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巴加内尔得知真相
从他介绍自己的可爱方式看得出,这位地理学会的秘书显然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格里那凡爵士现在知道他的来历了,因为他常听人说起巴加内尔,也关注过巴加内尔的事迹。巴加内尔的地理著作、他在地理学会会刊上发表的有关当代地理发现的论文以及全世界对他的报道,让他在法国知识界中的地位日渐显赫。
格里那凡爵士对这样的贵客表示热烈欢迎,还热情地与对方握手寒暄。
“既然我们已经相互认识了,”他继续说,“巴加内尔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20个都行,先生,”巴加内尔回答,“我随时乐意与您交谈。”
“您是前天晚上登上这艘船的吗?”
“是的,爵士阁下,大约在8点钟。我在喀里多尼亚火车站跳进了一辆马车,一下马车就立刻上了‘苏格提亚’号,那是我从巴黎动身之前早就定好的舱位。那天晚上黑漆漆的,我见船上一个人也没有,就选了6号舱,然后就直奔我的铺位了。因为我听说预防晕船的最佳方法就是一上船就马上睡觉,前几天都不要乱走动,而且我本来也舟车劳顿走了30多个小时,因此我就盖上被子尽情地酣睡。不瞒您说,我足足睡了36个小时。”
巴加内尔的听众们终于弄清楚他出现在“邓肯”号上的来龙去脉了。这个法国旅行家找错了船,并且在大家去圣蒙戈大教堂做礼拜时上了船,一切都说得通了。但这位知识渊博的地理学家听到他所乘坐的这艘船的真正名字和去向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巴加内尔先生,那么加尔各答就是您这次旅行的第一站了?”
“是的,爵士阁下,游历印度是我一生中最珍视的愿望,如果我能游遍那个大象随处可见的国家,就算是实现了我的最大梦想。”
“那么,换成是去其他国家的话,对于您绝不是件小事,对吧?”
“当然,爵士阁下。说实话,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我还收到了驻印度总督慕萨默塞特公爵的信,要去那里为地理学会完成一项任务呢。”
“天啊,您还有任务?”
“是的,我还得参加一次重要的奇妙之旅呢。我有一位见多识广的朋友兼同事维文·德·圣马丁先生,他已经帮我计划好了。我将沿着施拉克因特韦特兄弟、沃上校、韦伯中尉、霍奇森、法国传教士古伯察和秦噶哔、默克罗夫特、儒勒·雷米等著名旅行家的足迹探险,我会试图征服1846年传教士克里克未曾征服的地方。总之,我要沿着发源于喜马拉雅山北麓盆地的雅鲁藏布江顺流而下,我要走到终点看看它有没有在阿萨姆东北部和布拉马普特拉河汇合。爵士阁下,这是印度地理学的一大不解之谜,能够亲自揭开谜底的旅行家准能获得金奖章。”
巴加内尔真了不起。他妙语连珠,说得栩栩如生,仿佛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在自由翱翔。他说起话来,就像沙夫豪森瀑布脚下的莱茵河一样滔滔不绝,根本停不下来。
“雅克·巴加内尔先生,”格里那凡爵士稍作停顿继续说,“那肯定算是丰功伟绩了,您也将为地理科学作出巨大贡献,但我不想让您再白费口舌了。因此我必须得告诉您,您不得不放弃游历印度的雄心壮志,至少目前要放弃了。”
“放弃,为什么?”
“因为您正在远离印度半岛。”
“什么?比尔东船长。”
“我不是比尔东船长。”约翰·门格尔说。
“那这是‘苏格提亚’号吧?”
“这不是‘苏格提亚’号。”
巴加内尔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他无比困惑地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格里那凡爵士面不改色,海伦女士和玛丽对他的困惑投去同情的目光;至于约翰·门格尔,他不禁笑了起来;而少校和往常一样漠不关心。最后,那可怜的家伙耸了耸肩,拉了拉鼻梁上的眼镜说:“你们是在开玩笑!”
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舵轮上,看到上面有两个词,分别是“邓肯”号和“格拉斯哥”。
“‘邓肯’号!‘邓肯’号!”他绝望地大叫起来,随即冲下楼梯,跑回他的房间去了。
这位不幸的学者刚一离开,少校除外的其他人都爆笑起来,声音大得都传到前甲板的水手耳朵里了。坐错火车或者本来要去邓巴顿却上了去爱丁堡的火车还有可能,但本来要去印度却上了去智利的轮船,那就真的太马虎了。
“但是,”格里那凡爵士说,“对于巴加内尔来说就不足为怪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冒失鬼。有一次,他要出一本美洲地图集,结果却把日本地图也放进去了。尽管如此,他仍然因为学识渊博而出名,并且还是法国最优秀的地理学家之一。”
“但是我们要如何安排这位可怜的绅士呢?”海伦女士说,“我们又不能把他带到巴塔哥尼亚去。”
“有何不可?”麦克纳布斯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自己粗心大意与我们无关。如果他是赶火车,火车会为了他中途停车吗?”
