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不起，我爱你
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过，我想，这应该是我对你这么严厉的原因吧，不知道这一辈子能陪你多久，我不在时，你也一定要勇敢地过下去。
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阴霾笼罩着香榭丽舍，刘玉寒早早做完工作交接，夏晴这天刻意晚来，她不想面对刘玉寒离开的场面。
刘玉寒走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待在S&M学习，香榭丽舍看上去一样金碧辉煌，可是明显减少的客流，令夏晴不免心酸。
前台有两位客人，说着法语，显然前台小姐听不明白，法国客人总是很奇怪，他们到任何国家旅游，即使明明会将英文也会只说法语，对于酒店来讲，法国客人尽管衣着优雅，但却是每一个酒店最不受欢迎的人群之一，语言是一方面，他们也通常不给小费，很爱计较，琐事繁多，牢骚不断。
周萧之所以能够稳坐礼宾部主管之位，和他熟练掌握八门语言有关，为人又谦逊和蔼，夏晴站在大堂，看着周萧尽心处理着两名法国客人的不满，心里却有一丝酸楚。
大家都如此努力地为香榭丽舍工作，可是自己，却面对香榭丽舍的困难，固执己见、袖手旁观，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在看什么？”
身后，男人的声音传来，夏晴回神，转身望去，只见杨昊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嘉信集团再有七天就要离开，一直看似没什么动作的杨昊，实际上就如现在一般，对她步步紧逼。
夏晴没有理会，径直向电梯走去，电梯门只打开一个缝隙，便被杨昊按住：“夏董事长不想谈谈吗？”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谈的。”夏晴心里打鼓，表情却镇静，“杨总，我还有事要忙。”
“哦？”杨昊左右看看，笑道，“夏董事长觉得，咱们两个人这样站在电梯口很好看的话，那么不妨就在这里聊上两句如何？”
夏晴一怔，随即朝两边看去，无论是客人还是员工都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来，的确，一男一女，堵在电梯门口不走，难免令人侧目。
夏晴推开他撑在电梯门上的手，转身走到大堂偏僻的沙发上坐下：“杨总有话快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杨昊缓缓坐下身去，悠悠笑道：“是吗？可是据我所知，近来香榭丽舍可没什么可忙的，几个集团客户纷纷退订，入住率也持续没有起色，DOM下台，呵，还有什么可忙的吗？”
“杨总，如果您只是想说这些与您无关的事情，那么恕我不能奉陪！”
夏晴站起身，杨昊却拉住她的手，眼光直视前方，并不看她：“夏董事长，我是好心来帮您，如果您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呵，就坐等香榭丽舍的死期吧！”
“杨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不是男人！”夏晴的话有些许讽刺，她嘲弄地低眼看着他，杨昊却只是微微一笑：“说出这样的话，也充分证明，你真不是个合格的当家人！香榭丽舍RM可以为了酒店献身，可是董事长却不行，哼，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你怎么知道？”夏晴不禁一惊，看着杨昊的眼神凝住。杨昊淡淡道：“这个商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前些天才和欧鲁克先生签了一笔大合同，酒桌之上，难免拉些家常八卦出来说说，有什么奇怪？夏董事长，你果然处处都透着你的不专业！”
“你……”夏晴欲要挣开他的手，却被杨昊更紧地握住，顺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立时遮挡住夏晴所有视线，她的眼里只能看到杨昊阴森可恶的蓝色眼睛：“据说，这两天公安局会来突击检查，不知道香榭丽舍的hooker（妓女）们做好准备没有？”
一语方毕，夏晴感到手腕一松，杨昊转身而去，最后的那句话却在夏晴耳里盘旋！
