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本期《清华社会学评论》是耶鲁大学社会学家、美国艺术和科学院院士、匈牙利科学院院士伊万·塞勒尼教授（Ivan Szelenyi）有关巴基斯坦客籍工人研究的专刊。和本刊以往各期均有不同，这一次也是我们首次尝试只刊发一篇原创性长篇学术研究，并结合该项研究进行专题的讨论。

这一想法缘起于2017年的夏天。彼时，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吕鹏副研究员传来塞勒尼教授一项最新研究的未发表文稿，并请我们判断是否有出版的价值。吕鹏和塞勒尼有着深厚的学术情谊，并参与过他的《新古典社会学的想象力》一书的翻译。在接到文稿之后，我们立即组织了学术评估和翻译，并围绕此项研究展开批判性讨论与反思。

长期以来，伊万·塞勒尼教授一直致力于对苏东原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性转型进行研究。他在不同历史时段完成的“社会变迁三部曲”《通往阶级权力之路的知识分子》（1979）、《社会主义企业家》（1988）、《无须资本家打造资本主义》（1998）为我们了解国家社会主义在东欧的变迁勾勒出一副深刻的社会学图景。他的研究范式因此被归结为“新古典社会学”，即通过研究东欧所谓的后社会主义转型来重建社会学的古典理论。美国社会学会前会长麦克·布洛维（Michael Burawoy）为此赞誉塞勒尼为“我们这个时代最杰出和最具有原创力的社会学家之一，他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真正的社会学家”。

2010年，塞勒尼应时任纽约大学副教务长的罗恩·罗宾（Ron Robin）之邀，加入高速扩张中的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并担任社会科学学院的院长。在阿布扎比，塞勒尼萌生了做移民体制与客籍工人研究的想法。石油丰富、财力雄厚却缺乏劳动力的海湾君主国，在移民体制上采用了一套激进的卡法拉体系（Kafala system），要求移民找到一位赞助人才能保证获得短期工作签证，而移民们从未被许以永久居留权，也不会有资格归化。这就导致客籍工人在劳动关系中常常处于不利的地位，需要向赞助人付钱以获得对方的担保。由于赞助人通常情况之下就是雇主，即使在对工时和工资不满的情况下，移民也很难更换工作。有些雇主甚至会私自扣留工人护照，限制其出境的自由，使之无法按自身意愿安排回国。

在塞勒尼的分析中，尽管这一排斥性移民体制有诸种弊端，但对巴基斯坦客籍工人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为什么这一移民制度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在压制和剥削之下，为什么工人并没展现出明显的反抗情绪和行为？这一制度又是否能够持续下去？塞勒尼由此展开了他的研究，并指引我们去关注这一现象背后所呈现的社会不平等、阶级、族群等社会学议题。而这一些议题，不仅仅适用于塞勒尼所研究的海湾君主国，在人口跨国流动的时代之下，也更加值得我们去探索和反思。

《清华社会学评论》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