“不会,但是他可以在第一站下车。”
“好吧,如果他愿意,在这里也可以照做;他可以在我们登陆的第一个地方下船。”
他们正在谈论,只见巴加内尔又垂头丧气地走到甲板上来了。他询问了一下他的行李,好确定他的行李都带上了船,然后就不停地重复那个倒霉的词——“‘邓肯’号”。
仿佛他只会说这个词。他烦躁不安地在楼梯上踱上踱下,时而停下来观察桅帆,时而疑惑地注视着远处辽阔的海面。最后,他再次对格里那凡先生说:“这艘‘邓肯’号要开到哪儿去啊?”
他听到的回答是:“去美洲,巴加内尔先生。”
“具体是去哪里?”
“康塞普西翁。”
“去智利!去智利!”倒霉的地理学家叫道,“而我要去印度完成任务呢。地理学会中央委员会主席卡特尔法基先生会怎么说我?还有达维扎克先生,还有高丹伯先生,还有维文·德·圣马丹先生,他们会怎么说我啊?我还有什么脸面出席学会的会议啊?”
“振作起来,巴加内尔先生,别灰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只需稍稍延迟一下,说起来也没那么要紧。雅鲁藏布江依旧在高原等着您。我们很快就会在马德拉入港,您可以在那里乘船返回欧洲。”
“谢谢,爵士阁下。我想也只能这样了,但这次特殊经历定会成为一段佳话,并且只有在我身上才会发生这种事。再说,我在‘苏格提亚’号上还预订了一个房间呢。”
“啊,提到‘苏格提亚’号,您也只好放弃了。”
“不过‘邓肯’号是一艘休闲游船吧,不是吗?”巴加内尔重新审视了一遍游船又说。
“是的,先生,”约翰·门格尔说,“这是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
“欢迎上船,请不要客气。”格里那凡爵士说。
“万分感谢,爵士阁下!非常感激您的殷切接待。但是请允许我说明:印度是一个奇妙的国度,有许多令游客惊讶的奇迹。我想在场的女士们从未见过。那么,掌舵的人只需调转舵轮,‘邓肯’号就开往加尔各答了,和开往康塞普西翁一样容易。而且既然你们是休闲旅游……”
一听到他的提议,大家都表情严肃地不断摇头,以至于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海伦女士开口道:“巴加内尔先生,如果我们是休闲旅游的话,我会回答您‘让我们一起去印度吧’,而且我相信格里那凡爵士也不会反对的。但‘邓肯’号是去救援在巴塔哥尼亚海岸遭遇海难的船员,我们不可能去其他地方。”
这位法国人很快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不是个无动于衷的听众,当他听完海伦女士的慷慨陈词后,就情不自禁地说:“夫人,请允许我向您的善行致以衷心的敬意——毫无保留的敬意。你们的游船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我只耽搁了你们一天时间,我都会深感自责的。”
“那么您要和我们一起去寻找他们吗?”
“不成,夫人。我必须完成我的使命。我会在第一个停泊点下船,无论是哪儿。”
“那就是马德拉。”约翰·门格尔说。
“那就在马德拉下船吧。那里离里斯本只有180里格,我在那里总能等到一种交通工具的。”
“非常好,巴加内尔先生,您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我个人也非常荣幸能够为您尽几天地主之谊。但愿您不会觉得我们这些人太闷。”
“哎呀,爵士阁下,”巴加内尔叫道,“我误闯误撞来到这里,有了这么令人愉快的经历,高兴还来不及呢。说起来这次遭遇也太荒谬可笑了,一心要去东印度群岛的人,发现自己正在一艘开往美洲的船上,真是哭笑不得。”
法国人想到这里不免感慨,但眼前的耽搁是迫不得已的,也只好一笑而过。他总是笑眯眯的,甚至还调节气氛,和女士们说笑逗乐。一天下来,他和每个人都成了好朋友。在他的要求之下,爵士拿出了求救信。由于玛丽·格兰特和她的弟弟对此事尤为关心,巴加内尔铆足了劲儿,花了很长时间一字一句细细研究了信上的内容。最后他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认为这封信不可能有第二种解读,叫姐弟俩充满希望。他预言援救一定会成功,看着他的乐天派精神和预测未来的古怪方式,年轻的女孩不禁会心而笑。要不是有事在身,他必定会和他们一起去寻找格兰特船长。
说到海伦女士,当巴加内尔听说她是威廉·塔夫内尔的女儿时,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崇拜之情。他认识海伦的父亲,威廉·塔夫内尔担任地理学会通讯会员期间,他们还经常通信呢。正是他介绍海伦的父亲和马尔特·布伦先生入会的。多么奇妙的邂逅啊,真高兴能和塔夫内尔的女儿同坐一条船。
他弯腰征求海伦的同意,希望可以亲吻一下她,虽然可能有点儿不合适,但海伦女士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