他是什么意思？突击检查？与他有关吗？夏晴绝不相信，杨昊会只是好心地提醒她。
“他的条件是什么？”
正在出神，展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她的思维，她回身看去，只见展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她与杨昊的谈话，显然他多少听到了一些。
夏晴微微垂下眼，故作镇定：“没什么，一个卑鄙小人而已。”
夏晴揉揉手腕准备离开，展望却叫住了她：“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夏晴站住脚步，展望走上前，正欲言语，夏晴却忽然迈步而去，高跟鞋急促的声音，踏着香榭丽舍华美的地板，发出极清脆刺耳的响声。展望望着她几乎是逃走的背影，终究没有追上她，只是看着她直到走上电梯，也没有回头。
她不说，他也能够猜到！
不知为什么，夏晴突然感到有些心慌，一种耻辱感随着展望的突然出现而更加浓重。
她不想故作清高，可是，也不想就这样屈从，作践了自己。
来到五层，她平静地收拾着办公桌，下意识看看刘玉寒的办公室，现在里面应该已经坐上了新的DOM，也许等一下，王粲便会带着他与自己相见，她收拾好东西，迅速离开，没有与任何人说半句话。
果不其然，夏晴才在三十九层办公室坐好，将这几天的文件资料整理了交给秘书卓婷，王粲便带着新任的DOM来见她。
她没有立即要他们进来，先要卓婷为她安排了去香榭丽舍管理学院学习的事宜，卓婷起初有些为难，但见夏晴脸色阴沉，也便没有说些什么。
虽然卓婷是她的秘书，可是，自从来到香榭丽舍，她们却并没说过几次话，卓婷也是陆辉从前的秘书，在香榭丽舍已经八个年头。夏晴想，其实自己的确极端了，即使要学习，也不一定非要深入每一个部门，因为她发现，在一个部门中投入越深，就越难客观地把握酒店的全局，也就是展望所说的感情用事。
只有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这个位子上，坐在这间最高层的办公室，才能让自己心无旁骛。
卓婷出去，才让王粲和新的DOM进来，王粲依然满脸和蔼的笑容，亲切得如同一个长者，夏晴却只是微微抬眼看了她，她承认心里还是多少有些过不去，低着头，颇有些官腔：“什么事王总？”
“董事长，这是新来的DOM张裕州。”王粲热情地介绍，张裕州？夏晴忽地停住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只见眼前的那人，四十岁左右，恰当的微笑，分明的脸廓，挺直的鼻，炯烁的眼睛，他是……
“张老师……”夏晴缓缓站起身，惊讶地看着他，张裕州不过微微笑着，略略低首：“董事长，果然是你，呵，您可千万不要这么叫我。”
张裕州，曾经是J大酒店管理专业特聘讲师，在J大带过一年课，正好带过夏晴这一班，夏晴看着他，思绪却似乎倒回了大学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莫名的崇拜、朦胧的情愫，想起来可笑，她，竟然曾经觉得张裕州正是她梦想中的理想男人，更曾经在被他一眼看穿后，而好几天不敢去上他的课。
她似乎对年纪大的男人有格外的好感，也许是从小重男轻女的父亲太过冷漠，令她缺少了父爱吧？
然而此时此刻，却早已物是人非，张裕州依然英姿勃勃，而自己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无知少女。
虽说多少有些尴尬，但在礼宾部的学习，还是让她学会了职业的、礼节性的微笑，那种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的微笑：“张老师您坐，没想到我们王总的朋友就是你。”
细眉微挑，一语双关，有意无意看向王粲，王粲表情一滞，随即微笑道：“是啊，张总才从国外回来，这不就被我截杀了。呵呵，香榭丽舍正在困境，我想有了张总的帮助，一定会平安度过。”
果然是HRD，言谈之间滴水不漏，处处透着为酒店着想，句句令人听了都那般舒心。
夏晴笑笑：“是啊，张老师的能力我自然不会怀疑。”
张裕州忙道：“不不，董事长可别一口一个老师地叫我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夏晴很佩服自己冷淡又有多少官方的嘴脸，看着张裕州：“好，那我还是叫您张总了，以后，合作愉快，希望您能喜欢香榭丽舍。”
