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仓储的制度困境与救灾实践(东方历史学术文库)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仓储研究发展的新方向

通过来自不同研究路径的推进,仓储研究取得诸多可喜的成绩。最为重要的成果有二:一是研究仓储视角日益多元:梳理历代仓储的沿革、仓类性质、贮藏规模和社会功能等。特别是来自制度史方面的仓储研究,对于人们了解以往各个时代、各个仓类的沿革、分布和规模都有扎实的贡献。而来自政治史、经济史和社会史视角的仓储研究深化了对仓储各项社会功能的认识,揭示出其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重要作用。二是仓储研究实现了从内到外的重要突破。仓储研究不再仅仅限于仓储本身,而是将其置身于广阔的政治、社会、经济层面,探讨仓储与官僚机器、市场机制、基层组织之间的复杂关系。他们力图通过对仓储运行机制的考察,揭示传统社会运作的内在机制和本质特征。

对于目前的仓储研究来说,一些重要的研究误区同样值得重视。比较典型的有三:一是偏重仓储制度的结构梳理,忽视仓储制度的运行机制;二是偏重仓储制度的宏观考察,忽视仓储微观运作过程;三是偏重从仓储向外观察社会,忽视仓储内部观察。

具体说来,首先,仓储制度本身的构造固然重要,如仓制沿革、仓址变迁等,但制度运行机制、实践形态、实践逻辑同样重要。我们不能像滨下武志批评的那样,制度史研究混淆构造和运用两个概念,强调制度的结构,而轻视制度的来源以及运用。滨下武志:《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清末海关财政与通商口岸市场圈》,高淑娟、孙彬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序”,第5页。要将仓储视为运动的生态系统,而非静态的社会结构;要将仓储实践本身纳入研究视野,在实践中反思制度本身的运行与内在困境。

其次,仓储制度的国家宏观层面考察很重要,但是更应该充分考虑各地仓储实践的鲜明差异,需要在掌握更多地方性知识的基础上,提升整个宏观层面的认识深度。如同光时期的晚清积谷运动,虽是一个全国范围的建设活动,但各省筹办方式、建设成效可谓千差万别,如果没有足够的地方资料支持,得出任何有关国家层面的论断都十分危险。

最后,以往的仓储研究都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前提下,即仓储组织本身可以作为一个透明的单位考虑,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所谓的制度分析。对于仓储作为粮食组织内在的成本和管理困境,对于仓储本身的经营与成长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不深入观察仓储系统的内部运行机制,不对仓储本身有一个深刻的认识,那么通过仓储“窗口”鸟瞰所得到的景象与论断都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片面性。

更具体地说,细心观察以往仓储研究,很难找到一个非常完整、深入的仓储个案研究,很难观察到仓储运作的微观层面。这样,对仓储的实际消耗、管理成本、社会效益、社会成本等可以量化的内容难以深知。人们更多在一个定性分析的层面判断仓储运作的成效。显然,这样的观察是危险的。只有一手的、微观具体的观察,实在的经验证据才能支撑在此基础上的宏观判断。

正因为对仓储宏观制度的过度重视,研究者更多地将地方仓储实践看成一个仓储制度在地方生产的自然形态,而忽视仓储地方性实践的创造与特色。研究者习惯于自上而下观察仓储,而不习惯从下向上反思仓储。如同仓储根本的制度设计,以仓养仓,即要求仓储在自身粮食流通领域中实现盈利,很少受到研究者的质疑。研究者更多认为“有治人,无治法”,将仓储管理的所有失败原因简单归结为管理者。只有重视实践,重视地方性实践,重视微观研究,思考仓储的内在逻辑,才能深入分析仓储制度的内在困境,这也是未来仓储研究需要努力之处。

因此,要获得仓储研究的革命性突破,在方法上必须实现仓储研究的三个根本转向。

第一,实现动静结合。不仅要重视仓储的结构与功能研究,更应重视仓储的内在运行机制研究。要关注仓储系统的内部运行机制,要重视仓储系统运行的内在矛盾。更具体地说,要重视仓储系统运行中成本与效益的矛盾。要实现仓储的静态解剖向动态观察的转变。

第二,实现上下结合。不仅要重视仓储的全国性或区域性的制度化研究,更应重视仓储的微观运作、日常运作。要细致展示仓储日常管理与经营流程,要重视仓储微观管理的成本消耗与利润获取,要分析微观运作的内在矛盾。同时也要超越微观运作的层面,考虑地方的特殊情况,分析制度化因素与地方性因素的复杂关系,实现仓储观察的从微观看宏观,以宏观统微观的合理转向。

第三,实现纵横结合。以仓储的历时性沿革为经,以仓储的空间生成性为纬,经纬相成。要从仓储的地方性实践出发,寻找仓储的地方运作逻辑,审视仓储的制度化操作。要从仓储的历时性变化寻找影响仓储变迁的制度性因素,从仓储空间生态的差异性中寻找仓储实践的地方性因素。最终实现以地方勾连全国,以实践检讨概念的仓储研究转向。

总之,未来仓储研究需要尝试一种新的综合性研究。它要求:考察仓储制度的具体实践,注意分析仓储的内在矛盾,揭示仓储的运行机制,同时重视仓储外部因素的影响、外部力量的改造,做到内外结合;观察仓储结构本身的变化,包括仓储的规模、类型的变化,更重视仓储制度的运行,实现仓储制度的长时段、动态式了解,做到结构分析与过程分析并重;审视仓储制度的理念设计,论证仓储具体的实践,做到制度的设计与实践的统一;重视仓储微观的具体考察,注重仓储实证经营的分析,做到从微观反思宏观,从实证提炼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