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所谓奇葩
（一）
也是因为带孩子，认识的。
刚开始，就觉得那人很高傲。
整天鼻孔朝天，从不正眼看人，只跟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人打招呼，聊天，从不坐小区公园的长椅，就推着婴儿车走来走去的。
朋友神秘兮兮的抱着孩子跑过来，那人的老公做外贸的，一个月8000多快钱，她孩子的奶粉，衣服，奶瓶，水壶，婴儿车，都是客户送的。
我们大惊，你怎么这么清楚？
朋友得意，她说的呗。手指快速偷偷点了一下，那个漂亮的，打扮时尚的阿姨，是我老乡。她儿子是华为的高管，又有公司股票，她儿媳自己开了一个小公司，他们家住前面的新公寓，孩子用的，吃的，全是进口货。
那女的看人，知道阿姨穿的好衣服，孩子用的好东西，她就偶尔跟阿姨聊几句。
我们笑，死东西，还偶尔！
朋友一本正经，是偶尔没错，阿姨说认识两个月了，前后打招呼，聊天，不超过五次，不是偶尔是什么？
我们又笑，那就是故意炫耀了？
朋友点头，肯定啊，你看看，人家是凤凰，是神鸟，咱们呢，一波穷鬼。人家都不敢跟咱们说话，怕咱们的穷酸气，熏着人家。
一个朋友撇嘴，穿的不也跟咱们一样，几十块钱的衣服，一百多块钱的鞋子，就那个婴儿车看着高大上一点而已。
另一个朋友抑扬顿挫，怎么能跟咱们一样，人家身上穿的耐克，脚上蹬的达芙妮。
再一个朋友，小样，跟我的有什么区别？
朋友笑，当然有区别，人家的是靴子，你的是凉鞋。
众人笑：你个神经病，现在是八月，深圳的八月，热死人不偿命，谁还能捂靴子，也不怕得脚气。
朋友乐，哎呀，你们这帮孙猴子，眼睛这么毒。
过了一段时间，阿姨气鼓鼓的跑过来，那个神经病，天天装的二五八万的，是个二百五，毛没有一根，眼睛长在头顶上，孩子奶粉没有了，不去买！跑来我家借！说借三天的，三天后，人家送过来，进口的。奶粉还没喝完，又跑来借尿不湿，这下简直不能忍，说借十天的，一天八条，十天后还，人家从香港寄过来，进口的，好像老子占了她天大的便宜！
老子稀罕吗？
老子家孙子用的奶粉，尿不湿，哪个不是进口的！
她眼睛是瞎的吗？
看不见还是怎么的！欺负我老眼昏花？
一包尿不湿多少片？
开口就借八十片？
跟借一整包有什么区别？
那孩子是个尿王吗？一天用八片？
买不起就直说，老子送你两包！
借，借，借，什么都能借？借个鬼！
阿姨四川人，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一辈子直来直去，从不绕弯。
朋友笑，阿姨，那是人家看得起你，你看，人家连话都不跟我们讲。
阿姨气乐了，你个兔崽子，敢说反话！老子稀罕她看得起？
我们笑。
阿姨说，刚开始，还以为她就是这个脾气，小孩子，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倒好，天天在你耳朵边念叨，她老公多能干，多会赚钱，她家老爸多本事，家里有多少多少钱，她出来不是打工的，是来体验生活的，你又没死，哪天不吃不喝，体验鬼的生活。
独一个女儿，不是穷死了，谁舍得让她到外面吃苦！外面有什么好的？
这么大年纪了，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人家自己不会看，不会听，不会想吗？
我们不吭声。
阿姨说，一帮小兔崽子，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我们笑，没有啊，听您老人家训，好偷学嘛！以后学着做人，不要讨人厌。
阿姨戳朋友的脑袋，学个屁，她那个鸟样，天天牛逼哄哄的，你们早就看不上她了吧！离得远远的。从来不招她。现在好了，还敢看阿姨的笑话。
朋友赔笑，哪敢啊！
阿姨哼了一声，一看她过来，你们都溜了，把我一个人甩了。
我们赶紧赔笑，没有啊！孩子要走走，不肯呆一个地方。
阿姨再哼一声，她没来找我，你们怎么不这样？当我老糊涂吗？你们就是看她不顺眼，不乐意理她，跟她打交道。
朋友笑，有钱人，看不上咱们。咱们又不跟她一个锅里吃饭，犯不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阿姨点头，这话还像样。有骨气。
