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为证:旅俄华侨的历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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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柱的沉浮人生

2015年4月,春风习习,我们一行3人驱车30多分钟,在黑呼公路上绕着盘山道行驶30多公里,来到黑河市张地营子乡霍尔沁村。霍尔沁村位于黑龙江冲积平原、小兴安岭东麓的黑龙江沿岸,东临黑龙江,黑呼公路从村西面擦身而过,距乡政府所在地11千米。我们走进73岁村民吴全增家,说明来意后,老人爽快地向我们诉说吴家那段艰辛难忘的历史。

吴氏祖籍小云南宝塔,吴家的后人带有宝塔人的特征,脚上的小拇指指甲是双层的。当年祖先为了生存,到过山东、吉林和黑龙江挖人参,老祖宗还保留一个规矩,年三十晚上星星不出来不能吃饭。

吴全增的太爷家居住在江东六十四屯的断山屯吴家窝棚。那时,江东六十四屯有耕不完的土地。吴家在屯中也是大户人家,兄弟5人,家中土地成片,牛马成群,吃穿不愁,一家人幸福地生活着。

笔者采访吴全增

太爷在哥兄弟中排行老二,太爷的五弟生性好赌,只要手中有钱就上赌局玩上几局,每天痴迷不返。他的母亲是河北人,性格直爽泼辣、脾气急躁。有一天,五太爷又跑到赌局里昏天暗地进行赌博,任凭兄弟几个百般相劝就是不肯回家,谁也拽不回来。老太太知道后非常生气,急匆匆地跑到赌局里连打带骂把儿子拽了回来,五太爷在前面跑,他的老母亲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五太爷跑得快,一会就把他的老母亲远远落在后面。当时家中正在修理房舍,五太爷做错事心虚怕挨打,爬到房顶躲起来,气急的老母亲看见后使劲踹了一脚房柱,结果把房檩子踹了下来,不巧的是倒下的房檩子不偏不正砸在慌不择路、准备逃脱的五太爷头上。嗜赌成性的五太爷死了,全家忙于丧事,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

吴全增老人的爷爷名叫吴文柱,1876年出生。在他18岁时,太爷去世,那时尽管家道已经中落,失去了往日的繁华,还是能雇佣许多劳工,生活尚可维持。

1900年,爷爷24岁时,沙皇政府派官兵挨家挨户动员大家搬迁到黑龙江右岸居住,要求村民们不能转移财产,只准人离开,值钱的物件都不准带走。有的乡民知情后就拖家带口先行离开;有的人家故土难离,不愿过背井离乡的生活,舍不得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没有搬迁;还有的人家让孩子们先行逃难,老人留下看守房屋和财产。

在沙俄官兵强行驱赶村民时,爷爷和他的弟弟赶着一匹老马拉着一辆破旧的花轱辘车,车上坐着太奶,只携带一点食物就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路奔走。当他们走到瑷珲杨树屯准备落脚时,后面俄军炮声阵阵,枪声不断。清兵正奋力阻击俄军的进攻,杨树屯已经失守,不能容身,无法久留。他们只好随着逃难的人群继续向前逃离。前面逃难的村民人山人海,后面沙俄士兵穷追不舍,瑷珲城距离江省齐齐哈尔路程遥远,人困马乏,得不到休息,连日的奔波使那匹老马变得瘦骨嶙峋,已经拉不动花轱辘车,哥俩决定一人拉一根绳子,拽着花轱辘车继续赶路。一家人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路艰难跋涉、颠沛流离、风餐露宿,逃到齐齐哈尔。由于逃难的人多,一路上饿死、病死、被俄军杀死的村民很多,时值夏季,尸体来不及处理就已经腐烂,形成瘟疫。当时江省(齐齐哈尔市)每天死的人太多,刚开始一天十几人,后来每天几十人,一家一家地死亡。有的人家仅存一两口人,有的人家十几口人无一幸存。连棺材都卖完了,后来有人死了直接拿炕席裹着埋了。

疲惫不堪的哥俩一看江省待不下去,又往回折返,由于担惊受怕加上数月的奔波劳累,太奶在回乡的路上就一病不起,滴水不进,她躺在车上用手艰难地指着回家的路,悲伤地闭上了双眼。老人死后,哥俩埋葬了母亲,擦干眼泪,继续逃难。后来他们到了杨树屯居住,那时家中一贫如洗,勤奋的哥俩白手起家,起早贪黑开垦荒田,砍木建屋。说是房屋,就是能遮风雨的窝棚。由于连续两三年庄稼收成不好,无法度日,哥俩又转到东岗子生活。后来,爷爷的弟弟被曹集屯一户人家招为上门女婿;爷爷则留在瑷珲东岗子开垦荒田,并娶车家姑娘为妻。

1906年,爷爷带着年仅4岁的父亲,一家人来到霍尔沁村安家落户,这里距离江东六十四屯很近,隔江就可以望见对岸的家乡。同行的还有一路逃难的江家和姚家。这几家在霍尔沁村开枝散叶,成为村中老户。父亲这一辈兄弟5人,大家分别娶妻生子,吴家逐渐成为霍尔沁屯子中的大户。据民国九年(1920)《瑷珲县志》记载,时年乌札拉氏即吴氏有43户。

1942年,吴全增老人的爷爷去世,终年66岁。


采访时间:2015年4月17日

采访地点:黑河市张地营子乡霍尔沁村

口述人:吴全增,男,73岁,原黑河市张地营子乡霍尔沁村村主任;吴全义,男,68岁,原黑河市张地营子乡霍尔沁村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