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环境保护与贸易自由化的冲突

除了以上的人权问题以外，在另一个时代主题——环境保护方面，GATT/WTO的贸易自由化政策以及法律体制也遭到质疑和批评。随着国际环境问题与贸易关系的日益密切，建立环境保护原则和规则成为GATT/WTO体制另一个异化的实践动向。

学者们认为，尽管WTO争端解决机构已通过运用GATT1994第20条“一般例外”条款、以司法裁决的形式发出了向环境保护政策倾斜的明确信号，但至今WTO法律体制中尚无专门的贸易与环境保护协定以及相关规则。令人颇为关注的是：如何协调自由贸易政策与环境保护政策之间的关系？如何在保护环境与贸易保护主义之间划出一条法律界限、防止以环境保护之名行贸易保护主义之实？这些问题无疑都涉及GATT/WTO体制中的根本性问题。但在这些问题上，1994年乌拉圭回合谈判即将结束之际成立的WTO贸易和环境委员会至今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贸易和环境委员会没有做出任何关于如何协调贸易与环境利益的具体决议，在最发达成员方和大多数发展中成员之间仍然存在着鸿沟。经济发达成员比如欧盟和美国认为应当在贸易协定中更明确地保障环境利益，而发展中成员则认为这是对它们本国产品的歧视”。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不满WTO环境政策和法律规则的滞后，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已开始采取“碳关税”等GATT/WTO现行体制之外的单方措施，这一举动势必对WTO现行体制形成严重挑战和冲击。

2009年6月22日，美国众议院通过《清洁能源和安全法案》，该法案引入“边境调节税”特别关税条款，即所谓的“碳关税”条款，更是将贸易自由化与环境保护的关系问题推向风口浪尖。所谓“碳关税”是针对进口的二氧化碳排放密集型产品，如铝制品、钢铁、水泥以及化工产品征收的普遍性关税。美国2009年《清洁能源和安全法案》规定，美国2012年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要在2005年的基础上减少3%，到2020年减少17%，到2050年减少83%。特别引人注目的是，“碳关税”条款规定：美国将在2020年对未达到美国碳排放标准的外国产品征收高额关税。

从有利于环境保护的角度看，美国这一立法用意无疑是好的，但由于WTO尚未出台类似规定和政策，在缺乏协商和共识的情况下，美国这一单方举措立即在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响，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对此表示反对，认为美国这一单方面行动违反了WTO的基本原则，也违背了《京都议定书》确定的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气候变化领域“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严重损害发展中国家利益，是贸易保护主义的表现。同时，一些国际组织和发达国家学者却不断地为“碳关税”的合法性寻求依据，2009年6月25日，WTO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共同发表了名为《贸易与气候变化》的报告，该报告措辞谨慎地认为“碳关税”可能符合WTO规则。英国著名学者波尼和波义尔指出：“WTO和GATT倾向于不赞成单边主义。然而，有人为‘创造性的’单边行动提出了至少两点理论依据。首先，一个单边行动可以是新的国家实践，其在公认的国际法标准下可以发展为习惯法……这是一个创造性的变化，是国际法‘立法’过程的一个重要部分。其次，单边措施可以成为国际法中的一个对策。它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被采用。”杰克逊教授指出：“似乎相当强大的理由支持以下一种观点：必须采取国际行动，而且在环保领域业已采取了许多国际行动。”

可见，作为世界上管理贸易政策的组织，WTO已无法回避日益严峻的全球环境问题，应在GATT/WTO体制中确立环境保护的原则和相关规则。但应当指出的是，确立环保原则和规则势必会对贸易自由化政策产生冲击，无论这种冲击是正面还是负面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就是对GATT/WTO体制基础理论的一种异化。当然，这种异化总体上有利于全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在环境保护与打着“环境保护”旗号实施贸易保护主义之间画出一条平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