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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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确定航线

“邓肯”号绕过皮拉尔角一周之后,驶入了塔尔卡瓦诺塔尔卡瓦诺(Talcahuano),智利中部海港城市,位于康塞普西翁之北。湾,这是一个长12海里、宽9海里的大港湾。当地天气晴朗,每年的11月到3月,天空都万里无云。由于海岸受安第斯山脉遮挡,港口内常年吹着南风。约翰·门格尔奉格里那凡爵士之命,尽量靠近奇洛埃群岛奇洛埃群岛(Archipiélago de Chiloé),智利中南部海岸的群岛。查考海峡把该群岛与智利大陆分隔开来。航行,沿途检查沿岸所有溪流和蜿蜒的道路,希望可以发现轮船失事的蛛丝马迹。哪怕是一根折断的桅杆圆木,或者是船只的任何碎片,也能给他们提供可靠的线索。但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游船只能继续前行。直到离开雾蒙蒙的克莱德湾42天之后,游船才抛锚停在了塔尔卡瓦诺港。

格里那凡立即命人放下一艘小船,在巴加内尔的陪同下上了岸。这位知识渊博的地理学家庆幸,这段时间勤学苦练的西班牙语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了,结果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没人听得懂他的话。“一定是我的口音不地道。”他说。

“让我们直接去海关吧。”格里那凡爵士说。

到了海关,他们用一些简单的英语和手势打听到英国领事住在康塞普西翁,骑马一个小时能到那里。格里那凡很容易就找到了两匹快马,他与巴加内尔很快就进了城门。康塞普西翁是个大城市,是皮萨罗兄弟皮萨罗兄弟(Pizarro brothers),指西班牙征服者弗朗西斯科·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1471或1476—1541)及其同父异母兄弟贡萨洛·皮萨罗(Gonzalo Pizarro,1510—1548)、胡安·皮萨罗(Juan Pizarro,约1511—1536)和埃尔南多·皮萨罗(Hernando Pizarro, ? —1578)。他们开启了西班牙征服南美洲(特别是秘鲁)的时代。勇敢的同伴、建筑天才瓦尔迪维亚瓦尔迪维亚(Pedro de Valdivia,1497—1553),西班牙征服者,第一任智利总督,圣地亚哥和康塞普西翁两个城市的创建者。的作品。

它昔日的光辉已洗尽铅华、不复存在。经过战争中土人的洗劫和1819年大火的焚烧,只剩下今天的荒凉废墟,以及那被火焰熏黑的城墙,居住人口几乎只有8000人,已经远远比不上塔尔卡瓦诺市了。街道在慵懒行人的践踏之下杂草丛生,街上没有人做生意,也没有人开店,确切地说街上没有任何活动。曼陀林琴的音符回响在每一个台阶,忧郁的歌声飘荡在微风中。康塞普西翁这座勇敢之士的古城,已经变成妇孺的村庄了。格里那凡爵士毫无兴致探究这座城市衰落的原因,尽管巴加内尔一心想引他讨论这个话题,他却不愿意耽搁片刻,径直去了英国领事彭托克先生家。彭托克先生热情接待了他们,得知他们此行的任务后,答应帮他们询问沿海一带的相关消息。

但当被问到是否有一艘叫“不列颠尼亚”号的三桅船在智利或阿劳卡尼亚海岸停靠过时,彭托克先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否定回答。他没有接到过关于此事的报告,其他领事也没有接到过。然而,格里那凡爵士绝不会就此灰心。他回到塔尔卡瓦诺,不吝金钱、不辞辛苦地在整个沿海地区进行了全面调查,但都一无所获。他四处查访,细致询问,也没问出结果来。于是,格里那凡爵士只好回到游船上向大家汇报这个坏消息。玛丽·格兰特和弟弟不由得悲从中来,海伦女士不断爱抚亲吻两个孩子,竭尽全力安慰着他们。而雅克·巴加内尔拿起求救信重新审读起来,他全神贯注盯着信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格里那凡终于忍不住插嘴说:“巴加内尔!请您发挥您的智慧,看看是不是我们对这封信的解读有误,有没有什么不合逻辑的地方?”