夏晴伸出手，张裕州低头看了看，不经意重新打量了夏晴，高贵的职业装、职业的谈吐与微笑、陌生的眼神，再也不是多年前看到自己会害羞的小姑娘了。
他伸出手，说道：“一定会的。”
夏晴不否认心里一瞬间震动，但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张裕州如今对于她，不过就是新来的DOM，如此而已！
张裕州的到来，不可能在很快的时间内有实质性的改变，夏晴知道，这七天对于香榭丽舍可谓是生死攸关。
陆泽磊和陆忧璇的家长会近在眼前，千头万绪好似无端纠缠在一起的常春藤。
公安局的突击检查不知是在何时，但既然杨昊已经说了，香榭丽舍必然要有所准备，她将周萧叫来嘱咐了很多，尽管她知道，周萧无论是经验还是业务能力都比自己高出很多，可心里的不安还是令她难以安心。
这两天与展望的见面难免有些尴尬，展望看她的眼神，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复杂。
对于展望，夏晴没什么可嘱咐的，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她只告诉了他今天她要去给陆泽磊和陆忧璇开家长会，不会到酒店来。
陆泽磊那天的担心，她自然明白，夏晴这样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别人的侧目，陆辉与香榭丽舍的名气在外，对于陆辉再婚，迎娶了年轻貌美的妻子一事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新闻。想来今天这个家长会，有不少人也等着看一看这个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陆家亿万家财的女人。
陆泽磊在校门前等待，心里焦急，脸上却神色自如，一直不语的陆忧璇，站在陆泽磊身边，突然笑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那女人变得那么好？”
陆泽磊瞥她一眼：“不知道你说什么。”
陆忧璇略微低眼，有一点忧伤：“从前你最喜欢的女人就是你的妹妹我了，可是现在……”
“她来了。”
陆忧璇话没说完，陆泽磊便打断了她，眼睛望着校门的方向，只见夏晴一身纯白色的套装，冬日的阳光映得肩上的珠片儿亮晶晶的，为那清冷的白平添一抹亮丽，长发披散，脸上妆容清淡庄重，带着略略威严，看到陆泽磊笑也不笑，严肃道：“还不进去？从前我们的家长会是大人孩子一起参加的，不知道你们学校是怎样的？”
陆泽磊忍着笑：“也是一样的……”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下子笑出声音，夏晴假装不悦道：“陆泽磊你笑什么？严肃点。”
“哈，你干吗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陆泽磊笑得放肆，引来无数道关注的目光，“你这身衣服我勉强认可，可是……你没事儿装成这副表情干什么？”
“不是怕给你们丢脸？”夏晴也终于绷不住了，扑哧一笑，“行了，赶紧进去吧。”
陆忧璇默默跟在两个人身后，天地之间暗沉沉的，冬日里，大多是阴天，偶尔落雪，只会令天色更加阴沉，陆泽磊与夏晴走在前面，她与他们之间好似隔绝了一整片天！
不可否认，心里涌起一股嫉妒的酸意，这个女人先抢走了父亲，又轻而易举分割了哥哥的爱，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那么她一定是妖精托生，专门来为祸人间的。
家长会上，夏晴果然引来了另类的围观，班里所有人都知道陆泽磊与陆忧璇是陆辉的儿女，而陆辉之死，神秘小新娘的传闻早已在网络上沸沸扬扬、众说纷纭。
一道道的目光围绕过来，陆泽磊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眉拧在一起，他欲起身，却被夏晴按住：“你干吗去？”
“出去透透气。”陆泽磊道。
“心理承受力这么差啊？看来你去香榭丽舍管理学院听课也没学到什么嘛？”夏晴打趣他，陆泽磊看她一眼：“你倒是镇定，不过，我可友情提醒你，一会要有心理准备哦。”
“什么心理准备？”夏晴疑道，她看着桌上的成绩单，陆泽磊是班里的第三名，而陆忧璇出乎她的意料这一次竟然挤进了前十，考了第九名，这样优异的成绩还有什么可准备的，应该备感光荣才对。
陆泽磊笑而不语，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这样的家长会不禁令夏晴想起家人来。自从与陆辉的恋情被家里人知道，父母便与她断绝了关系，他们不愿被人指着脊梁说女儿是傍大款的，嫁给一个有儿有女的老头子。
