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良师张西曼
张西曼教授是革命前辈,也是我的良师。在大学时代,我与一批追求进步和理想的同学除了参加一些抗日救亡运动,还在地下党的领导下,成立了“中苏问题研究会”。当时,我们对社会主义的苏联还不了解,朦胧地把它称为“北方之熊”,但对十月革命、对列宁和斯大林、对苏联的建设成就,都十分关心和向往。我们正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探索,从那时唯一介绍苏联的杂志——《中苏文化》上发现了张西曼教授的名字,就到杂志编辑部走访他。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表示愿为研究会尽可能提供各种资料。他给我们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是:博学深思、平易近人,关心青年一代的成长。这次初访,给了我们极大的鼓励,并且燃起了希望之光。这样,我就认识了张西曼先生,记得那是1938年仲夏。
为了开展研究会的工作,我经常去找他,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亲自接见,全力赞助,可说是有求必应。他把介绍苏联的各种书刊一批批地送给我们,曾多次带我到苏联驻华大使馆去商借苏联影片,周末还派专人到中央大学来放映,每次都受到广大同学的热烈欢迎。可是,当时校内反动党团的爪牙却经常捣乱。记得有一次正在放映时,那伙坏蛋突然将电影胶片弄断,还烧毁了一盘菲林(胶片),事后我们感到十分为难,因无力赔偿苏联使馆,给西曼教授添了麻烦。当我向他汇报情况以后,他非但没有责备我们,还义愤填膺,有力地挥动右臂,勉励我们跟三青团分子继续进行斗争。在归途中,大家欢欣鼓舞,感受到一股革命的温暖。
为了了解苏联,宣传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光辉成就,我们研究会还在校内举办过一次规模较大的“苏联生活图片展览会”,前后历时三天,各方人士络绎不绝地前来参观,轰动了重庆沙坪坝。在筹备过程中,西曼教授又不辞辛劳,为我们奔走联系,还亲自赶到中大来向我们祝贺。
1941年秋,我离渝赴港,彼此还有书信来往,可惜这些函件都在珍珠港事件后散失了。“湘桂撤退”后,我回到重庆,在九龙坡交通大学教书,有时从远郊搭船进城,时间虽紧,也常去访问他,总喜欢听听他对时局的一些看法。1945年初,西曼教授在重庆创办了《民主与科学》杂志,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大后方,他呼吁民主,反对独裁;提倡科学,反对愚昧;要求进步,反对落后;歌颂光明,揭露黑暗;打破了当时文化界的沉闷空气,博得了有识之士的好评。作为一名编委,我跟他接触的机会不少,有时找他商量事情,总看到他埋头在小书斋里写作,桌上堆满了书刊,内侧横一张床,床边也摆有各种出版物,他生活那么俭朴,工作又那么紧张。好几次,他留我吃便饭,一同上附近的小馆子,往往点两菜一汤,其中必有一盘炒回锅肉。吃到最后,他总把肉盘往我的饭上一倒,十分亲切感人。回想大学时代,他知道我经常步行进城,临走怕我车费不够,有时还要给我买票。他一贯严于律己,乐于助人,能以身作则,确实令人景仰。
1945年冬,在他的发起和努力下,中国民主宪政促进会于1946年2月在重庆宣告成立,对鼓吹新民主主义宪政运动,起过推动的作用。在初创阶段,他四处奔走,多方呼吁,理事会由他亲自主持,在会上每每慷慨陈辞,痛斥国民党当局的独裁专断。1945年暑期,我转到成都四川大学任教,次年曾受总会的委托,成立了民主宪政促进会成都分会,在当地中共党组织的统一领导下,响应总会的号召,为反迫害、反独裁、保障人权、争取民主,联合文教界的进步力量,共同开展斗争。
1946年盛夏,我离开四川赴英进修,从此就与西曼先生失去了联系。1949年初秋,我绕道东北来到祖国的心脏,才得知西曼教授已与世长辞,感到十分沉痛,曾与吴藻溪、李世璋等同志聚商过几次,处理民主宪政促进会的一些未了事宜。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伟大祖国的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目前全国上下同心同德,正在为建设一个高度民主、繁荣富强的社会主义国家而阔步前进,西曼同志毕生为之奋斗的理想必将成为事实,这就可作为我们对他的最好的纪念。
(1985年6月12日于太湖之滨)
(1985年6月29日由夫人牛平青在纪念座谈会上代读)
原载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九辑(总一〇九)25—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