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广东留学的历史地位与价值影响

广东留学促成了中国近现代社会的开放变革，广东留学改变了近现代中国人的人文思想，广东留学促成了近现代中国新产业经济的发展，广东留学促成了中国现代教育业发展。

1．广东留学与中国近代社会的开放变革

广东留学所促成的中国近代社会留学海外运动的兴起，不仅改变了中国人中华文化所铸就的文化心理，更促成了中国人改变中国现实境况的实践运动。正是在这种观念更新、实践作为的变革热潮中，中国社会开始了由一个故步自封、闭关锁国的传统封建农业国向一个现代型国家的渐次开放变革的新时代。

说广东留学，自然首先要说广东所辖的香山留学。说广东人，也自然就要先说广东所辖的香山人。那么，说香山，反过来也当然不能离开岭南。因为香山是大岭南板块的有机构成。岭南是中国陆上一块特别的地理构造。特别的大山，特别的大海，三面是崇山峻岭的包裹，一面是浩瀚海洋的直对。于是，漫长的时序延续里，看不到有多少地理的变化，亦看不到有多少人的变化。繁衍生息的轮回重复里，失掉的是一茬茬的生命，却未能长出来更多的文化。自闭的境况里，生命呈现的是一种极度的疲弱状态。因为，没有文化生长的地域，呈现的一定是没有生机发展的状态。“圣人布道”，为何要“此处偏遗漏”呢？然而，大自然造化的神奇，就在于它既然造就了这一方土地，那么在它为这方土地关闭了一扇门的时候，也一定会为其开启另一扇窗。文化之所以具有生机活力的一个最本质的属性，就是因为它打破自闭而不断寻求异质的融汇。当岭南的山下日渐众多地积聚起了那些以各种缘由方式流放迁徙来的中原子民时，当沸海一样的南海岸线上游走起了那些因人祸天灾而逃来的谋生图存者的中原人的身影时，这块自闭了土地也自闭了文化的地方，瞬间就开始了它的生机焕发。一代代的移民迁徙，一次次的文化碰撞，一层层累积起来，就成了改变这方土地的无限力量。于是，珠江三角洲形成了，潮汕平原形成了，西江走廊和雷州半岛也形成了。随之，广府人出现了，潮汕人出现了，客家人出现了。也正是这特殊的地理地缘，那些土著南越人，终于在与新形成的广府人、潮汕人、客家人的相互融合中，形成了一个更大意义上的岭南人。凭借着得天独厚的临海资源，他们在接纳变通中原农耕文化的过程中也创造着自己的海洋文化。正是这农耕与海洋文化的新交汇，岭南人不仅打造了岭南生态地理上的生命新景观，更涉洋出海地在海外世界寻求到了自己发展的新天地。

处在这特殊的岭南地域和特殊岭南人群体中的一个别样小群体是聚集在珠江入海口西海岸的香山人。香山地域大的移民迁徙主要有四次。第一次移民就是秦统一六国后秦王发出“以谪徙民五十万戍五岭，与越杂处。”50万军民进发征伐南越，由此开始了封闭的南越与中原的联系。第二次移民就是唐五代北方战乱中的人口大量南徙，随之就有了南迁移民标志的珠玑巷。第三次移民就是宋元混战南宋不断南移偏安，随之有大量人口跟随而南移。古香山地域的人口就是在这三次大的迁徙移民过程中逐渐形成规模而变成了香山社会主体性群体的。而这个群体经过漫长的生存发展的演进洗礼，就与香山这方特别的生态地理环境相适应了，由此也逐渐形成了属于这方土地特有的生存方式和精神文化心理。于是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香山的原住民，是他们承接了香山人繁衍生息的历史过程。所以，到了唐时，先是在今珠海市香洲区的山场设文顺乡，公元757年又设香山镇，1152年由香山镇再建制香山县。

