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胡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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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陷入陕北泥坑,急图整训部队

从1945年秋季以后,由于抗战形势好转,接着又全面胜利,胡宗南为了到郑州接收和受降,立即命令第七十八师迅速开往郑州,担任郑州警备,到了12月间,又命令第七十八师移驻灵宝。1946年三四月间,第七十八师在灵宝由师改编为整编第七十八旅,我被任命为副旅长。1946年六七月间,蒋介石掀起全面内战,胡宗南又命令第七十八旅开进山西安邑、闻喜一带进攻解放区。这时我正在重庆陆军大学将官班学习,到8月间回到第七十八旅,旅长许良玉调升整编第一师副师长,改派沈策接任第七十八旅旅长,把我仍然改任参谋长。从此以后,我即屡次请假不干,态度消极。但是胡宗南始终不愿将我调走,直到1947年7月间,在陕北安塞县时,才正式命令调我担任整编第一三五旅副旅长。从1945年秋季起到1947年7月止,胡宗南没有来过第七十八师(旅)。因此,我也没有见过胡宗南。所以这段时间,第七十八师(旅)的行动我将另写材料,这里不谈。

我在安塞县接到胡宗南的命令后,立即到延安向胡宗南请示,胡宗南那时正处在陕北损兵折将、进退两难的境界,他无心接见我,只请裴昌会主任代见。见后,我即日搭车回西安转到临潼县属的新丰镇整编第一三五旅旅部到差。

关于整编第一三五旅的情况,我这里要交代一下。整编第一三五旅原来是属于陈诚的部队,旅长祝夏年,广东人,黄埔二期毕业,也是陈系人物。该师(未改编为旅以前,是第一三五师)原驻湖北,后来大概是围攻中原李先念司令员的部队,由河南南阳附近追击到陕西省境内,就被胡宗南抓住了,留在陕西置于自己的指挥下。祝夏年颇不愿意归胡宗南指挥,几次设法想拉回湖北去,但均被胡宗南发觉,予以制止。因此,胡宗南对祝夏年是不放心的。整一三五旅原来装备很好,兵员也很充足,1947年3月间,胡宗南向陕甘宁边区进攻,将该旅拨归整编第二十九军刘戡指挥。有一次,我在瓦窑堡东北某地遇见该旅,超越整七十八旅前进,服装整齐,武器全新,很多日本高大洋马,看来军容很壮,但不到一个星期(大约是4月16日左右),听说该旅在羊马河中伏,全部被歼。副旅长代旅长麦宗禹被俘(此时旅长祝夏年请假在后方养病)。胡宗南乃命整编第二十七师副师长张汉初在延安附近收容该旅溃散逃出的官兵,重行编组,并命祝夏年带回西安,暂住新丰镇附近接收新兵,重整旗鼓。我到新丰镇时该旅旅部也才到达不久。有人说胡宗南不相信祝夏年,所以派我去监视他,胡宗南也可能有此意图,但他并没有对我说过。可是祝夏年认为我是由第一师调去的,所以表面对我很欢迎、很客气,但实际对我是有戒心的。

我到整编一三五旅才10天左右,突然接到西安绥靖公署总务处长刘大钧来电说:胡先生指令你立即乘飞机到延安去,有要事商谈。并派吉普车来接我到西安,当日下午即由西安乘飞机飞抵延安,向胡宗南的侍从副官报到。次日上午,胡宗南召见我。他首先问我:“现在部队为什么不能坚持战斗?一打就垮。”我说:“这不是战略战术的问题,而是下级军官和士兵缺乏训练,战斗动作太差,所以有机会还要加强战斗训练。”他点点头。随后,又拿出一份某高参(忘其姓名)所写的建筑碉堡的意见书交我审查,并说:“这人过去在太行山区指导建筑碉堡很有经验,你拿去看看,现在能否实用。”我回到延安招待所,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把这份意见书详细审查修正,并增加一部分野战筑城的意见,合编成一本《剿匪筑城之参考》,送交胡宗南审阅。胡宗南即批交绥署第三处(参谋处)印成一本小册子,发送各部队参考。这是胡宗南第一次开始找我单独谈话。也可以说从此以后他直接使用我,考验我,渐渐引为他的亲信了。

接着胡宗南派我到整编第二十七师协助该师师长兼延安警备司令王应尊集训全师两个旅(第三十一旅、第四十七旅)的干部。王应尊遵照胡宗南的指示即在延安王家坪前朱德总司令部的旧址成立整编第二十七师干部训练班,他亲兼班主任,派第三十一旅副旅长袁致中兼任教育长,聘请我以总教官的名义负责教育计划和指导实施的责任。我们即住在朱总司令从前住过的四个窑洞内,开始筹备,一方面拟订训练计划,筹备训练器材和训练场所;另一方面训练担任实际教育的教练官。经过大约半个月的紧张筹备后即正式开学。每期半个月,全师干部共分两期训练完毕。训练内容:除少数时间的精神讲话和政治讲话外,主要课目是连以下的战斗教练,各种兵器的射击教练和营以上的伏击战、反伏击战及夜间攻防战斗演习等。后来又请来专搞训练的周雨寰副旅长(黄埔军校八期毕业,德国留学军事)协助我指导演习。两期训练完毕后,表面上收效很大,胡宗南表示满意。但是国民党的形势已走上末路,谁也无法挽救,这个第二十七师在短短的突击训练中又哪能立即振奋起来呢?所以到了1948年2月底在宜川西南的瓦子街一遇到人民解放军,这个师的两个旅也仅仅挣扎了两天时间,即全部被歼。

