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杀手
1979年8月,44岁的银行经理艾达·凯恩独自上山旅行,在登上塔马尔派斯山东峰时突然失踪。当晚凯恩没有回家,她的丈夫有些担心妻子,于是便打电话报了警。第二天下午,搜救小组进山搜索,在山间一条小径上发现了凯恩的尸体。
凯恩赤身裸体,身上只剩下一只袜子,面朝地面呈跪姿,仿佛是在祷告求饶。经过法医鉴定,确定死因是后脑中弹,没有发现遭到性侵的迹象。凶手拿走了三张信用卡和10美元现金,但没有拿死者身上的结婚戒指和其他珠宝首饰。
1980年3月,依旧是塔马尔派斯山公园,23岁的芭芭拉·施瓦茨被发现陈尸荒野,同样面朝地面呈跪姿死亡,经查,施瓦茨的死因是胸部被利器连续刺伤;同年10月,26岁的安妮·奥尔德森去森林公园慢跑,就此一去不返。次日下午,尸体在林中被发现,头部右侧有一处枪伤。不过和之前的受害者有所不同,她并不是面朝下呈跪姿,她的衣着完整,脸朝上靠在一块岩石上,右耳的金耳环不翼而飞。
留宿在塔马尔派斯山公园的管理员约翰·亨利回忆称,奥尔德森被发现死亡的那天清晨,他曾看到过她独自一人坐在公园的露天圆形剧场里,好像是在看风景。另外,还有两名目击者在距离凯恩陈尸地点不足一千米处看到过奥尔德森。
警方很快锁定了一名犯罪嫌疑人,此人名叫马克·麦科德曼德,他的母亲和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兄弟被人发现在塔马尔派斯山下的小屋中遭枪击身亡。麦科德曼德潜逃11天后,主动向马林县警察局投案自首,承认自己枪杀了母亲与兄弟。警方检查他的住所时,搜出大量枪支,但是没有一支与杀害这些女士的枪支口径吻合。小径杀手使用的是0.44口径和0.38口径的手枪,而马克没有类似的枪支。
没过多久,小径杀手再次作案。
11月,25岁的肖娜·梅和两位登山伙伴约好在旧金山北面几千米处的雷伊斯角公园会合。到了约定时间,两名伙伴却没能等到梅。两天后,搜救队在山里一处不深的墓穴中挖到了梅的尸体,附近还有一具腐尸。经调查,腐尸是一名叫作戴安娜·奥康纳的纽约人,22岁,一个月前在雷伊斯角公园失踪。经过法医鉴定,确认两名女性都是头部中弹身亡。
就在梅和奥康纳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公园里又接连发现两具尸体,分别是19岁的理查德·斯托尔斯和他的18岁未婚妻辛西娅·莫兰。两个人在10月中旬宣告失踪,一个月后,尸体出现在公园。
之前发生的几起谋杀案已经在当地登山者中引起了恐慌,相关部门立了许多警示牌,尤其警告女性不要单独进入林地。可之前的谋杀案尚未告破,而公园里一天之内居然出现了四具尸体,这更是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混乱与震惊。
根据当地警局收集到的大量目击者的描述,警方发现这些受害者此前都曾和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但是问及陌生人的年龄以及面部特征这些关键性线索时,这些目击者的描述又是矛盾的。
警方在芭芭拉·施瓦茨的遇害现场发现一副不是很常见的双光镜,经过鉴定,将有关眼镜和验光单的情况向公众做出披露,并且把关于双光镜的传单分发给当地的验光师,让他们协助查找线索。很快有人发现这副眼镜的镜框是监狱配制的。得知消息后,警方立即排查了所有近期释放的有过性犯罪史的罪犯名单,包括联邦调查局旧金山外勤站在内,全部积极配合了调查工作。
警方的调查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当地媒体对此案有了另外一种推测。报界认为这个“小径杀手”极有可能就是曾在洛杉矶疯狂作案的“黄道十二宫杀手”。此人在1969年以前给整个美国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1969年以后他没有继续作案,但仍有许多人相信他依然逍遥法外。警方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小径杀手”和“黄道十二宫杀手”有着明显的区别,“小径杀手”或许认为没有必要和警方交流或者故意去嘲讽警方,他只是埋头作案,杀人之后便隐匿行迹,和招摇的“黄道十二宫杀手”截然相反。
