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社会资本理论在肢体冲突研究中的应用

社会冲突、民主政治平衡、审议民主等相关理论，以及国会政治实践的相关研究，为我们认识、考察议会政治中肢体冲突现象提供了思考的基本框架和基础。这些理论和先行研究，对我们从政治平等、程序正义、结构功能，以及体制、机制等方面去认识肢体冲突现象、理解背后的政治逻辑与本质，具有启发价值。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理论和先行研究，总体上并不是针对议会政治中肢体冲突现象的专门研究，特别是这些理论和研究都没有涉及肢体冲突的发生学等相关问题，对挖掘肢体冲突现象的内涵也是有限的。显然，拓展新的理论视野，对认识和理解肢体冲突现象是必要的。因此，本研究除了采用以上各种理论和实证研究资料外，还以社会资本理论观察和分析与肢体冲突现象有关的一系列深层次问题。社会资本理论是本书的主要理论工具，也是构建本研究理论框架的主要依据。

（一）社会资本概念

根据1998年世界银行对社会资本的定义，广义的社会资本是指政府和市民社会为了一个组织的相互利益而采取的集体行动，涉及相互的关系、态度和价值观念等内容。2001年经合组织也对社会资本进行了定义，指出：社会资本的表现形式有社会网络、共享的规范、信任、权威、行动的共识以及社会道德等。帕特南（Putnam）对社会资本的研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对意大利20个地区进行实证研究后发现：意大利中北部地区的信任、合作的文化氛围较浓，丰富的社会资本使得这一地区人们之间的合作显著高于其他地区，区域经济发展也明显超过其他地区；社会资本存在于现有的社会结构之中，能够以无形的方式，通过人们彼此间的合作实现社会整合。他认为社会资本就是“社会组织的特征，包括诸如信任、规范和网络，这些特征能够促进社会成员之间的合作，提高相互合作的效率”。社会资本理论另一个著名提出者科尔曼也指出，社会资本是一套能够限制或鼓励某些行为的规范和有效约束，是群体成员共享的非正式的价值观念、规范，能够促进成员之间的相互合作。福山则集中从文化视角，指出社会资本的主要成分是人们相互之间的相互信任，即社会资本源于社会历史和文化，不同的社会文化对社会资本的形成产生不同影响，一些文化有助于人们之间产生信任并使以信任为主体的社会资本不断积累，而有些文化则没有这样的特质。

这些论述表明，社会资本的核心要素，是社会成员之间的信任、互惠规范与社会网络。一个社会的社会资本状况对组织成员之间的合作将产生重要影响；社会资本的积累及其建设，一方面受特定国家和地区特定的社会环境和历史文化条件的制约影响，另一方面则离不开社会及其组成人员有意识地培育和建设。

在以上学者对社会资本所做出的相关研究中，信任和社会网络问题受到特别关注。信任作为社会资本的核心要素之一，其在一个社会里积累的总量越多，共同体内成员之间的交易费用、交易成本就越低，各种资源要素的配置就越合理，价值就会不断增加，妥协与合作就更容易实现。而社会资本的形成、流动、发展和扩散要靠社会资本的另一个核心要素——社会网络来实现，社会网络对社会资本总量及其实际效用的影响也是关键性的：不同形式的社会网络对社会资本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帕特南曾指出：信任的形成、使用，要通过社会网络加以传播和实现；横向的参与网络有助于参与者解决集体行动的困境，一个组织的网络构建越具有横向性，就越能在更广泛的共同体内促进制度成功；相反，垂直的网络体系，无论多么密集、对参与者多么重要，不仅无法维系社会的信任与合作，而且垂直的信息流动或者“参与”（participation）都不如水平的流动和“接触”（engagement）更有价值、更可靠。

（二）社会资本视角下的肢体冲突

以社会资本理论观察韩国国会政治中的肢体冲突现象，可以发现，肢体冲突现象是威权政治向民主政治转型、议会政治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特殊现象，既与传统的权威主义政治的权力运行模式、思维惯例有关，又与伴随着政党政治、议会政治的发展而兴起的民主理念、自由观念、平等意识、权利意识，以及新型的人际关系等因素相关，是人们价值观念、文化意识和相互信任水平与模式在议会政治中的反映，也是韩国社会资本不足条件下解决政治生活中固有问题的特殊方式和现象。

在社会资本总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朝野政党彼此间的信任、合作、期望和互惠关系就很难建立，当立场、见解交锋激烈、立法僵局出现，尤其是对争议法案的处理出现较大争议时，各个政党就会不惜代价地坚持自己的主张、立场，绝不向对方让步和妥协，这样，不仅政党间的合作难以形成，而且在立场、观点激化时，政党成员还会大打出手。可以说是社会资本总量的状况，塑造、决定了议会政治的模式和行为。因此，无论是理解肢体冲突现象，还是探索肢体冲突的解决方案，都需要给予社会资本以充分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