巴加内尔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

“我们是不是把轮船失事的地方弄错了?”格里那凡继续说,“巴塔哥尼亚这个地名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连最笨的人也认得出来啊?”

巴加内尔依然一言不发。

“另外,‘Indian'(印第安人)这个词不是也证实了我们的推测无误吗?”

“完全正确!”麦克纳布斯回答。

“那么,遇险者在写这封信时就预料到将成为印第安人的俘虏,不也是显而易见吗?”

“唯独对此事我有异议,爵士阁下,”巴加内尔说,“即使其他推断都对,至少此事在我看来说不通。”

“此话怎讲?”海伦女士问,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位地理学家身上。

“我的意思是,”巴加内尔回答,“格兰特船长写信时已经沦为印第安人的俘虏了,并且我还要补充一句,这封信中已清清楚楚说明了这一点。”

“请您解释给我们听听,先生。”玛丽·格兰特说。

“再简单不过了,亲爱的玛丽。如果把信中的内容解读为‘已沦为俘虏’而非‘将沦为俘虏’,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不可能是这样啊。”格里那凡爵士说。

“不可能!为什么呢,亲爱的朋友?”巴加内尔面带微笑问道。

“因为漂流瓶只有在轮船触礁时才能被投入海里,因而信中给出的经纬度也应该是海难发生地。”

“此事毫无根据,”巴加内尔回答,“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这几个可怜的家伙有可能是被印第安人抓到内陆,然后想通过这个漂流瓶让人知道他们被俘的地点。”

“亲爱的巴加内尔,您忽略了一个事实,如果没有大海的话,他们就无法把漂流瓶投进海里。”

“除非他们把瓶子投进河里,再顺流而下流入大海。”巴加内尔回答。

这个答案如此出乎意料,如此具有说服力,虽然大家闪烁的目光暴露出他们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但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都沉默了片刻。海伦女士是第一个开口的。

“居然还有这种想法。”她惊叹道。

“并且这个想法妙极了。”巴加内尔天真地附和道。

“那么,您的提议是?”格里那凡说。

“我提议沿南纬37°这条线搜索,从美洲大陆太平洋沿岸一直到大西洋沿岸,偏差不要超过半度,那么在这条路线的某个地方我们总有可能遇到遇险船员。”

“这种可能性太渺茫了。”少校说。

“即使再渺茫,”巴加内尔回答,“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如果我猜对了,漂流瓶真是通过宽阔的河面流入大海的,那么我们不会找不到被俘海员的足迹的。你们只要看看这个国家的地图,很快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一张智利和阿根廷各省的地图,并将其摊开在桌子上。

“暂且跟着我做一次横跨南美大陆的地图漫游吧。让我们大步跨过呈狭窄条状的智利,越过科迪勒拉山系的安第斯山,进入潘帕斯草原的中心,这里还缺少江河溪流吗?不缺,这里有内格罗河内格罗河(Río Negro),阿根廷南部河流。和科罗拉多河,以及交汇于南纬37°的支流,漂流瓶有可能从它们中的任何一条支流漂过。也许在这些不知名的河流沿岸的某个印第安部落里,那些我可能会称作朋友的船员正祈求上天派人去营救他们呢。我们难道应该就这样让他们的希望落空吗?难道你们当中还有人反对我的意见?你们不觉得沿着我手指画过的路线一路向东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吗?即使最后发现我弄错了,我们也要沿着南纬37°这条线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我们所寻为止。如果还是不行,就算环绕地球一圈又如何?”

他的慷慨陈词令在场的各位感动不已,大家都不由得站起来握住他的双手,而罗伯特一边凝视着地图,一边大叫:“是的,我的父亲一定在那里!”