当地警方请来几位犯罪心理学专家帮助分析此案,犯罪心理专家在了解案情后表示,接连发生的几起案件当中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都有仪式性特征。犯罪心理专家认为凶手有收集纪念品的癖好,而且凶手应该是一个英俊迷人并且老于世故的男子。根据这几位专家的建议,警方派出几名男性警员打扮成女性游客的样子,特意到案发地点游荡,但是这个办法并没有起效。
公众的恐慌情绪日益蔓延,给执法当局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警方只好就目前线索向公众做出解释,比如,“小径杀手”是一个蛰伏在暗处的恶魔,他会等着合适的猎物送上门,然后再痛下杀手。而且在他杀死被害人以前,会想方设法让她们蒙受心理创伤,逼迫她们苦苦求饶。
由于案情重大,当地治安官请求联邦调查局介入此案,联邦调查局迅速给予回应,派出调查员和行为分析科的犯罪心理画像专家赶赴当地协助调查。
犯罪心理画像专家查看了全部涉案资料和犯罪现场拍摄的照片,并从其中一份报告当中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份调查报告是由当地警局的一名探员整理的,这位探员注意到这几起谋杀案似乎都是发生在树木茂盛的僻静地区,茂密的树冠挡住大半个天空,树木纵横交错,汽车很难开进去。想要进入这些地方,人们只能徒步行进至少1600米的路程。
奥尔德森的遇害现场距离一条进入树林的通道很近,这条路是通往公园圆形露天剧场的一条捷径。犯罪心理画像专家由此断定凶手一定是当地人,他对附近一带的地形环境相当熟悉。
犯罪心理画像专家在当地警局的一间大培训室中对凶手做出描绘。当天有近60名探员与会,其中有10人是联邦调查局派遣的特工,其余人则是当地警官或警探。许多已经退休的警官也被紧急召回,协助查案。
人员到齐后,犯罪心理画像专家没有急于对凶手画像,而是对之前那几位心理学专家的结论提出质疑。犯罪心理画像专家表示,此次警方要对付的凶手绝对不是英俊迷人的美男子。从他对受害者进行连续刺杀以及从背后突袭等特征可以看出,这个凶手明显属于避世型的人,所以他不会像心理学家所说的那般世故。
凶手性格内向,缺乏自信,对自己没有把握,而且没有能力和受害者对话。这意味着凶手无法通过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去哄骗或诱使受害者做出他希望的事情。这些被害人都是喜欢登山运动的旅行者,哪怕是女性,她们的身体素质也要比一般人强。而凶手选择从背后闪电式突袭则表明,他唯一能够控制受害人的途径就是趁其不备,将其制伏或杀害。
凶手不认识受害人,案发地点都是汽车难以进入的僻静地点,林树茂密,挡住了外界的视线,这意味着凶手有足够的时间针对每一个受害者施暴,让她们按照自己的幻想去做出一些行为。尽管如此,凶手依旧认为背后突袭是必要的,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他必须用最快捷、最保险的手段制伏猎物。犯罪现场没有发生强奸或性侵,死者的尸体又被摆弄过,或许凶手曾对着尸体自渎,但没有进行性交。“小径杀手”对猎物的选择没有偏好,不同于连环杀手泰德·邦迪,邦迪选择的受害者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她们都留着一头中分棕色长发,而“小径杀手”对猎物的挑选比较随意,只要进入他的视线,都可能成为受害人。
此外,犯罪心理画像专家分析,“小径杀手”此前应该有过前科,或许蹲过监狱,罪名有可能是强奸一类的性犯罪。他在作案之前可能有过某种激发型的紧张性刺激。凶手是一个白人,因为目前所有的受害者都是白人;他所从事的职业应该是工厂工人或机械设备操作员。从他初次作案到现在,无疑成功地躲开了警方的搜捕,犯罪心理画像师认为凶手相当机敏,年龄应该在32岁到36岁之间。如果凶手曾经接受过智商测验,那么他的智商指数很可能远超平均水平。假如有嫌疑人进入警方的视线,警方可以调查一下他的背景,看此人是否有过尿床、纵火以及残害小动物的历史。警方要找的“小径杀手”至少会占其中两样。
在结束前,犯罪心理画像专家又补充了一条:“凶手有言语障碍。”
有在场的警官对犯罪心理画像专家的描绘嗤之以鼻,讥讽说:“难道你觉得死者身上的那些伤痕像是口吃式刺伤吗?”