在第二十七师干部训练班结束后,该师奉令南开,我也辞别胡宗南回到西安,准备仍回整一三五旅。到达西安后,突然又接到绥署第一处(人事处)通知说:胡先生命令你到潼关第一六七旅,协助该旅匡泉美旅长整训部队。因此,我又到潼关第一六七旅去了。第一六七旅是整编第一师所属的一个旅,与第七十八旅原属兄弟部队。我任第七十八旅参谋长很久,与第一六七旅的干部大部分都很熟悉。该旅原在陕北蟠龙镇被解放军全部消灭,旅长李昆岗被俘,副旅长匡泉美恰在后方接收新兵因而幸免,反被升为旅长,驻在潼关重新编训第一六七旅,那时尚无副旅长,听说派我去,匡泉美表示很欢迎,其实我所接受的命令只是临时派遣,我的本职仍是整一三五旅副旅长。我到潼关后,正是解放军的陈谢兵团由晋南渡河,挺进豫西,蒋军在豫西的部队惊惶失措的时候。因此,第一六七旅的当前任务,是加强潼关防务,准备战斗。我协助匡旅长指导部队构筑潼关外围碉堡,并为各级干部上课讲解构筑碉堡和野战工事的要领及注意事项。有一次,胡宗南到豫西视察后,经过潼关,我同匡旅长出城迎接,胡宗南拉我乘坐他的吉普车,表示非常亲热。到达第一六七旅旅部后,即由我报告潼关防务和碉堡构筑情况,匡泉美报告第一六七旅兵员补充和训练情况。胡宗南表面上很乐观,只说要加紧补充好,装备好,注意把工事做好,别无指示。他在第一六七旅吃了一顿饭后就回西安去了。大约在1947年11月间,第一六七旅被调到西安,担任西安城防。这时我随同到西安。胡宗南又派我到西安城防工程处,协助工兵第三团,指导西安外围碉堡工事的构筑。据了解,当时西安绥署计划以五个师坚守西安城,准备与解放军作困兽之斗,其中以三个师扼守西安外围。因此,环西安城大约30公里的周围,都计划实施构筑坚固堡垒。其碉堡的建筑,以营为单位,营下设三个步兵连,构筑成三个连据守的碉堡,连下设三个步兵排,每排构筑三个能容纳一个班的碉堡。碉堡都形成三角形,使三个班碉堡的火力能互相支援,三个排碉堡的火力也能互相支援。这样排是一个据点,联合起来连又是一个据点,再联合起来成为一个营的抵抗中枢。碉堡有两层的,三层的,都用火砖砌成。连与连碉堡之间又设有封锁堡,以封锁两连之间的空隙。碉堡外围挖掘外壕,重要的地方架设铁丝网,外壕内部和铁丝网都有侧防设备,以防破坏和超越这些障碍物。全城外围总计构筑碉堡在600个以上(详细数字记不清楚),不知耗费人民多少金钱和物资。但是解放军一来,也只有逃之夭夭,所谓碉堡群只是装饰门面,欺骗一些躲藏在西安的反动阶级而已,对人民解放军是起不了作用的。

我在西安城防工程处,只待一个多月,把碉堡位置勘定后,即由工兵第三团担任技术构筑责任。这时胡宗南又把我调出,派我到户县、咸阳和西安附近,督训整编第三十六师在后方将要补充好的新兵旅、团(该师在陕北沙家店被解放军消灭后,调回到咸阳、西安附近补充训练)。这时,胡宗南每派遣我一次,即约我到下马陵他的住地吃一顿饭,当面谈谈训练部队的情况,并送我一些旅费,作为零用钱。1947年过春节的时候还送我10袋面粉和年节费用。有人对我说:“胡先生这样对你客气和优待,是把你当客卿对待,你的前途是很有问题了。因为胡先生对第一师的老人,总是不客气,若叫某人来大骂一顿,这人准要升官,若对某人客气,就是不准备重用他了。”当时我也很怀疑,特别是1947年12月间,胡宗南调任整编第二十九军参谋长文于一为整编第一三五旅旅长,而把我这个副旅长(我那时仍是第一三五旅副旅长名义)反调在外面作为临时差遣,今日跑这里,明日跑那里,这就更使我内心不平,而打算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