“孩子,无论他在哪里,”格里那凡回答,“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去那里找到他的。巴加内尔的说法最符合逻辑,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沿着他所指的路线找下去。格兰特船长可能是落入一个大部落之手,也有可能只是一小撮人。在第二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立即解救他。但倘若是第一种情况,在我们考察形势之后,必须回到东海岸乘坐‘邓肯’号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阿根廷首都和最大城市,位于拉普拉塔河南岸,濒临大西洋。,在当地迅速组织一队人马,在麦克纳布斯少校的带领下,足以应付阿根廷各省的所有印第安人。”

“妙极了,爵士阁下,”约翰·门格尔说,“再说了,横跨南美大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女士说,“这些可怜的家伙要是落入印第安人之手,至少他们的性命无忧吧,这一点您没有担心过吧。”

“这算什么问题?夫人,为什么这么问呢,印第安人又不是食人族,完全不是。我在地理学会认识一个法国人,叫季纳尔奥古斯特·季纳尔(Auguste Guinnard),法国旅行家,曾在巴塔哥尼亚被土人囚禁。,他曾被潘帕斯草原的印第安人囚禁了3年,其间他忍受了各种折磨和虐待,最后还是成功逃出来了。欧洲人在这些国家是大有用处的,印第安人很清楚他的价值,因此像饲养某种珍稀动物一样给予他悉心照料。”

“现在一点儿犹豫的余地都没有了,”格里那凡爵士说,“我们必须出发,并且越快越好。我们要选什么路线呢?”

“有一条路既好走,又风光无限,”巴加内尔说,“起初会有很多山区,然后沿着安第斯山脉东麓向下缓冲到平原,草原上青草绿石满地,活像一个大花园。”

“让我们看看地图吧!”少校说。

“请看,亲爱的麦克纳布斯。我们将穿过阿劳卡尼亚省会,经安图科火山安图科火山(Antuco Volcano),智利中部安第斯山脉火山,最近一次火山喷发在1869年。翻过科迪勒拉山,经过火山南面走下平缓的山坡,穿过阿根廷的内乌肯省内乌肯省(Neuquén Province),阿根廷中西部省份。和科罗拉多河进入潘帕斯草原,直到抵达塔帕尔肯山塔帕尔肯山(Tapalqué Hills),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省中东部塔帕尔肯附近山脉。,从那里可以看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的边界,我们将越过边界,翻过坦迪尔山坦迪尔山(Tandil Hills),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省东南部坦迪尔附近山脉。,一路沿途搜寻,一直找到大西洋海岸的马达那斯角。”

巴加内尔连地图都没有瞟一眼,就滔滔不绝地说完了旅途计划。他对弗雷泽弗雷泽(Amédée-François Frézier,1682—1773),法国军事工程师、数学家和探险家,曾将智利草莓引进到欧洲。、莫利纳莫利纳(Juan Ignacio Molina,1740—1829),智利博物学家、植物学家、历史学家和地理学家,耶稣会教士。、冯·洪堡、迈尔斯约翰·迈尔斯(John Miers,1789—1879),英国植物学家、工程师,以对智利和阿根廷植物物种的研究闻名。、奥比尼奥比尼(Alcide d'Orbigny,1802—1857),法国古生物学家、博物学家,微体古生物学的创始人。著有《南美纪行》《普通古生物学入门》等。的游记烂熟于胸,以至于各种地理名词都可以信手拈来,而他那超强的记忆力也完全值得信赖。

“朋友们,现在都清楚了吧,”他补充道,“这条路呈直线,30天就能走完,即使‘邓肯’号没有受到西风而影响耽搁行程,我们也会比它先到达东海岸。”

“届时,‘邓肯’号会在科连特斯角科连特斯角(Cabo Corrientes),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省东南部海角,位于马德普拉塔附近。与圣安东尼奥角圣安东尼奥角(Cape San Antonio),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省东部海角,濒临拉普拉塔河口桑博龙邦湾。之间巡航。”约翰·门格尔说。