尽管陆辉才三十八岁而已，可是对于父母来说，他与自己在一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
老师表扬了陆泽磊，从前，陆辉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夸耀过陆泽磊，如今坐在陆辉当初的位置上，她有一点点彷徨，就如同坐在香榭丽舍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一切貌似平安度过了，夏晴正要问一问陆泽磊所谓的心理准备，一个家长便走过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表情殷切，伸出了双手：“您就是香榭丽舍的新任董事长吗？您好，我是季节广告的经理赵仁。”
夏晴一怔，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名片，与他握手，却看到陆泽磊见怪不怪的诡异笑容。
正自奇怪，一个女人也凑了过来：“听说最近香榭丽舍情形不太好哦，有没有什么打折活动啊？”
陆泽磊从人群中钻出去，陆忧璇平静地逃离事故现场，夏晴忽然明白，原来所谓的心理准备就是这些？
看来从小到大他们都没少经历过。
夏晴仍然不适应，这个班里聚集着不少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夏晴只是礼节地应付着。
“还不回家吗？我饿了。”
陆泽磊倚靠在门口，一双眼睛褪去了原有的温暖与阳光，被冬日的寒覆盖。
夏晴忙道：“好了各位，我要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夏晴赶忙钻出围着的人群，想陆泽磊上的也该是贵族学校，怎么也会这样围观自己？
还有趁机拉生意的。
“怎么样？壮观吗？”陆泽磊不怀好意地笑。
夏晴瞪着他：“好啊你，不早说，成心的是不是？”
陆泽磊与夏晴往外走，夏晴道：“忧璇呢？”
“她先回去了。”陆泽磊低头看着她，放缓了声音，“我们在外面吃点再回去吧，我们学校附近有家挺好的咖啡厅，那里的芝士蛋糕非常好，午餐也不错，是日式的。”
夏晴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芝士蛋糕？”
陆泽磊目光微微一凝，随而笑道：“女孩子嘛，很多喜欢，忧璇也是啊。”
“是吗？”夏晴笑道，“那好啊，可是忧璇呢？”
“忧璇回家你还怕她饿着吗？”陆泽磊加快了脚步。
夏晴一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避免围观。”陆泽磊小跑着向小门外而去。
围观？
夏晴左右看看，一群女孩跟在左右指指点点，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是复杂多样，呵呵，现在的孩子真早熟，不过陆泽磊的条件，年少多金、树临风，也确实是这个年龄少女心里的白马王子。
咖啡厅里咖啡的味道浓重，夏晴曾在咖啡厅打工过，知道这种浓郁的香味儿是因为在空调口放了咖啡粉末，不知为何产生了抵触心理，从此在咖啡厅里她不再点咖啡。
她要了奶茶、芝士蛋糕、鳗鱼饭。
陆泽磊要了牛腩饭、冰水和黑森林蛋糕以及两个芝士蛋挞和土豆泥。
如果陆泽磊脱掉校服，应该很少人看得出他们两个人的年龄差距，他们坐在咖啡厅柔软的沙发上，惬意地享受着冬日午餐，谈笑风生，更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夏晴似乎忘却了酒店中的是是非非，每一次，面对陆泽磊，她似乎都由衷地感到轻松快意。
“泽磊，虽然……我问过你，可是我还是想问，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对我改观的啊？我不相信是因为展望的几句话。”夏晴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水晶链子，“是不是因为这个？”
陆泽磊喝口冰水：“因为……我知道爸爸是真的爱你的人，而不是你的年轻美貌，而你……也是真的爱他。”
“爱？呵呵，你一个未成年人懂什么爱？”夏晴打趣他，却有一点感动。
陆泽磊低着头，始终看不见他的眼睛：“你真那么想知道吗？”