正是这样一个群体的香山原住民，当葡萄牙人占据澳门形成中国第一个通商口岸时，香山人成了几千年封建王朝封闭社会里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群体。澳门口岸不仅成了中西商贸的通道，更成了中西文化交融的走廊。西方的葡萄牙人借这块地盘不仅繁荣了他们的商业贸易，也渗透发展起来了他们的文化意识。西方人花了60年的时间（1513～1573年）进入澳门，又花了50年的时间（1573～1623年）占据澳门半岛，再花了222年时间（1623～1845年）把澳门变成了世界自由贸易港。总共376年（1623～1999年）对澳门的统治，构成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理中的特殊生存世界气象，它必然给和澳门这个地理相依相连的香山人带来巨大心理震撼和现实影响。

作为口岸之地的影响，表现在商品交易驱动下的利益，会使得固有的所谓牢固秩序渐次分崩离析。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进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从商品开始。作为商贸之地的影响，表现在商务活动所带来的文化意识形态的新构建。商品中隐含着文化，新的宗教来了，新的学校来了，新的生活方式出现了，香山人正是在这中西的商贸活动中开始了精神心理的无意识转移。作为西化之地的影响，表现在香山人看到的外面世界和率先而为的生存自强。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新世界的豁然眼前，必然导致心理的默化到行为的效仿，香山人是近代中国最早大面积全方位感受西方社会文化生活的人群。如此长达300多年的耳濡目染，那个原本就在不断寻求着新生命生存方式的群体，当面对这样一个全新世界的时候，它一定会找到一种新生活的新路途。

蓄积了几代人的能量，这口岸之地、商贸之地、西化之地的香山终于爆发出了特别的发展能量。由商品的贸易到生活方式的影响再到意识观念的改变，中国人更确切地说是香山人最早实现了一次洗心革面式的转变。香山人的心理意识观念在这股汹涌潮流的冲击下，一下洞开了一扇心灵世界的天窗，他们意识到纯粹封闭的自我经营只能使路越走越窄，只有开放自我，与世界融为一体，才会有发展的新机遇和新路途。所以，更生求新的生命意识，敢为人先的生命追求，包容博爱的心胸气度，就成了香山人特有的文化精神。

香山人的文化精神，来自于特别的香山地域所形成的香山文化，它集中体现着香山人的一种合乎时代潮流的生存意识，而在这样的商务生存意识中更表现出了香山人极具活力和气魄的要大能强的创新精神。这是久居海边被大海所历练出来的一种胸怀，这更是因了最早处在了东西经贸交易前沿熏染出来的一种灵性。融于世界的发展文化，表现着的就是香山人不甘于自我封闭、寻求共融互生、希望变革新生的发展性精神。这种发展性的精神在当时来说就是学习西方为我所用。

我们说香山文化就是融于世界的发展文化和向着经济贸易的商务文化，实质上也就是说它是开放的文化和改革的文化。开放是海洋文明的特征，开放的人才能是个不断进步的人，开放的民族才能是个不断发展的民族。而一旦海纳百川地开放了，巨大的空间包容就迫使人们不能墨守成规、一成不变，这就要改革，更要不断地改革。只有不断地改变自我，不断地革除陈规陋习，文化才会不断呈现生机亮色。香山人是由移民而聚集起来的一个混杂的生存群体，浩渺无垠的大海和不宜生存的环境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锤炼，它迫使人们不断地去改变，不断地去适应，不断地去寻求生存的机遇空间。于是，开放的意识在沉淀积累中就变成了坚守的观念，改革的行为在实践中就变成了自觉的行动。正是这样一种心态和这样一种行为，当特殊的机遇来临时，它就会与这特殊的机遇形成特别的遇合，生命的闪光点和人生的辉煌由此而出现。香山人就是因为具有了这样的开放心态和这样的改革行为，当澳门这个特别的时代机遇出现时，香山人抓住了，当然也就成功了。

因此可以说，特别的香山地域社会，造就了特别的香山文化和特别的香山人。正是因为有着这种特别文化精神的香山人，那个特别的历史时代的风云际会才会创造出惊世骇俗的辉煌，这辉煌改变了香山人自身，更改变了近代中国社会。香山和香山人由此成了千年封建帝国的掘墓者和近代中国复兴转型的策动者与实践者。