“正是。”

“这次旅途如何组织人员呢?”格里那凡爵士问。

“人越少越好。我们只需要探查格兰特船长的处境,不会和印第安人开火的。以我之见,格里那凡爵士作为领队当然得去,少校肯定也会当仁不让的,还有鄙人雅克·巴加内尔。”

“还有我。”罗伯特插嘴道。

“罗伯特,罗伯特!”玛丽叫了起来。

“有何不可?”巴加内尔回答,“旅行有助于历练你这颗年轻的心。好吧,罗伯特,就我们4个人再加上3名水手。”

“爵士阁下打算把我留下?”约翰·门格尔对主人说。

“亲爱的约翰,”格里那凡回答,“船上还有乘客呢,他们比我们的生命更珍贵,除了忠诚的船长还有谁能照管他们呢?”

“那我们就不能与您随行了吗?”海伦女士说,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

“亲爱的海伦,这次旅行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只是短暂分别而已,况且……”

“好的,亲爱的,我懂了,没事的。祝你们成功!”

“另外,这几乎不能称之为一次旅行。”巴加内尔说。

“那应该叫什么?”

“不过是走过场式的横跨南美大陆,就像是布施者在全世界走了一遭,就只是布施而已。广布善缘——这就是我们的座右铭。”

如果把这个众口一词的对话叫作讨论的话,那么这次讨论就以这句座右铭告一段落了。大家当天就开始准备,不过为了防止印第安人有所察觉,各项准备都尽可能隐秘进行。

出发的日子定在10月14日。水手们个个都盼着能加入这次旅行,为了防止船员之间心生嫉妒,格里那凡觉得唯一可行之法就是抽签决定孰去孰留。大家抽了签,抽到签的幸运者有汤姆·奥斯丁大副、快活强健的威尔逊和穆拉迪。穆拉迪是个很棒的拳击手,几乎可以与伦敦拳击大王汤姆·塞耶斯汤姆·塞耶斯(Tom Sayers,1826—1865),英国拳击手。相媲美。

格里那凡列出了准备事宜中的重大事项,因为他急于在预定出发日期之前做好一切准备。约翰·门格尔也没闲着,正忙着给游船补充燃料,以便能在同一天起航。格里那凡和年轻的船长为了率先抵达阿根廷海岸展开了一场角逐。

抽到签的幸运者有汤姆·奥斯丁大副、快活强健的威尔逊和穆拉迪。

双方都在10月14日整装待发,搜救队成员们聚在大厅与船上的朋友们道别。“邓肯”号即将启航,螺旋桨震动着,激起了塔尔卡瓦诺港清澈而平静的海水。格里那凡、巴加内尔、麦克纳布斯、罗伯特·格兰特、汤姆·奥斯丁、威尔逊和穆拉迪背着卡宾枪和柯尔特左轮手枪站在一起,向导和骡子正在港口的登陆梯旁等着他们。

“时间到了。”格里那凡爵士终于说。

“那就出发吧,亲爱的爱德华。”海伦女士压抑着内心的情感说道。

格里那凡爵士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罗伯特则紧紧抱着玛丽的脖子不放。

“朋友们,出发吧,”巴加内尔说,“让我们好好地和每个人握握手吧,要到大西洋海岸时才能再见了。”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不过大家都着实和他使劲儿地握了手,让他过足了瘾。

此时,所有人都来到了甲板上,目送7名探险队员离开游船。他们很快上了码头,当游船调头归位时,与他们在岸上所站立的地点挨得很近,近得足够让海伦女士与他们再次互道珍重。

“愿上帝保佑你们!”她叫道。

“上天会帮助我们的,夫人!”巴加内尔也叫道,“可以确信的是,我们会自己帮自己的。”

“开船!”船长对轮机员吼道。

与此同时,格里那凡爵士给出了出发信号,于是骡队就沿着海岸线启程了,而“邓肯”号则朝着辽阔的海洋全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