我们乐了，阿姨，原来你吃硬不吃软。
阿姨叹气，人活着就得有点骨气，莫说不求她，即使是求她，也犯不着看她脸色。行就行不行拉倒！多大点事！还非你不可了！地球离了你，照样转！你不行，自然有人行，没有说非你不可的事。
我们对阿姨竖大拇指。
阿姨哼了一声，走吧，昨天不是说去公园嘛？
一群人浩浩荡荡，跑去公园。
过了一段时间，阿姨说，他们要搬家了，儿子买了房，说家里的家具都不要了，让我们过去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拿过来。
我们一堆人，跑到阿姨家去，刮分，有的要了沙发，有的要了冰箱，有的要了消毒柜，有的要了书柜，有的要了衣柜，还有一台落地扇，阿姨说，我们不要，就给她老乡，老两口带三个孙子孙女子，儿子媳妇工资不高，这么热的天，都舍不得用空调。
我拿了几本书过来，平时没事就喜欢看书。
说实话，有点小洁癖。不喜欢捡旧东西。
阿姨走了，我们每次约在一起玩，总是觉得少了一个人，亲切，和蔼，唠叨，对我们各种看不惯，各种提醒。像自己家老人一样，为我们操各种心。
渐渐的，也慢慢习惯了。
眼看着，那女的换了新玩伴，很胖，又有点黑，穿衣服总是怪怪的，上身特别紧，下身特别宽松，这么热的天，又喜欢化妆，一出汗，脸上一道道的印子。
有一天，那女的巴巴的跑来跟我们聊天（倒苦水）：哎呦，真是人不可貌相哎！看着那么干净一个人，家里黑洞洞的，到处都是灰，那个厨房哎，全是油，孩子的衣服，尿湿了，放洗衣机，两天洗一次，天天都有股尿味，懒得给孩子把尿，天天穿尿不湿，那孩子屁股长痱子，哭死了，她都不给他用痱子粉，说什么有毒，不用。看着孩子遭罪，都不知道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看的下去。
上次叫我去她家玩，让我帮她看孩子，她洗衣服，后来留我吃饭，家里全是瓜，苦瓜，冬瓜，茄瓜，丝瓜，葫芦瓜，没有一棵青菜，说什么，不经常煮饭，买回来放烂了，冰箱都不舍得买。都不知道她每天不做饭吃什么？
饭煮到一半，煤气没了，她打电话，我以为是换煤气，后来听着不像，原来是打给她老公，让他老公找人送煤气。
打完电话，故意跟我说，他老公客户，天天巴结他，连煤气费都帮他家出，还跟我说，他们出去玩，不管去哪，都带上他们家客户，一次换一个，让他们买单，走到哪吃到哪，不花自己一分钱，要交房租了，也打电话，人家直接把钱转过来给房东。就差住他们家了。
我说走了，假惺惺的留我，我们家有牛肉，我煮给你吃。这么热的天，牛肉不放冰箱，能吃吗？吃个牛肉好像多稀奇一样？谁家吃不起？
吓死人了，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我也是无话可说。
你们知道吗，最气的是，她叫我化妆，说不化妆的都不是女人，没有脸出门见人，搞的我花了几百块钱买化妆品。整天把自己弄的跟个鬼似的。
上次我姐过来，把我臭骂一顿，化妆品对小孩不好，说我脑袋被驴踢了，带孩子还化妆，也不怕小孩子过敏。
又说我穿衣服不好看，穿的像个葫芦一样，怎么现在品味这么奇葩！？
我们不吭声，只是听着。
她叹气，你们说，怎么有这样的人？自己已经够奇葩了，天天还说别人奇葩？到底谁是奇葩！
朋友说，我们正纳闷呢！你以前不是这样打扮的，突然换了风格，搞的我们还不习惯。
她坐了一会，说个不停。
每次给我打电话，响一声就挂，硬要你打过去，就为了省两毛钱电话费，气人不？你打电话给她，故意半天不接，你挂了，她说什么，哎呀，这么会过日子啊，响一声就挂了。都来不及接。
简直无语。
一天到晚发彩信给我，我问她，你彩信不要钱吗？
她问我，什么彩信？
我给她看，她说她没发过。
我让她看看，重新设置一下。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不会弄？
相信吗？一个名牌大学生，居然不会手机设置？
我才小学毕业好不好？我会打字，发邮件，玩游戏，聊天。
她居然不会！
大学生哎！名牌大学哎！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问她一天在家里干什么？
