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阿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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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阿泰德

对话人:欧几里德(简称“欧”)欧几里德是麦加拉学派的奠基者,他和忒尔西翁都是苏格拉底的追随者。苏格拉底临终前他们和其他几位陪在身边(参考《斐多》59c)。

忒尔西翁(简称“忒”)

 

欧:[142a] 文中方括号内的数码为斯特方版的页码和栏码。阿拉伯数字为页码,英文字母为栏码。忒尔西翁,你刚从乡下来吗,还是早就来了?

忒:老早就来啦。我到广场上找过你,还纳闷呢Campbell注:“纳闷”这个说法或许表明,欧几里德跟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一样,天天都可以在广场中找到。,怎么找不着你。

欧:因为我不在城里。

忒:那你在哪儿?

欧:我下港口去了,碰巧遇上了泰阿泰德,他被抬着从科林斯的军营赶往雅典。

忒:他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

欧:活着,但很勉强了;他受了重伤,[142b]更糟糕的是染上了军营里爆发的疾病。

忒:是痢疾吗?

欧:是。

忒:哎呀,这么样一个人,竟然快要没了!

欧:非常优秀的一个人,“καλόν τε καὶ ἀγαθόν”字面意思是“又美又好”,这里译作“非常优秀”,它是当时希腊人用来高度赞美某人时的惯用语。忒尔西翁,我刚才还听到别人盛赞他在战斗中的行为。关于这场战役的发生年代有些争议。Paley(p. 1)说是392 BC(科林斯人和Argives人对斯巴达人的战争)。Kennedey(p. 98)认为这个年份难以确定,有可能指394 BC斯巴达人在科林斯附近击败雅典人的那场战役,也有可能指387 BC之前的另一场战役。Campbell(1883,序言,p. 18)认可394 BC这个年份。但是,Cornford(p. 15)认为是369 BC(他提及Eva Sachs对此问题有充分论证),他还推算说,如果泰阿泰德在苏格拉底去世的年份是十五六岁的话,那么他去世时近乎五十岁。Guthrie说,“得到考虑的有两场这样的战役,一场在394BC或之后不久,另一场在369 BC。Campbell支持前者,但是现在普遍倾向于后者,而且的确更有可能”(见W. K. C. Guthrie, A History of Greek Philosophy, Vol. 5. Cambridge UP, 1978, p. 61)。译者也倾向于认可369 BC,因为如果泰阿泰德死于394 BC,其时才二十多岁,过于年轻。

忒: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他不是那样的,反倒更让人感到惊讶。[142c]但是,他为什么不在麦加拉这儿停留呢?

欧:他着急回家呢;不管我怎么求怎么劝,他就是不愿意留下来。我只好送了他一程,回来的路上我回忆起苏格拉底,真佩服他的预言能力,特别是他关于泰阿泰德的预言。我想那是在苏格拉底去世前不久,遇上了他,当时他还是个小青年“μειράκιον”指青春期男孩,可译为“小青年”、“小伙子”之类。LSJ提到,“μειράκιον”指二十一岁以下(Plutarchus. Brutus. 27),或二十岁左右(Lucianus. Dialogi Mortuorum. 9.4)。《理想国》497e-498a提到,“μειράκιον”是已经脱离了“儿童”(παῖς)时期,又尚未到担负养家糊口之责的这个阶段。L. Dean-Jones指出,在某些希波克拉底派医学记载中,“μειράκιον”与“νεανίσκος”差不多同义,常被用来指十四岁至二十一岁这个年龄段当中靠后阶段的男性(见J. E. Grubbs和T. Parkin主编的The Oxford Handbook of Childhood and Education in the Classical World, Oxford UP, 2013, pp. 110-112)。综上所述,我们可认为“μειράκιον”大致表示十六至二十一岁之间的青春期男孩。,苏格拉底跟他相处交谈之后,对他的天赋极为赞赏。我去雅典的时候,苏格拉底跟我讲过他们交谈的那些话,[142d]很值得一听;他还说,此人必定会成为杰出人物,只要年龄到了。

忒:看来他说对了。不过,他们谈了些什么呢?你能复述一遍吗?