香山人的这种文化精神，可以说，就是日后成长起来的广东人的文化精神。近代广东是与近代中国社会关系最为密切的一方地域。广东地域，是中国近代社会最先实行开放改革的地域，是中国近代社会最先实行变革转型的地域，中国社会的近代化转型就是由广东人促成的。因为近代广东地域是中国近代社会向西方世界打开的第一扇门，作为商贸第一口岸与文化交流第一走廊的广东，开启了属于近代广东人改革、开放从而影响中国社会发展的新时代。这影响不仅表现在近代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发展步伐是由广东人首先迈出的，更表现在广东人促成了中国社会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开始了向现代社会的革命性转型。开放是广东人的文化心理，改革是广东人的实践精神。

现代社会形态最基本的一个标志，就是从一个完全的农业文明形态开始向工业文明形态的转化，这种转化的具体体现就是现代工业的发展、现代商业的形成、现代教育的实施、现代政体的产生。而这四个具有现代社会属性标志的现实开创，都是由广东人的先行先试实践实现的。唐廷枢开创的开平煤矿，是中国现代工业产业的摇篮。上海四大百货的竞相辉煌，是广东人商业开发的全新创举。中国现代大学教育，是广东人教育救国的履行实践。孙中山带领下的中华民国的建立，是中国政体革命的根本变革。

正因为有着改良启蒙思想的传播，有着开放变革现实的强烈愿望和行动，广东人和广东社会，在这个一切都翻了个身，一切都将是个新的开始的转型时代，不仅使自己成了时代潮头的第一人，也创造了许许多多开创中国社会新纪元的第一。

广东香山人所创造的影响改变中国社会发展进程的第一有：中国第一个资产阶级革命政党同盟会、中国社会第一个国民政府中华民国、中国第一个民族工业企业开平煤矿、中国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中国第一台蒸汽机车龙号机车、中国第一个航运公司轮船招商局、中国第一个股份公司轮船招商局和招商股票、中国第一个水泥厂启新水泥厂、中国第一个保险公司仁和水险公司、中国第一间百货公司先施百货公司、中国第一间机器印刷厂同文书局、中国第一所大学北洋大学、中国第一所音乐学院国立音乐学院、中国第一部英汉词典《英语集全》、中国第一部日汉词典、中国第一部注音字典四角号码字典、中国第一个全国模范县香山县、中国第一所民办西式学校甄贤学校等。

广东香山这块土地上最早出现影响中国社会的第一有：中国第一座西医医院是1569年葡萄牙人卡内罗在澳门创办的圣拉斐尔医院（也称白马行医院）；中国第一座西式大学是1594年意大利传教士范利安在澳门创办的圣保禄学院；中国第一座西式学校是1839年美国传教士布朗创办的马礼逊学堂；中国第一座自由贸易港是1845年创建的澳门港；中国陆上第一个海关是1887年创建的拱北关；中国陆上第一个防御外寇的军事营寨是1621年建造的前山寨等。

广东香山有许许多多的人是中国向现代社会转型实践的第一人：中国社会转型革命第一人孙中山、中国倡导商战也是思想改良第一人郑观应、中国留学第一人容闳、中国民族工业第一人唐廷枢、中国买办第一人徐润、中国海外华商首富华侨领袖陈芳、中国西医第一人亚洲第一刀黄宽、中国第一所大学北洋大学第一任校长蔡绍基、中国清华大学第一任校长唐国安、山东大学第一任校长唐绍仪、岭南大学第一任校长钟荣光、华中大学第一任校长韦卓民、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中华民国第一任海军总长程璧光、中华民国第一任外交总长梁如浩、中国工人运动第一任领袖苏兆征、马克思主义南方传播第一人杨匏安、中华全国总工会第一任委员长林伟民、中国百货第一人马应彪、中国航空第一人杨仙逸、中国第一位女飞行员朱慕飞、中国近代轻音乐第一人吕文成、中国近代音乐教育第一人萧友梅、中国近代出版第一人王云五、中国电影第一代导演郑君里、中国电影第一代影后阮玲玉、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容国团、中国第一个模范县长唐绍仪等。