她说，看新闻。
我还能说什么？
我们除了静静的听又还能说什么呢！
她孩子哭，说，走了，回去了，老公中午回来吃饭，回去做饭。
我们点头，开玩笑，多做一点，待会我们过来吃。
她一听，又气，回来继续说，不走了，说起这个，才叫气死人，每天约我去买菜，每天买一堆瓜，然后不回家，跟着我回家，我准备煮饭了，她说，我看孩子，你煮吧。你们说，我要不要煮她吃的。
我们面面相觑。谁知道呢？！
她气，煮，刚开始跟她客气，多炒两个菜，结果怎么样？人家打包，说什么，她老公中午回来吃，我煮这么多，刚好。
刚好？刚好个屁！
她当我是傻瓜！
这么的搞了几次，我就不跟她客气，直接煮自己家吃的，结果人家说，哎，你太不够意思了，我过来帮你看孩子，连饭都换不着一口吃，以后再也不来了，你这么会过日子！过两年，你就能买房了。
谁要她帮我带孩子！我自己能带！谁稀罕她来！整天白吃。自己吃还不够，还要打包。
可恶！
莫名其妙！
后来我跑去跟我老乡一起玩，她就不来找我了！
这年头，谁是傻瓜！
说完，匆匆忙忙走了，得赶紧回去，呆会老公回来没饭吃。又要唧唧歪歪。
我们面面相觑，何为奇葩？说不清楚！估计，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奇葩吧！
（二）
楼下开了个蛋糕店，老板娘是两姐妹，跟我们玩的很熟，姐姐的孩子跟我们几个的孩子差不多大。
姐姐好能干，自己开了个便利店，妹妹刚开始在公司上班，姐姐说，自己做生意，赚的多一点。
于是，妹妹开了个蛋糕店。
我们经常关顾，用料好，味道好，干净，卫生。
店了请了三个女的，两个没结婚的小女孩，一个活泼开朗，见人就笑，一个腼腆害羞，一说话就脸红，一个年纪比我们大些，见过她老公，她超级喜欢聊天。
几天功夫，就跟我们聊熟了。
自己说是结婚早，有个女儿，已经十岁了，在家上学，家里条件不错，老公硬要出来，学的这技术（模具加工），在家里找不到活干，她也只能跟着出来。
很会打扮，一只手上戴三四个金戒指，穿的衣服看着也不差，嘴巴特别能说，看着就像个有钱人。
嘴巴甜，见人就打招呼，没几天，认识附近很多人。
她不喜欢老板娘姐姐：他们夫妻分居两地，老公在外地上班，她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上学，拼命赚钱，忙起来晚上七八点才吃中午饭，半夜吃晚饭，她那个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没人愿意上晚班，她自己上，要接送孩子上下学，平时要帮妹妹看店，妹妹没辞工，一边上班一边做生意，忙的团团转。
父母过来帮忙，带孩子，做家务。老两口很和善，从不说人坏话，又有学问，很会带孩子。
每次老板娘一家不在，她就跟买东西的或是附近住的人，乱说：
老板娘这样不行的，天天只知道忙着赚钱，成天不好好吃饭，以后年纪大了，身体坏掉了，看她怎么办？她那个老公啊，一看就是靠不住的！都不过来看他们娘几个，天天只知道上班。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上班，还是干什么去了？
那个老公啊，靠不住的，几天不打一个电话过来问问，一个人活的那么潇洒。
我这个人呢，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私的。
女人啊，就要跟着老公，不能分开，赚再多钱也没用。
那个老两口也是，这么放心女婿，要是我啊，不做生意了，跟着老公去。
时间一久，就传到我们耳朵了。
大家很奇怪，你上班好好上班，成天说老板家坏话，有病了。
买了东西就走，不再跟她聊天。
过了年，回来，没多久，不在这里干了，找了个工厂上班，也搬了家。
老板娘说，嘴太多，什么话都说，那么大年纪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隔壁的房东过来找我，说听到她跟买东西的人说他坏话，说什么，他有个大老婆，在香港，这个是小老婆，太偏心了，什么都给小老婆，大老婆那么可怜。
人家离婚了，离了二十年。
还什么大老婆小老婆。
她这心都操到哪去了。