欧:宙斯在上,绝对不行!单靠口头肯定办不到。[143a]不过我回到家就立即写下了一些笔记,后来有空的时候又进行回忆并且写下来。每次我去雅典,都向苏格拉底询问我没记住的东西,然后回来进行修正。就这样,我几乎把整场谈话都写下来了。欧几里德说他从苏格拉底那里听到这场对话并写了下来,这显然是柏拉图的文学虚构,而且这里似乎存在一个漏洞:根据本篇对话录末尾,苏格拉底在与泰阿泰德交谈完了之后,就去应付诉讼,接着就应该是接受审判并被处死了,欧几里德又怎么可能多次去雅典向苏格拉底咨询有关对话内容并做出修订呢?如果说这不是漏洞,那么只能求援于《斐多》的说法:苏格拉底在受审和最后被处死之间在牢里呆了较长一段时间(参考:Chappell,p. 25;Guthrie,p. 64,n. 1)。

忒:没错,我以前听你提过;我一直想让你拿出来看看,可是耽误到了现在。如今有什么东西会妨碍我们把它过一遍呢?我已经从乡下走到这儿,实在需要歇一下。

欧:[143b]好吧,我从伊利纽Fowler注:伊利纽(Erineum)在艾琉西斯(Eleusis)和雅典之间,靠近刻菲索斯河(Cephissus)。显然,欧几里德已经走了大约三十英里了。开始就陪着泰阿泰德走,所以歇一下当然没问题。来吧,我们歇着的时候,让伙计希腊文“παῖς”的本义是“孩子”,在这个语境里表示“仆人”或“佣人”之类;这里译作“伙计”,因为“伙计”不仅用作一般名词,而且也适合用作呼语,参考《泰阿泰德》143c8。来读。

忒:说得对。前面欧几里德和忒尔西翁之间的对话地点应该是在麦加拉的某条街道上。从下面开始,对话地点可能从麦加拉的街道上移到了欧几里德的家里。

欧:书古希腊人所谓“书”(βιβλίον)通常指抄写在莎草纸上的卷轴。就在这儿,忒尔西翁。我是这样把那场谈话写下来的,不是让苏格拉底像对我转述那样进行转述,而是让苏格拉底跟他的对话人进行对话。他说,跟他对话的人有几何学家塞奥多洛,还有泰阿泰德。[143c]当苏格拉底谈到自己的时候会说,“我说”或者“我讲”,而在他提到回答者的时候会说,“他同意”或者“他不同意”,为了避免谈话中间这些叙述用语带来干扰,以便让他直接与那些人对话,我在写作的时候就把它们省略了。这里提到的写作方式的改变提示了柏拉图本人前后两种写作风格的转变。有些学者把这种转变看作划分柏拉图对话录年代次序的证据之一。

忒:这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欧几里德。

欧:那好,伙计,把书拿来读吧。从开头至此是铺垫部分,此后的内容是仆人读的内容,也是本篇对话录的主体部分。值得注意的是,本篇对话录后面再也没有返回欧几里德和忒尔西翁之间的对话。我们很难相信,这个铺垫性对话的管辖范围可以延伸到《泰阿泰德》的后续对话录《智者》和《政治家》(若是这样,它们也会是欧几里德写下来的并且由这位仆人所读的内容),这不仅是因为《智者》和《政治家》同样没有回到这场铺垫性的对话,更因为它们跟这场铺垫性对话缺乏内在的关联:它们不像《泰阿泰德》那样展现泰阿泰德的个人才华,甚至在《政治家》中泰阿泰德毫无地位。本篇对话录后面的对话在苏格拉底、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三人之间进行,对话地点是在雅典的某处运动场(参考144c),对话时间是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去世前不久(参考210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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