由这些如此众多而又重大的第一可以看出，在中国近代以后的社会发展进程中，还没有一个地方因这么多第一等的人物和第一等的事项而对中国社会的发展造成巨大影响。正是这些第一人所作为的第一事，使得一个陈旧的封建社会形态渐次退去，一个新型的近代社会形态渐次形成。它改变的是一个民族社会的发展进程，它创造的是一个民族社会的全新时代。

2．广东留学与近现代中国人文主义思想发展

广东留学，既是欧风美雨的召唤，亦是欧风美雨的洗礼。这召唤，是文化强势进攻过程中的被迫接受。这洗礼，则是文化主动接受过程中的积极汲取。二者所形成的客观的或主观的效果，就是异域异质文化的渗透影响改变了广东人固有的文化心理和观念意识。而这种一人一地改变所形成的连锁性发酵效应，快速而有效地扩展到了当时的整个中国社会。留学受教的文化效应，就这样促成了近现代中国人文主义思想的全新发展。

鸦片战争后的中国，民族危机深重，西学东渐之风也日益盛行。林则徐的《四洲志》和魏源的《海国图志》，首倡“师夷长技以制夷”，提倡探求异域新知，向西方学习先进思想文化。后有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和梁启超的《变法通议》，批判君主专政，主张君主立宪，鼓吹民权变法，倡导改良图存。而随着中国人海外留学运动的不断蓬勃发展，西方现代文明思想文化更是如潮水般浸润影响了中国社会。它主要表现在中国社会强烈的新政立国、商战强国、教育兴国的现代人文思想理念的兴起和确立，以及五四新文化运动形成的民主、科学的思想，尤其是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的思想理论，由此中国社会的现代转型有了一个强大的思想理论武装。

孙中山提倡三民主义，建立民主共和政体，走资产阶级革命道路，政治革命的民主主义旗帜率先飘扬在广东大地。作为民主革命先驱者的孙中山就成了中国近代在政治上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中华民国的第一任大总统是广东人，中华民国的第一任内阁总理也是广东人。广东人的革命精神并不会因为革命的低潮而减弱，前者倒下来，后者再上来，此路不通了，另辟新方向。也正因此，广东人中才会走出中国工人运动的第一个领袖，才会出现整个华南地区第一位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者和革命家。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那一段革命似乎就成了广东人的革命，政体革命的风起云涌既是广东文化造就的成果，更成了广东文化中最具辉煌的亮色。正是广东人在岭南大地上的这种先行之风，政治革命才进而越过岭南而进入中原，中国大地由此也才有了民主政体、政治革命的现代政体思想的风云席卷。

郑观应呼吁思想启蒙，疾声唱出“富强救国”和“以商立国”的时代声音，成了中国近代在思想理论上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的“欲振工商，必先讲求学校，速立宪法，尊重道德，改良政治”的思想，他的“以商立国”、“兵战不如商战”、“借商以强国”的理论，他的军事上发展强大海军和陆军和外交上实行平等外交的观念，直接促成了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民国革命火种的燃烧。郑观应的“富强救国”和“以商立国”的思想，既是广东文化孕育出来的生命理论之树，更成了广东文化中的重要内容。正是广东人在岭南大地上的这种先行之风，现代工商思想才进而越过岭南进入中原，中国大地由此也才有了改良自强、以商强国的现代工商思想的风云席卷。

容闳主张教育为本、教育救国的思想，并率先跨出国门留学海外，成为中国近代在教育上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的“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与富强之境”的教育思想，不仅促成了中国120名幼童赴美留美的伟大创举，更使世人明白了现代教育才是民族振兴的根本。因为只有现代教育，才具有立人强国的永恒之力。广东人有这样的胸襟眼光，更有着身先士卒的身体力行和坚忍不拔的实施落实。教育为本的实行既是广东文化启示的智慧结晶，更成了广东文化中的灿烂篇章。正是广东人在岭南大地上的这种先行之风，现代教育思想进而越过岭南进入中原，中国大地由此也才有了办现代大学、兴新科学教育的现代教育思想的风云席卷。

