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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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棋输一招

自晋候回宫后,便以养病为主,朝政还是交由申生处理,闲了就来章含宫看望姐妹俩,却并不提处置耿姬一事,骊嫱也只对晋候殷勤相待,别的事一概不提。

此时的惠安宫内却是人心惶惶,耿姬坐立不安,几次打发蕙姬去向晋候请安,却均被拦在了外面,晋候称身体不适,不见任何姬妾,有事让人传话即可。

这日晋诡诸觉得精神转好,便回到外朝,在书房内批阅奏章,这些奏章多是以前由申生批阅的,晋候见竹简上黑字朱批,写得揆情度理,多是中恳之语,心里颇为欣慰。

此时东关五过来道:“主公,耿夫人说有要事求见主公,已经在书房外等候多时了。”

“让她进来。”

东关五领了耿姬进来,耿姬行了个揖首礼后,便跪地不起。

晋候道:“起来说话。”

“臣妾有事相奏,若引得主公不悦,还请主公见谅。”

“但说无妨。”

“主公那日回宫之时,臣妾拦住车驾,冒犯主公,是臣妾的不是,但臣妾身为后宫之首,宫中出了杀人违纪之事,臣妾不能坐视不管。臣妾知道骊姬是主公心头上的人,按理臣妾不该违逆主公的心意,可眼见她们日益无法无天,引得后宫大乱,臣妾若再置之不理,哪里还有宫规家法可言,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让列祖列宗蒙羞。”

“夫人言过其实了,又有什么事引得夫人如此大动肝火?”

“主公可还记得那一箱的认罪书,主公回宫那日,因主公身体不适,臣妾一直没有交给主公过目,遂将一箱认罪书放在我惠安宫的后院内,不想昨晚这份认罪书竟被人偷走了。”

“放在你宫里的东西,怎么会被人偷走呢?”

“认罪书放在我惠安宫,这是众人皆知的,我惠安宫并非是守卫森严之地,若存心要偷,也不是不可能。”

“你怀疑谁偷走了认罪书?”

“除了骊姬以外,还有谁会惧怕这份认罪书落到主公手中?”

“你是说骊姬偷走了竹简吗?可是世子曾经告诉寡人,那份认罪书是永巷令对章含宫宫人刑讯逼供得来的。”

“主公,臣妾敢对天发誓,认罪书上的内容都是宫人亲口所说,字字属实,并且他们都是画了押的,哪里可以仿造得来。再说永巷令在宫中兢尽职守数十载,对主公的忠心有目共睹,哪里敢做这等违逆纲常之事。何况……”

耿姬顿了顿,道:“世子一心偏袒骊姬姐妹,他说的话恐怕不足为信。”

“哦,世子为何要偏袒她们啊?”

耿姬从衣袖内掏出一个香囊,上前递给晋候。晋候见那香囊用料精致,针脚细密,正面绣着几朵蔷薇,反面写着“薇兮薇兮,其采湛湛;时不予矣,叹之深矣!”

晋候皱起眉头,听耿姬道:“这是臣妾当日在骊姬的枕箱内搜出来的,因此事关系重大,可能牵连到世子,所以臣妾考虑再三,今日才将此物交给主公。”

晋诡诸将诗反复念了几遍,依旧是一脸漠然之色,将香囊放入袖中,道:“一个香囊,即使是世子送给骊姬的,又能说明什么?寡人到是听说夫人趁寡人不在宫中时,做了很多杀人灭口的事,夫人又有何辩解啊?”

“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事,臣妾深受主公信任,身为后宫之首,无日无刻不恪守妇德,谨守宫规,别说杀人,就是伤人的念头平日都是不敢有的,更何况主公离宫后,臣妾忙于应付蜡祭事宜,宫中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卫姬去办,说臣妾杀人,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此时梁五进来说蕙娘娘在外面求见。晋候命她进来,蕙姬一见晋候和耿姬,便跪地哭道:“主公,夫人,妾身刚刚得报,章含宫内烟雾缭绕,骊姬姐妹俩正在焚烧竹简,这必是惠安宫昨日失窃的认罪书无疑了。”

耿姬向晋候沉声道:“我惠安宫向来对她们姐妹俩一再忍让,她们却骄横无礼至此,使人偷走竹简不说,还公然烧毁,试图毁灭罪证,这是将国法和主公置于何地啊?”