犯罪心理画像专家不以为意,并对做出这个结论进行了解释。犯罪心理画像师表示,所有的描绘综合了演绎性推理和归纳性推理,并且考虑到了案情中所有的因素。这些因素在之前的描述中已经提过,比如,凶手选择的地点都是极为隐秘的林间,这样他在作案过程中就可以避免碰到其他人。因为他并不具备用花言巧语哄骗受害人的能力,所以只能采取暴力方式,而且就算在四下无人的密林中,他也会选择背后袭击,这都表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小径杀手”对自身的某种状况感到难堪和羞愧,他要以袭击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来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和支配欲,这就是他克服障碍的方式。
这种状况可能是疾病,抑或是伤残。从心理学或行为学的角度来看,凶手可能是一个其貌不扬、扔进人群中难以找到的人,他可能患过小儿麻痹、脸上满是粉刺,还可能有肢体缺陷。但是从他背后袭击的攻击方式分析,凶手有肢体伤残的可能性很小;再者,通过目击者提供的种种情况以及谋杀案发生前后进出过公园的路人的说法来看,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有着严重外形缺陷的人。要知道,一个有着严重外形缺陷的人,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哪怕你只看过一眼,很长时间后当有人问起时,你还是会清晰地想起来。
另一方面,言语障碍虽然会让凶手感到自卑,并影响或限制了他的人际交往,但是这种缺陷在人群中并不会引起注意。除非他主动开口说话,否则不会有人发现。
综上所述,“小径杀手”有语言障碍的概率非常大,也就是说,他是一个严重的口吃者。
3月29日,“小径杀手”再次出手作案,这一次有两名受害人,犯罪地点在圣克鲁斯附近的亨利·考埃尔雷德伍兹州立公园。凶手枪杀了一对年轻的夫妇——20岁的大二学生艾伦·玛丽·汉森和她的丈夫史蒂文·黑特尔。凶手打算强暴汉森,但遭到汉森的反抗,于是凶手用0.38口径的手枪将汉森当场击毙,并打伤了黑特尔。凶手以为二人都已死亡,于是离开了犯罪现场。黑特尔经过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无法提供完整的描述,他只记得凶手长着一嘴歪七扭八的黄牙,而且声称凶手的年龄有五六十岁,是秃顶。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不过他的描述显然和之前犯罪心理画像专家的描述有了很大出入。
警方在案发地进行了大规模走访调查,凭借目击者的描述,得以确定凶手驾驶着一辆红色的新款外国车,很像是菲亚特。弹道分析报告表明,这几起枪杀案和之前的“小径杀手”案是有联系的。
5月1日,20岁的圣何塞印刷学校的希瑟·罗克珊失踪了。根据罗克珊的父母、男友以及室友的描述,罗克珊在失踪前说自己和一位工艺美术老师一同外出,这名老师叫戴维·卡朋特,之前曾委托罗克珊从她的一位朋友那里买下了一辆汽车。卡朋特现年五十多岁,这个年龄犯下此类案件,显得有些不合乎情理。
虽然与犯罪心理画像专家的描述有所区别,但案情显然逐渐明朗了起来,警方的调查网正在收紧,目标嫌疑人已经出现。经过调查,警方发现卡朋特有一辆红色菲亚特汽车,排气管的位置有一处凹痕。这条线索被警方作为“保留性”信息留存,没有向外界公布。
实际上,卡朋特早就应该被当场指认并抓获了。他的作案地点牵扯多个警察部门的管辖区域,从而使得警方的搜捕工作变得更加复杂。他此前有多次性犯罪记录,并因此遭到监禁。之所以他没有出现在警方先前排查的性犯罪者名单上,是因为他已经被加州警方释放,以便让他服满一项联邦刑期。所以,虽然他并不在押,但从技术上讲,他仍然处于被监禁状态。正是如此,才让他钻了空子。
非常讽刺的是,卡朋特的眼镜和第二个受害人芭芭拉的眼镜是在同一个验光师那里配的,而且卡朋特的眼镜在犯罪现场被警方发现。但是,那名验光师没有看到警方四处张贴的缉拿传单。
此时,又有几名目击者站了出来,其中有一位叫彼得·贝雷斯特的银行经理。他对警方说,自己的银行之前有一位兼职出纳员,长得很漂亮,名叫安娜·凯利·门吉瓦,她在去年12月底的时候失踪了。贝雷斯特记得安娜之前服务过一位口吃严重的客户。虽然警方之前没有将此案和“小径杀手”联系在一起,但门吉瓦的尸体也在塔马尔派斯山公园被发现。
警方对他的背景进行调查时发现,卡朋特的母亲经常体罚他,他的父亲也在感情上虐待他。卡朋特的智力超群,但是因为口吃总是受到别人的捉弄。他在童年时期就已经表现出尿床和残害小动物的特征,后来步入成年,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和挫折感转化成莫名其妙的大发雷霆和难以填补的性冲动。卡朋特第一次入狱是因为在普雷西迪奥持刀袭击了一名妇女,当时他的婚姻正处于非常糟糕的状态,还有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据受害人描述,卡朋特在实施强暴之前和强暴的过程中,严重的口吃竟好像痊愈了一样。
圣何塞警方和联邦调查局立即将戴维·卡朋特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最终成功将其逮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