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唐诗中的人生和湖北气质

近日，有朋友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与湖北相关的链接，希望我们能点赞。此举竟诱发了我的诗兴，因为我刚好拜读过两首有关荆、楚的唐诗。而点赞与否已经不重要。文人就是这样，无处不成诗，虽然我并不会作诗。

这两首诗中，气势磅礴的是诗佛王维的《汉江临眺》；伤感无奈的是刘禹锡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汉江临眺》全诗是这样的：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整首诗风格豪迈、气魄宏大，和王维一贯的诗歌不十分相同。

一读到首联“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我就喜欢上了这首诗。因为擅长联想的我似乎又找到了王勃《滕王阁序》的韵味：“豫章故郡，洪都新府……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接下来两联中的“江流天地外”、“波澜动远空”可谓豪绝古今。因为这首诗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缘故，我愿意将王维与王勃、李白、苏轼并称为“豪放派”四大家。

诗中的尾联倒是符合王维享受人生的风格。中国古代的隐逸高人或者谪仙人，也就是象王维这样寄情于山水和酒水。喜欢王维不仅因为他诗写得好，还因为他闲云野鹤、去留无意的生活态度，正是我梦寐以求的。

王维字摩诘，被人们称为“诗佛”。那是因为他全家信佛，又因常用“空”字。其实王维本人是山水田园诗人，总体风格是诗中有画。象“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等等。

喜欢王维，更为他的有情有义而感动。不读不知道，王维并不象佛门中人那样断绝欲念，而是和我们一样有着丰富的感情。相思诗句中的极品：“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和千古送别第一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竟然都出自于王维之手。

喜欢王维，还因为他长得帅。他是和李白齐名的帅哥诗人。不知道孟浩然和这两个人交往是否真地只是为了以诗会友？我曾经在外打工时遇到过一个叫王维的同事，更巧的还在于他也是一个标准的帅哥。时光如梭，细细算来他今年应该已经三十有五。

喜欢王维，也喜欢他曾经的住处辋川庄别墅。他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积雨辋川庄作》就是在那里写的。我时常把辋川庄与山东曲阜、绍兴兰亭、成都杜甫草堂一起视为中国古典文化的圣地。是的，因为王维。

同样提及荆楚大地的诗《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我却不是很喜欢。刘禹锡的诗是这样的：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首联用了“凄凉”二字来形容他曾经为官的地方，我读来竟感觉出刘禹锡的怨妇心理。二十三年政途不顺，我们的诗人还想不通、理不顺，这完全不象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诗豪已无豪气，他还用“沉舟”、“病树”来比喻在哀怨中不能自拔的自己，明知沉沦而无能为力。连受到白居易的款待还只能是“暂凭杯酒长精神”。

意志消沉、不思进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典型。刘禹锡本是我喜欢的诗人，我没想到他如此颓废。他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都是千古名句。但仅凭这一首诗就失去了我的喜爱。

我不喜欢刘禹锡，还因为湖北应该有的“豪迈”气质被他给拖累了。楚地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它有着原始的哀怨气质。政治牺牲品屈原是其始作俑者，虽然他也写有浪漫主义作品。陆游在途经湖北时就写下了“七泽苍茫非故国，九歌哀怨有遗声”的诗句。

但随着时间流逝，荆楚大地成了豪迈、悲壮的代名词。孙曹赤壁大战壮阔如史诗，郭靖襄阳守城又是何等悲壮。屈原的《离骚》、崔灏的《黄鹤楼》、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苏轼的《前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无不是大气而豪迈，至少也不会是悲观绝望。

北宋时期的王禹偁、苏轼都曾贬居湖北黄州（冈），他们不仅没有象刘禹锡一样一蹶不振，还留下了《黄冈竹楼记》、《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等传世名作。政途不顺、生活不如意，做好自己、苦中作乐才是真男人。我特别欣赏苏轼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正是我愿意表现出来的孤高。

刘禹锡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可以说是历史的倒退，他是继屈原之后的衰神二代。

如果要在湖北选出和山东曲阜、绍兴兰亭、成都草堂、辋川别墅齐名的文化圣地，我会选（文）赤壁，而不是黄鹤楼。

从王维的诗畅谈人生理想，从刘禹锡的诗描绘荆楚大地的文学气质。“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我也想有个象李白或者王维那样能以诗会友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