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模式不会消失？

文 Joshua Kurlantzick 编译 孙瑜

中国模式对民主国家构成挑战

中国政治专制、经济开放的模式曾经被认为难以持续，然而，这种模式在最近几年却表现出难以置信的可持续性。

2009年1月，时任中国总理的温家宝出席世界经济论坛，发表了抨击“西方金融机构盲目追求利益、政府对金融部门监管不力、消费过度”的评论，一改以前中国低调的态度，这在5年前是难以想象的。在2008年以前，中国一直恪守老一代政治家邓小平“韬光养晦”的战略。而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后，西方民主国家经济衰退，中国一跃成为焦点，西方领导人也开始试着思考他们的政治体制是否存在缺陷。

和中国的政治体制比较起来，西方制度的缺陷更加明显。中国的决策过程迅速、合理，不会受到立法、司法、舆论媒体的干预。一党专制虽然有缺陷，但是如果领导开明，则会有巨大的优势。一党专制可以有效地实施那些困难而又非常关键的政策。

在西方领导人、政策制定人、媒体质疑他们自己的体系时，中国领导人开始更加明显地宣传威权资本主义。毕竟在金融危机期间，许多西方政府救助金融部门和私人企业，使得他们难以对北京的经济干预进行过多的批评。在中国，有许多新书吹捧中国的发展模式而攻击西方自由资本主义的失败。中国也不再像一个谦恭的学徒，而变成了胜利的老师。

从2008年开始，不仅是中国的最高领导人，普通百姓对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也越来越自信。有一些自信来自金融危机以后中国经济表现为一枝独秀；有一些自信来自中国官员、学者发现那些曾经教导中国人权、自由的民主国家，比如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泰国，已经落后于中国的发展。

中国为西方民主资本主义国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以前的衰退中，西方民主国家从未遇到过像中国一样成功的对手。尽管苏联也能被当作一个例子，但它从未产生过可持续的增长和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公司。那些对民主制度不满的亚非拉发展中国家正在努力学习中国的发展模式。

中国模式的特点

最近几年，中国模式成为经济自由、政治专制的代名词。而事实上中国模式是非常复杂的。与其他亚洲国家相同的是，中国大量投资基础教育，降低文盲率；也为外国投资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但是在中国模式中，尽管经济上实行了一定程度的开放，政府仍然保留了经济控制权，包括控制战略性产业、银行部门和投资流向。尽管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中国实行了国企改革，中央政府仍然对大约120家最大和最有权力的企业拥有控制权。在中国42家最大的公司中只有3家是私有的。在39个最重要的经济部门中，国有企业控制了85%的资产。中国共产党指定大公司的高层领导人，他们一般都是党员。政府可以通过控制这些公司的领导人执行国家意志。中国还可以利用这套干预体制提高中国的国际政治影响，比如说政府可以促使银行部门借款给在发展中国家开展业务的中国公司。而如果美国想提升与印度尼西亚的关系，绝不可能强迫私人部门去投资。中国模式把商业看作提高国家整体利益的工具，而不仅仅是个人获得财富和权力的途径。

中国宣扬其发展模式的举措

中国开始宣传自己的发展模式。由于中国在短期内还不具备挑战美国的军事能力，因此中国愿意通过其他途径，如宣传自己的发展模式，使得其他国家跟随自己，分享自己的价值观念。

从2000年开始，中国已经开始为外国官员举办培训项目，参加官员一般来自发展中国家。项目课程涵盖经济管理、政策、司法实践等。但是在最近几年，培训的项目课程越来越倾向于宣传中国的发展模式，比如中国如何分配贷款和拨款、如何发展企业家成为共产党员、如何利用经济特区吸引外国投资、如何控制司法系统等。当这些官员回国后，也会采取类似的手段。

以前中国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会议只是为中国提供建立战略性伙伴关系与开展投资和贸易的平台。但是在最近的5年里，比如和东南亚和非洲领导人举行的会议上，中国开始隐性宣传其发展模式。比如在以前的博鳌论坛上讨论内容大多为全球化及其对亚洲的影响等宽泛话题，而最近几年讨论西方模式的失败和中国的发展模式是否更能规避这些风险等具体话题逐渐增多。

除这些以外，中国还通过其他方式构建中国在发展中国家的软实力。包括扩大新华社的影响、在全球设置孔子学院、向发展中国家提供贷款、争取发展中国家留学生等。

中国宣传其发展模式的效果

以前，中国的模式吸引了许多独裁国家，但是现在一些民主体制的发展中国家也发现这样的模式具有吸引力。由于中国在近期才开始宣传其新模式，这对西方的挑战在很多年后才能看到。但是在东南亚，中国模式已经受到了欢迎，中国也开始在中亚、南美等地施加影响力。一些东南亚国家领导人开始逐渐控制关键产业、重建一党执政。在泰国，开始出现像中国一样的互联网监控，以及通过司法来削弱反对党。

诚然中国模式也存在其缺陷，包括难以制约腐败或愚蠢的领导人、国家的权力无法受到控制等。中国内部也越来越不平等，城乡之间存在巨大矛盾，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也会给国家带来不稳定性。但是到目前为止，中国向其他国家推广其发展模式已经悄然见效。

本文原题名为“Why the ‘China Model' Isn't Going Away”。本文作者为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研究人员。本文于2013年3月刊于《大西洋》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