[明]宋濂等:《元史》卷三五《文宗本纪四》,第3册,第785页。,实现了对八百媳妇地区的羁縻控制。

暹国一般认为即泰国的素可泰王朝(1238—1438),但也有学者认为暹不是素可泰,素可泰是暹国属国参见[泰]黎道纲:《泰国古代史地丛考》,第214页。。元灭南宋时,南宋左丞相陈宜中“欲奉王走占城,乃先如占城谕意,度事不可为,遂不反……至元十九年,大军伐占城,宜中走暹,后没于暹”[元]脱脱等:《宋史》卷四一八《陈宜中传》,第36册,第12532页。。陈宜中流亡暹罗,元廷中有人提议兴兵讨伐,译官迦鲁纳答思谏言曰:“兴兵徒残民命,莫若遣使谕以祸福,不服而攻,未晚也。”[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三四《迦鲁纳答思传》,第11册,第3260页。元世祖从其言,乃于是年(1282)六月“命何子志为管军万户,使暹国”[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二《世祖本纪九》,第1册,第244页。10。然而,何子志等乘船经过占城时被杀[明]宋濂等:《元史》卷二一〇《外夷传·占城》,第15册,第4661—4662页。,未能到达暹国。二十九年十月,“广东道宣慰司遣人以暹国主所上金册诣京师”。次年四月,元世祖“诏遣使招谕暹国”[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七《世祖本纪十四》,第2册,第367、372页。。三十一年六月,“必察不里城敢木丁遣使来贡”。七月,元世祖“诏招谕暹国王敢木丁来朝,或有故,则令其子弟及陪臣入质”[明]宋濂等:《元史》卷一八《成宗本纪一》,第2册,第384、386页。。成宗元贞元年(1295),暹国“进金字表,欲朝廷遣使至其国。比其表至,已先遣使,盖彼未之知也。赐来使素金符佩之,使急追诏使同往”[明]宋濂等:《元史》卷二一〇《外夷传·暹》,第15册,第4664页。。此后,暹国于大德元年(1297)、三年、四年,仁宗延祐元年(1314)、六年,英宗至治三年(1323),分别遣使来华[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九《成宗本纪二》、卷二〇《成宗本纪三》、卷二五《仁宗本纪二》、卷二六《仁宗本纪三》、卷二八《英宗本纪二》,第2册,第411、425、431、564、587页,第3册,第627页。。统计《元史》所记,暹国在元代共9次遣使来华,元廷则3次遣使访暹。

罗斛国在元代时继续派使来华。据记载,至元二十六年(1289)闰十月,罗斛“遣使来贡方物”[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五《世祖本纪十二》,第2册,第327页。。二十八年十月,又“遣使上表,以金书字,仍贡黄金、象齿、丹顶鹤、五色鹦鹉、翠毛、犀角、笃缛、龙脑等物”[明]宋濂等:《元史》卷一六《世祖本纪十三》,第2册,第351页。。成宗元贞二年(1296)十二月,元成宗赐“罗斛来朝人衣”,大德元年(1297)四月,又赐“罗斛来朝者衣服有差”[明]宋濂等:《元史》卷一九《成宗本纪二》,第2册,第408、411页。。三年正月,罗斛“以方物来贡”[明]宋濂等:《元史》卷二〇《成宗本纪三》,第2册,第425页。。是后再未见罗斛遣使来华之记载。

需要指出的是,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浙江人周达观奉命随使赴真腊,次年至该国,居住一年有余始返。回国后,周达观根据亲身见闻,著成《真腊风土记》一书[元]周达观原著,夏鼐校注:《真腊风土记校注》,中华书局,1981年。,书中多次称暹人国家为“暹罗”,是为中国古籍中首次以“暹罗”称泰国地区国家。元顺帝在位(1333—1368)时,江西人汪大渊两次出海远航,归国后于至正九年(1349)撰成《岛夷志略》一书,书中在“暹国”条下记录:至正己丑(1349)夏五月,暹“降于罗斛”[元]汪大渊原著,苏继庼校释:《岛夷志略校释》,中华书局,1981年,第155页。10。关于暹与罗斛的合并,无论在合并时间上,还是在具体含义上,都存在争议参见余定邦、陈树森:《中泰关系史》,第26页;田渝:《论暹与罗斛的合并》,《东南亚纵横》2007年第5期。。泰国学者黎道纲提出,14世纪中叶,罗斛势力日渐强大,并将政治中心由华富里迁至阿瑜陀耶,暹国被迫与罗斛联姻。1344年,与暹国联姻的罗斛王子登位,俗称乌通王。1349年,暹国王去世,其女婿乌通王兼任暹国王位,故有“暹降于罗斛”之说[泰]黎道纲:《泰国古代史地丛考》,第242页。。1350年,乌通王重建阿瑜陀耶城(华人称大城),自称拉玛蒂菩提一世(Rama Tibodi,1350—1369年在位),是为阿瑜陀耶王朝之开端。

此外,泰国和西方学界还有关于素可泰王朝国王兰甘亨(Rama Khamheng,又译拉玛甘亨,1275—1317年在位)两次访问元朝的“兰甘亨访华说”。如丹隆亲王在《暹罗古代史》中称,兰甘亨“曾两次入中国”,第一次是佛历1837年即公元1294年,第二次是佛历1843年即公元1300年。关于兰甘亨访华之目的与成就,丹隆亲王认为“多未明瞭”,只是推知兰甘亨“曾带来中国磁匠,以烧制杯碗出售”[泰]共丕耶达吗銮拉查奴帕:《暹罗古代史》,第25页。。英国人吴迪《暹罗史》发挥了丹隆亲王的观点,认为兰甘亨时代是暹罗“直接与中国发生政治关系之开端”:1282年,有中国官员何子志来素可泰与暹王会商友好条约;1294年,兰甘亨“亲至元廷觐见元世祖”,并有“日记之作”存世;1300年,兰甘亨“二次诣元廷”,“并携中国匠人以归”[英]吴迪:《暹罗史》,第64页。。与中国史籍记载相对照,丹隆亲王和吴迪的论述有三点疑问:一是何子志经过占城时即被杀,并未到达素可泰王朝;二是1294年访问元朝的是“必察不里城敢木丁”,而不是暹王;三是中国史籍记载1300年有“暹国”来朝,而不是“暹王”来朝。邹启宇在系统考察“兰甘亨访华说”由来及传播的基础上指出,中泰两国原始史料都没有关于兰甘亨或其他暹王亲自到访中国的记录,从兰甘亨在位时期所处的国内外环境来看,他也不可能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抛开一切军政事务来华访问,所谓“兰甘亨访华”只是一种以讹传讹的谬说邹启宇:《中泰关系史上的一个疑案——关于素可泰国王坤兰甘亨是否访问过中国的问题》,《历史研究》1980年第5期。。虽然甘兰亨访华尚无确证,但元代中国制瓷技术传入泰国,却是毋庸置疑的,因为13世纪时素可泰地区开始烧制仿河北磁州窑的瓷器,14世纪时宋加洛地区又开始烧制仿浙江龙泉窑的著名“宋加洛瓷”参见朱杰勤:《中国陶瓷和制瓷技术对东南亚的传播》,载朱杰勤:《中外关系史论文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204—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