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共和国:骷髅旗飘扬、民主之火燃起的海盗黄金年代(甲骨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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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侠盗罗宾汉?

山谬·贝勒米这个后来自称为“海上罗宾汉”(Robin Hood of the seas)的人,一六八九年三月十八日生于英格兰德文郡席堤兰(Hittisleigh, Devon),很可能是史蒂芬与伊丽莎白·潘恩·贝勒米(Stephen and Elizabeth Pain Bellamy)的孩子。如果真是如此,他是家中五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最大的哥哥在他出生五年之前、尚在襁褓时期就夭折了。Kenneth J. Kinkor, “The Whydah Sourcebook, ” unpublished document, Provincetown:Whydah Museum,Provincetown,MA:2003,p.355;Parish register printouts of Hittisleigh,Devon,England christenings,1673-1837, FHL Film 933371,Item 4,Provo, UT: Church of Jesus Christ of Latter-day Saints Genealogical Society.Microfilm.由于他是家中唯一幸存的男孩,最后继承了家中大概值不了多少钱的房产。席堤兰是一个“极简”的地方,只有几栋小屋散在空无一物的达特穆尔荒原(Dartmoor)北侧山丘,也就是阿瑟·柯南·道尔(Arthur Conan Doyle)的福尔摩斯小说《巴斯克维尔的猎犬》(Hound of the Baskervilles)发生地。当地泥土是坚硬的黏质土,要犁田或排水都很困难,居民费尽心力种植小麦、大麦与马铃薯。作家笛福曾于一七二〇年代报道这一区的土壤“天生贫瘠”, “对健康非常不利,特别是对绵羊来说,更是如此。那些地带的绵羊数目不多,而且非常容易得会让羊只大量死亡的肝蛭病”。The National Gazeteer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 London,Virtue,1868.那里的土“什么都长不出来,只有灯芯草或牛不能食用的某种粗糙酸质牧草”。[Daniel Defoe]A Tour Thro'the Whole Island of Great Britain, 4th ed.,London:S.Birt,et al., 1768, pp. 360-361.

贝勒米大概和许多男孩一样,一有机会就离开农田,逃离了当时正席卷英格兰乡村、越演越烈的社会与经济灾难。资本主义正逐渐替换掉旧有的中世纪体系,转换期的痛苦则由乡间农民承受。从一五〇〇年代开始,英格兰的地主开始驱逐自家土地上的农民,用现金买下他们的中古世纪租赁权(tenancy rights),或是直接拒绝续约。在整个英格兰,封建地主夺取了原本由地方村民共享的田野与牧场,他们以墙壁、围篱、树篱圈住村民的土地,然后纳入大型私人农场与羊场。“圈地运动”(enclosure movement)让封建地主变成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数百万原来可自给自足的农夫,则变成没有土地的贫民。Jane Humphries, “Enclosures, Common Rights, and Women:The Proletarianization of Families in the Late Eighteenth and Early Nineteenth Centuries, ”Th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 Vol.50,No.1,March 1990,pp.17-42.

英格兰的乡村生活因而变得越来越岌岌可危。失去土地的佃农再也无法饲养家畜,也就是说,他们再也无法生产自己的牛奶、奶酪、羊毛或肉类。由于必须付现金租金给地主,才能继续使用土地,以及住在自己的房屋里,大部分人被迫出租自己与孩子成为劳工。对一般佃农家庭来说,这意味着大量损失实质收入。光是一头牛一年产出的乳制品,就值一个成年男子一年的劳动工资。Ibid., p. 24.一名游客观察后写道:“贫穷的佃农吃不起他们母鸡下的蛋,也吃不起长在他们树上的苹果与梨子……必须全部拿去卖钱。”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爵士(Sir Francis Bacon)描写佃农(tenant farmer),比“有房子住的乞丐”好不了多少。M.Dorothy George,England in Transition, Baltimore:Penguin,1953,pp.12,15.到贝勒米出生那年,全国约有一半人口,即三百万名英格兰人,是以勉可糊口的维生水平,或甚至低于这样的标准过活着,他们大多数住在乡村。David Ogg,England in the Reigns of James II and William III, Oxford,U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9, pp. 33-34.营养不良与疾病,在这一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英格兰人身上留下印记:与中层及上层阶级相比,乡村人士的身高平均低六英寸(十五点二四厘米),Ogg, pp. 34-35.寿命则不到他们的一半。John Komlos, “On English Pygmies and Giants:The Physical Stature of English Youth in the late-18th and early-19th Centuries, ” Discussion Paper 2005-06, Munich: Department of Economics, University of Munich, April 2005.

大量乡村人口抛弃祖先的土地,跑到英格兰城镇讨生活。年轻的山谬·贝勒米可能也是其中一员。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跑过哪些地方,我们确实知道的是,他最终抵达英格兰的某一个港口。或许是埃弗里的事迹鼓舞了他,相关故事已经从埃弗里的家乡牛顿费勒斯(Newton Ferrers)传到德文,而这个地方离席堤兰只有三十英里。在他穿越荒野前往普利茅斯、再翻山越岭走向布里斯托尔,或是他踏上前往伦敦的漫漫长路、一路朝大海前进的同时,那些充满侠客冒险与富可敌国的美梦,或许曾在这个年轻人的脑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