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星

五月的春风吹过操场旁的林荫道上，余晨离趴在窗边，俯瞰着楼下来来往往的红色校服。教学楼的那边，一道隐秘的视线扫过人群，忽然把焦点定在了余晨离身上。

几乎是同时间，余晨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抬眸，对上了那道目光。那边的眼神没有过多的停留，迅速消失了。

余晨离盯着视线消失的地方，眼神十分淡漠。

再转过身来，林夕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位子上，她趴在电子屏桌上，睡得很熟。

余晨离拉开林夕颜旁边的椅子坐下，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正是人潮拥挤的时间，走廊外明明已经闹翻了天，她却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沉沉入眠。

余晨离试探性地抬了抬手，瞬间就被牢牢抓住。

林夕颜微微抬了抬眸，微眯着双眼。

余晨离挑了挑眉——精神这么紧绷？

“有事？”

余晨离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问：“昨晚没休息好？”

“还可以。”林夕颜甩开余晨离的手腕，伴着上课铃声伸了个懒腰。

第一节课是史学，教他们的老师是一位年纪不大的中年男性。他打开电子屏幕，上面呈现出一颗璀璨瑰丽的蔚蓝色巨行星。细致的讲解伴随着图片的播放娓娓道来——

“星元前，我们人类还不属于这颗星球。那时候，人类生存的家园，叫地球。”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口的剧增，地球的能源已然枯竭。人类加紧了探寻宇宙的脚步。”

“在经历了将近三千万年的努力，人类在R7-B15星系，找到了一颗比地球更适宜人类居住的行星——黎星。也就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黎星象征着黎明，象征着希望和生命。人类来到黎星已经三百多年，在这里，我们重新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高楼，轻轨，飞车，信息网络……时间开始重新纪元。”

屏幕上，森林、土地、海洋、天空无比清晰地被放映出来。老师按下按钮，骤然间，屏像上的一切都幻化成实物，出现在学生们身边。

冰晶脆雾，怪石嶙峋，海阔天明，云朵拥挤。

一片生机勃勃。

林夕颜轻抚着手边的一朵月季，眼神有些空洞。

“其实，以前地球也是这样的。”忽然一计声音响起。“不过，污水排放，大气污染，冰山融化，资源枯竭，生物变异。地球因为生态系统崩溃，无法正常运转而被遗弃了。”余晨离笑笑。一只小鸟落在他的手上，歪着头看着他。他轻轻一吹，小鸟就像薄雾般消散了。

林夕颜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对过去不感兴趣，我只关心黎星的未来。人类一直都说可以和自然和谐共处，说了几千万年，但地球最终还是被遗弃了。”

余晨离笑问：“那如果按你所想，人类和自然无法共存，该怎么办？”

林夕颜看着投影，淡漠地说：“如果人类灭而万物生，那就此消失也未尝不可。”

“从你开始？”

“到我为止。”

林夕颜的眼里闪过一次期待和疯狂，“我想亲眼见证人类覆灭的全过程，然后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光荣地死去。”

余晨离挑眉，轻笑了下：“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反人类主义。”

“我不是反人类主义，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人类没有那么伟大，世界也不是少了这个物种就无法继续，没有人类的星球也许反而会更好。”

“可是没有意义了。”余晨离说。“存在才有意义，如果人类消失，即使这颗星球变的更好了，那么对于已经消失的物种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不需要对人类有价值，这颗星球上还有其他生物存活，它们会感知到，这颗星球在慢慢变好。”

余晨离轻笑了声：“没有思维，只靠本能活下来的物种，对于历史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按你所说，人类可有可无，那么，我认为，其它生物也是如此。人类在宇宙的时间中扮演着书写者的角色，他们记录着时间，记录着历史上的一切。只有留下痕迹，有了借鉴和供读的作用，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才拥有意义。被人遗忘的时间和从未存在没有一点儿差别。”

林夕颜还想再说些什么，余晨离忽然倾身，食指竖放在她的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微微一笑，轻声说：“你应该再给人类一些时间的，人类生存的这几万年对于‘无穷’的宇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是黑是白，是生是灭，时间会自己做出选择。”

幻象消失，周遭的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余晨离退回了身子，林夕颜垂着眸，在沉思。

两人坐在教室，各怀心事。

余晨离瞥了一眼林夕颜的手，摩挲了下刚刚被她抓住的手腕，眯了眯眼睛。

正常女孩子的手不会那么粗糙，她手上茧的位置也很奇怪。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小镇，真的不是情之所迫么？

这个女孩身上有太多秘密，作为一个好奇心极重的猎手，林夕颜吊足了他的胃口。

放学的时候，林夕颜有意避开余晨离。余晨离也没有追着不放的意思，去了小镇的其它地方。

林夕颜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收获，他还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同一时间。

克洛森帝国，商贸中心。

“老板。”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打开电子门，向办公桌后的身影欠了欠身。

办公桌后响起一抹沙哑而富有有磁性的声音。

“联合国已经重新修改了法律，签订了新的文件，科历维利亚已经正式成为奥尔维斯的附属国。总部有消息传来，趁热打铁，把林夕颜带回来。特殊时期，不能再放她在外面游走了。”

“那这次的抓捕要求……”

“要活的。”办公桌后的男人顿了顿，补充道：

“可以尽全力抓捕，她没那么容易死掉。必要的话，可以多调遣几名中高级新星人类。”

“是。”西装男人俯了俯身，退出了办公室。

商贸大厅内金碧辉煌，歌舞升平，一片熙熙攘攘，和刚才办公室内的肃静截然不同。

西装男人走过大厅，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嘿，牧斐哥。”一名橘发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阿澄？你不是出任务了吗？”

“提前完成回来了。”少年看着牧斐手里的资料，问：“有新任务？”

“嗯。”牧斐点了点头。“林夕颜的。”

少年脸上的笑意突然敛了下去，神情中透着丝丝寒意。他看着牧斐，眼里散发出掩不住的杀意。

“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