奶茶店的老板娘也来告状，说她骂她骚货！一个开店的，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么风骚干什么？
有病吧？
后面村尾的麻辣烫老板娘也来告状，说她乱跟别人说，她们家用的地、沟、油，一盆水洗所有的菜，不能吃！
胡说八道，人家自己孩子都吃，怎么就不能吃了。
人家去超市买的金龙鱼，我们过去吃，看着她把桶提出来开封倒油。
那麻辣烫他们自己都吃，那么老实的两口子，她也给别人乱说。
带了一点特产回来给两个小妹，天天去人家吃饭，好像给了人家一座金山银山，每天饭点就打人家电话。
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
这是来上班的还是来惹事的。
刚来的时候，可厉害了，特意买两套好衣服，做了头发，化了妆，手上戴五六个戒指，我问她，你这么有钱，还来上班？说是闲着没事干，打发时间。
说的真好听！
她自己跟人家买东西的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找了个不靠谱的，跟人打架，坐牢去了，等了他几年，女儿都三岁了，又跟以前的兄弟跑去鬼混，就自己带着女儿过。
后来找了一个结婚了，不肯给她钱用，不喜欢她女儿，天天说要她再生一个，她烦了，就离了。
好不容易找了这个，又有本事，又喜欢他女儿，又对她好，说什么，不生了，就把她女儿当自己女儿养。
双休日不上班，他老公会过来跟楼下的人打牌，从来没提过她女儿一个字，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没孩子。
别人说起来，她老公就说，工资不高，她什么都要好的，哪里有那么多钱。
衣服要一千块以上，每年要一套新的金项链，金戒指，还要吃进口零食，进口巧克力，进口水果，不给买就不走。
她休息，就要我请假陪她，也不管扣不扣工资。
喜欢逛大超市，买一大堆吃的，不好好吃饭，就喜欢吃零食，像个小孩一样。
当妈的人了，不知道关心孩子，就只顾自己，也不省着点，多寄点钱回去给父母。
还说再生一个，我可不敢生！拿什么养？
一个打工的，这么讲究，干什么？家里又没有钱，天天跟别人比，干什么？
你们知道没？过年回来，她自己一个人，没见她老公，搬家了，搬去住宿舍。
早走早好，惹是生非的。
没有几天，我们几个去逛超市，给孩子买尿不湿，刚好遇上她。
她说，没买什么，我随便出来走走，小地方的小超市，没有什么好东西，没什么好买的。我喜欢逛沃尔玛，家乐福这些大超市。
跟着我们一路走回来，一路说，老板娘不好，小气，过年都没有奖金，不干了，随便找一份事做，打发时间而已。老公明年要自己开公司了，到时候，帮他就好了。
到了，硬是跟着我们上楼，蹭了一顿饭吃才走。端着个碗，楼上楼下的疯跑，这家吃两口，那家夹点菜，忙的不得了。
还打电话给两个小妹，我过来这边玩，她们留我在她们几家吃饭，累死我了，每家都去吃两口，不好厚此薄彼。下次再过来找你玩，你们休息了，去找我玩，前两天，我去逛家乐福，买了很多好吃的，你们过来吃啊！
朋友听的偷偷翻白眼。
吃了饭，还不走，要陪我们散步，然后让我们把她送回去，说，我老公不放心我！你们跟我一起过去，他就不会胡思乱想。
害的我们都不敢去逛那个超市，跑的远远的去买东西。
她工厂有个大姐，住我们楼上，见了我们就吐苦水，这是一个什么人啊！天天吹的好像有多少钱，每天都是下了班，人家快收摊了，才去买菜，那时候，有什么好菜，不都是乱糟糟的。
从来不买肉，说什么保持身材。
还说她老公怎么怎么好，半年了，没人见过。
还是上次我老乡出差，遇上了，说什么离婚了，太难养了。什么都要好的，不肯做事，天天只想闲着玩，什么都要跟别人比，好累。
老乡说，孩子怎么办？
她老公说，又不是我的孩子！她当妈的都不管，我管她干什么？
我们结婚一年多，存点钱都被她花掉了，跟她过日子，一分钱存不起来。一不留神，还要背债。
我是没本事，不会赚钱，供不上她用。
你看，嘴里没一句实话。
一天到晚谁都看不上，好像她是个什么人一样？
别人又不是傻子。
你说，这是个什么人啊！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