夏晴点头，陆泽磊淡淡说：“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过，我想，这应该是我对你这么严厉的原因吧，不知道这一辈子能陪你多久，我不在时，你也一定要勇敢地过下去。”
夏晴的心莫名一痛，陆泽磊的声音柔韧，念起一段情话好像是冬日暖暖的咖啡浓郁而缥缈。
“你说什么……”
他说什么，她听不懂。
“我爸爸的日记，总是断断续续地写，可能是想和妈妈学吧？可是却不能坚持，而且每次都写很短，爸爸说，在你毕业实习的时候，他没有让你来香榭丽舍，很严厉地要你靠自己完成实习和论文，在那篇日记的最后，写的……就是这段话！”
夏晴手中银色的勺子掉在桌上，她痴愣地看着陆泽磊，一时难以回神。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她的神色哀伤，眼泪顷刻之间盈满眼眶，陆泽磊道：“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过，我想，这应该是我对你这么严厉的原因吧，不知道这一辈子能陪你多久，我不在时，你也一定要勇敢地过下去。”
眼泪一滴滴地掉在手背上，她双手颤抖，咬紧嘴唇：“为什么……我没见过这本日记？”
“在收拾遗物的时候，我收起来了。”陆泽磊说得缓慢，却好像若无其事。
夏晴的身子早已经僵直——不知道这一辈子能陪你多久，我不在时，你也一定要勇敢地过下去。
难道他早就预见到要离开她吗？还是……因为两个人十五岁的年龄差距？
她目光凝视在前方，却空洞无光。
肩上，突然一阵温暖，修长的手指抚慰着她肩膀的柔弱。
她抬眼看去，只见陆泽磊静静地站在了自己身旁，俯望的目光被咖啡厅迷离的灯光萦绕，投射出他眼里的怜惜。
这样的目光，在一个十六岁孩子的眼里，却显得太过哀凉。
“我们走吧。”
陆泽磊淡淡地说，夏晴失神地点头，一路上，她不知是如何走回家的，只是知道他们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家，并不见陆忧璇。
夏晴叫来张阿姨：“忧璇呢？”
“刚才展总来过了，忧璇小姐好像追着展总出去了。”
张阿姨答得谨慎，夏晴观察她的表情却心知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展望来做什么呢？一种不祥的预感冲入心间，杨昊那张猥琐的脸亦在眼前一闪而过。
“泽磊，我去酒店。”夏晴没等喘一口气，就向门口去，才走出两步，就听门声剧烈的一响。
陆忧璇一身怒气，眼神凌厉如刀，夏晴一怔，来不及询问，陆忧璇便一个箭步冲到夏晴身前：“不要脸！”
夏晴见她双眼红肿，脸上因为泪水而有微微冻红。
“忧璇，你……”
耳边脆生生的一响，顿时生疼，夏晴向一边倒去，仰头看她，陆忧璇因气愤而颤抖的身子，悲伤仿佛染满了她的脸，她咬紧嘴唇，手里攥着一张几乎破败的纸……
“你又干什么？陆忧璇！”陆泽磊冲过来，挡在夏晴身前，夏晴不记得这是陆忧璇第几次打她，第二次？第三次？她无心去想，只是这一次的陆忧璇似乎格外悲愤，好像是才从地府鬼门关走过一遭般。
自己从没见过她这样，从没见过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
“贱人，哥，我真不明白，你们男人，怎么都会被她迷住了？连你也是！难道你忘了爸爸的死吗？难道你忘了……她真的有可能是凶手吗？”
“够了忧璇！”陆泽磊打断她，“你怎么了，陆忧璇，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我以为你想通了，可你怎么还是这样？”
“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你们全都被她迷惑，全都帮着她，爸爸是这样，你是这样，就连展叔叔也是这样！”
果然又是展望。
夏晴就知道，陆忧璇这副模样，只可能与一个人有关。
陆忧璇指着夏晴，眼里隐约透着欲要将她千刀万剐的恨意：“你……你……你要我好好学习，做一个配得上展望的人，可是你这个贱人却在暗地里勾引他。哥，爸爸他才死了多久？这个贱人就巴不得找另一个男人了！”
夏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陆泽磊依稀懂了些，回头看向夏晴，眼里有意无意的疑问，令夏晴拧紧了眉：“忧璇，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勾引？什么暗地里？我和展望？呵……你确认是那个人吗？”