东关五在一旁小声道:“主公,捉奸捉双,抓贼抓赃,咱们何不现在就过去一看究竟呢?”

“你不说寡人也是要去的,立刻备下轿辇,咱们去看看她们烧的究竟是什么。”

晋候一挥衣袖,带着耿姬和蕙姬,分坐三顶轿辇,赶往章含宫去。

到了门口,不待门人通报,晋候径直走了进去。就见大殿前的燎炉内,烟雾升腾,章含宫的姬妾们分站在骊姬姐妹两侧,底下立着一群宫人和奴仆,姐妹俩指挥着几个内侍,将地上一卷卷的竹简从绳索上拆下,一片一片投入燎炉中,只烧得炉内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姐妹俩见晋候来了,忙率众上来行礼,晋候冷冷道:“将炉内还没有烧完的竹简全部拿出来。”

东关五和梁五指挥着几个内侍上前,一番手忙脚乱,将炉中残留的竹片取出,又擦拭干净了,连地上剩余的几捆竹简,一齐拿来交给晋候。晋候随手打开一卷来看,众人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未免有些忐忑。晋候又翻看了几卷,道:“蕙姬,你来念几句听听。”

蕙姬巴不得晋候叫她,一边款款上前,一边得意地横了骊嫱几眼,接过竹简,念道:“耿夫人让我等站在殿外好好回想,一边让人把琼枝和另外几个婢女脱光衣服,跪在石阶上,让我等看着她们受鞭刑,若想起来了就写下来,少则数字,多则不限,写好了才能回宫去,如若不然……”

蕙姬至此再也念不下去,脸色熬白,又往下看了几行,将手中竹简掷于地上,指着骊嫱道:“我们都被这个妖女戏弄了。”

晋候怒斥:“放肆。”

蕙姬双膝跪地,失声痛哭起来,耿姬也跪下,哽咽道:“主公,臣妾用性命担保,蕙姬所念的绝非是从惠安宫偷走的认罪书,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诬蔑之词,其中必有隐情,还请主公明察。”

“难道还有几份认罪书吗,骊姬,你来说这份证词是哪里来的?”

骊嫱含着委屈道:“当年耿夫人和卫夫人查抄章含宫时,屈杀了不少的宫人,那是章含宫的世妇和女御们有目共睹的,众女事后回忆起当日的情景,将实情一一记录下来,写成了这份申辩书,请求我交给主公过目。我想着纵然我与惠安宫过去有些恩怨,能够重回宫中已是不易,何必再将旧事重提,若再牵扯下去,恐不利于后宫安定,让主公徒增烦恼,便将这份证词收了起来。不想昨日听门人报说,晚上有贼子闯入章含宫,臣妾想这些竹简若长期放着,被人看见终是不妥,不如把它们烧了,于是将章含宫的宫人们都叫来,当面把竹简烧毁,也好让她们知道,从此章含宫与惠安宫的恩怨不必再提。”

骊姞道:“你这是以已之心度他人之腹,可惜不是人人都有你这番君子气量的。耿夫人她们明摆着是问罪来了。”

耿姬怒喝道:“你们不用在此一唱一和地演戏了,我只问你,你敢让我查抄宫禁吗?”

骊姞抹泪道:“夫人不是已经查过一次了吗,何苦又来?”

骊嫱冷声道:“夫人要查就查吧,反正我这章含宫素来是被人糟践惯了的,想来就来,想抄就抄,想怎么杀人就怎么杀人,你们既然来了,就请便吧。”

耿姬向晋候道:“主公,那认罪书必定是骊姬指使人偷的,如果臣妾猜得不错,现在应还藏在宫中。”

晋候脸色铁青,“不必查抄了,今日的事寡人看得十分明白,分明是耿姬栽赃不成,如今落得个自受其辱,你还有何话说。”

“主公……”

“这么多年来,寡人一向对你信任有加,所以才将你从女御一步步擢升为夫人,不想你竟伪善至此,令寡人十分失望。从今日起,后宫交由芮姬掌管,你就不用再插手了。”

晋候说完拂袖而去,耿姬一口浓痰上来,差点没背过气去。蕙姬等人手忙脚乱地将耿姬救转过来,一行人振奋而来,又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