随着留学热潮的不断推进，随着更多人接受西方现代人文主义思想的洗礼，广东岭南大地上所兴盛起来的现代人文主义思想在愈演愈烈中影响到了整个中国社会。由此以来的20世纪的中国，一开始就进入一个以五四新文化启蒙运动为标志的现代文化启蒙的热潮当中。民主的思想来了，科学的精神来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学说来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主义和思想都来了。千年一贯制的天朝上国，由此渐渐融入世界文明发展的大河中，开始了自我的凤凰涅槃。

3．广东留学与近现代中国产业经济的发展

广东留学，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新知学习，它所具有的特别价值意义更在于锻造了一批具有新知更具有现代灵魂的新人，促成了一个具有新知新灵魂人的新的革命性实践。所以，留学归来的学子们，不仅以他们的新知新灵魂开启了中国社会现代精神思想的革新之风，更以他们的新知新灵魂开始了在中国社会变革的实业实践。一个只会在土地上讨生活的民族，就是在这样一个契机下，开始了由单一的传统农耕生存时代向现代工业文明时代的转变。

以实业求自强的敢作敢为精神，是由广东香山买办率先实践的。但广东乃至全国性留学运动所造就的众多留学归来人，则是在这些香山买办所开创的实业的基础上，推进了中国现代工商产业的全面兴旺发达。

广东香山是中国的买办之乡。买办是殖民地社会的产物。它是西方商务贸易者在对华贸易过程中所雇用的商务代理人。当时活跃在香港、上海、广州、天津、汉口、唐山、九江等洋行中的买办，香山人占了8/10。因此，中国近代的洋务运动中，香山人成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中国近代民族工业的大半壁江山也被香山人占据着，而且香山更把自己的生意做到了东洋西洋。香山人不仅在思想政治上敢为天下先，在经济商务活动中也同样敢为天下先。这种务实崇商的理念，使香山大浪潮水般涌现出了无数的公司商铺。热情浪漫与趋利务实的精神，使香山群星灿烂般涌现出众多名商巨贾。正是这商业的经济活动，使香山人懂得了学习借鉴的重要，感受到了商务活动中诚信的力量，明白了商务行为中的契约关系规则的价值，由此以更加雄阔的魄力把商业经济的活动从香山推向了更广大的社会。由买办起家的唐廷枢所创办的轮船招商局，开创了近代中国航海商务的新领域，并由此首开了中国的保险业务。而开平矿务局更成了中国近代民族工业起步的标志。以创立先施百货而成为“中华百货鼻祖”的马应彪率先进入上海，引来了后来有名的郭乐兄弟的永安百货、李敏周家族的新新百货、蔡昌兄弟的大新百货的抢滩大上海。“四大百货”在上海滩的相映生辉，不仅开创了近代中国百货业的先河，更在其经营过程中创新出了“彩票”、“礼券”、“摸奖”、“电台广告”等现代的管理规章和营销策略。生长于拱北口岸北岭村的徐润，是16年勤恳于英人手下的买办，终于独立成为20世纪初中国最大的茶叶出口商、最大的房地产商、最早的股份制企业创始人而雄霸上海。作为香山买办，他经历了由商务雇佣者到独立商人再到民族资本家的三个发展阶段。尤其是当他以充裕的经济资本影响到国家社会发展时，买办们就成了近代中国第一批民族工业的开拓者，中国社会由于他们的存在开始了由农业文明时代向工业文明时代的转换。

可以说，有了广东香山买办所奠定的中国现代工商业基础，才有了已经在西方社会早已普及成型的、与现代文明社会相适应的各种现代工商产业，随着一批批留学生的归来，其在中国大地上也渐次地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了。一个古老的封建社会，就在这样的现代文明思想之风的吹拂下，就在这样的现代工商产业大潮的冲击下，开始了它的社会转型，开始了它现代文明的发展脚步。

4．广东留学与近现代中国现代教育发展

广东留学，促成了中国两千多年私塾式教育的覆灭，加速了中国千年科举取士教育制度的灭亡，实现了中国教育由传统的单一人文经学教育向现代人文科学教育的全面转变，实现了旧式教育体制向现代新教育体制的完全改变。

中国社会的教育，从孔夫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有二开始，传承的就是一种个人化的私塾性体制，传教的就是单一的四书五经之类的人文教化内容，所以拜师认师是中国人非常严肃的事项，所以才会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

如此教育体制，是建立在人与人相依附的关系机制当中的。在个人，就是依附师傅。在国家，就是依附皇帝。所以这种教育，就不仅仅是知识的学习，更是一种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培养，由此实现社会大关系间的平衡和谐。这是一种与中国社会建立在农耕土地文明基础上的血缘氏族宗法关系相适应的教育体制。

如此教育内容，是只为御人和治人而安排的。所谓的四书五经，皆是儒家怎样做人怎样治于人的人文之术。在个人，多是怎样受化而向圣；在国家，多是怎样被化而受服。所以这种教育，固然能识文断字地明事明理，但更多的是驯化中要人们恪守一种活人的礼法。为他人而活，为皇上而活，为自己也不清楚的那个未来而活。于是，人的价值不是建立在个人基础上的评判认定，而是在集体、在社会中去寻找、去表现、去肯定。这样就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人依附在一个冷冰冰的机制中，人的受教就只有一种关系，要么你依附于人，要么人依附于你。中国文学几千年的辉煌，看看创造这些辉煌的作家们，哪一个不是在读书而为仕的路途上拼死拼活？不就是都想着要实现那个让人依附于他的梦吗？可最后都是因了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断了让人依附于他的意图，从而不得不依附于人地开始了他们的文学之路。中国读书人仕途的坎坷，成就了许多文学上的辉煌。就是日后兴起的书院式教育也是一种导师教授经学的高级形式的新依附，它绝不是中国真正的大学教育，现在有些大学把自己办学的历史与所处地域的先前书院相联系来确定大学创办的历史，实在是滑稽可笑之为。现代大学是工业文明的产物，中国封建农耕文明的土地上没有也不可能有现代性大学教育的出现。

历史进入隋朝，世袭门阀的社会终于在行进中深感因自家读书人的不长进而导致的可用人才之匮乏，于是有了专为读书人进士而设置的科举制度，读书优而仕的选用人才策略，不仅提高了读书风气，更促使了社会进步，但科举这个好制度在隋的发明、唐的推广、宋的完善、元的成熟中，还没走完就被明清两朝扭曲畸形为了一个坏制度，以至于鲁迅先生都写进了小说，塑造了穿着长衫站着喝酒只会说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的孔乙己形象，痛批科举吃人的罪恶。产生于隋朝大业元年（公元605年）的科举制度，运行不到千年就开始先变形再扭曲直到腐烂，所以在以留学教育为潮的西学冲击下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寿终正寝。中国的教育与中国的选人用人制度，都没能救了中国式的教育体制，使教育内容再续。

因为工业文明的时代一定会取代农业文明时代，以土地为生的生活如果还能与私塾经学的教育相适应的话，工业文明时代一定是要有新的现代教育体制与现代人文科学教育来适应。于是，在留学教育学成归来的学子们的呼唤与实践下，中小学教育的各色新式学堂如雨后春笋，人文加科学的新式教育风潮迭起。尤其是现代性大学教育的创建，开创了中国教育的全新时代。创办于1895年的中国第一所现代型大学北洋大学即现在的天津大学，广东留学人蔡绍基和唐绍仪分别荣任早期的校长之职，培养了中国社会第一批工学人才。是广东留学人唐国安成了创办清华大学的首任校长，推行庚子赔款留学教育，培养了20世纪初中国社会的一大批栋梁人物。

正是有了留学人的这种带动效应，中国现代教育观念和实践才得以快速成长式地发展。可以说，容闳教育救国、教育强国的“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与富强之境”的教育思想，在一批批一个个留学人的实践下，不仅革命性地改变了中国传统教育的痼疾，而且创造性地开辟了中国现代教育的新纪元。中国现代教育开始于广东留学人，中国现代教育体系也是由广东留学人奠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