如果陆忧璇说的是杨昊，自己姑且能够理解她今天的行为，可是她说的是……展望！
“夏晴，好个夏晴，我真想看看你的演技到底有多好？展叔叔……他亲口跟我说，他已经有了爱人，那个人……就是你！夏晴，你还不承认！”
好像一道闪电劈头而来，夏晴眼前一阵迷乱。
她到底在说什么？展望说，他爱的人……是她？
“忧璇……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晴怔在当地，一身雪白的套装，因为脸色的苍白而显得更加刺眼，陆泽磊的眼神也变作了阴森森的质疑，他不想如此轻易地质疑夏晴，可是……陆忧璇的眼神、陆忧璇的泪流满面不像是在说谎！
只是这样短短时间，展叔叔，那个曾与他们一般质疑着夏晴的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忧璇将手中的纸扔在地上，粉红色的帆布鞋用力地踩在上面，她哭着奔上楼，陆泽磊赶紧追上去，夏晴轻轻拾起地上的纸，小心展开。
她微微叹气，那张纸的开头三个字并没有因为主人的蹂躏而缺损——成绩单！
原来，她是拿着成绩单去找了展望。
夏晴将它揣在兜里，愤愤地向酒店而去。
冬日，香榭丽舍的金煌多了几分庄重。
夏晴直奔五层，这个时候，展望应该还在酒店中，夏晴的到来，令EO一下子安静，杨铭贞看着她气冲冲地走进展望的办公室，眼神一暗。
展望见到怒火中烧的夏晴，依然是平日里的冰冷：“你来了？”
“展望，你什么意思？”夏晴努力抑制心中的怒气，却仍不能阻止声音的颤抖。
展望的眼睛好似无垠的夜空，沉寂而凉冷，他深深地看着她，却微微一笑：“你指什么？”
“怎么？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很多事昧着良心吗？”夏晴的语气严厉，“展望，你究竟要怎么样？如果你要置我于死地，请你和杨昊一样光明正大地对我来！不要在背地里戳我一刀！”
展望略低着眼，收敛住笑容：“我吗？”
“对，就是你！”夏晴将陆忧璇的成绩单拍在桌上，展望低眼看着，唇角禁不住涩涩地扯动：“原来你知道了？这个孩子还真是雷厉风行。”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样来增加我和忧璇之间的仇恨？”
夏晴盯着他，她无论如何不能想象展望说爱她时的表情有多可恶！
他的心里一定在暗笑忧璇的幼稚和她的无知！
展望将成绩单转手扔进垃圾桶，抬眼看着她：“怎么？你希望我说……好吧，忧璇为了鼓励你的成绩有如此进步，我答应你？是吗？”
展望站起身，讽刺地笑笑：“那么……她以后的成绩就真的只能扔进垃圾桶了！”
夏晴嗤笑：“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展望笑容凝结在唇边，眼神忽而深邃得不见边际，好像是冬日里未曾凝结的深海，蕴藏着最后的疯狂，却又似乎被某种力量压抑着，他最终没有开口，走回到了座位上。
“怎么不说话？还是在你心里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还是……你放浪惯了，这种事根本不被你看重？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展望我告诉你，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这种事对于我，非常重要。展望，请你自重，在你开玩笑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赔上别人的名节！”
这个年头说什么名节自己也觉得可笑，可是夏晴发现一大堆的话堵在喉咙口，却说不出来，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口齿笨拙起来。
夏晴盯着他，好像时间静止不动。
她冲破时间的绑缚，转身而去。
展望的声音却追身而来：“对不起……”
夏晴站住脚步，展望的嗓音渐渐低沉，他看着她纤瘦的背，落寞地犹豫：“可是……我爱你。”
心微颤！
夏晴猛然回过头来，展望眼里的波涛汹涌奔袭，适才深深压抑的巨浪似乎终于冲出了眼底，可却在她回眸瞬间，归于平寂！
他说什么？
那双瞬间平静的眼睛里，似乎从不曾有过温暖。
他说，对不起……我爱你！
夏晴竟不禁握紧了双手，展望的眼里没有满溢的深情，没有涌动的欲望，只有一波平寂的汪洋。
夏晴忍不住冷笑出声音，那笑似乎足以凝冻整间办公室的暖风：“对不起，我爱你？原来你也看爱情片啊？可是很可惜我不看！”
“你不相信？”展望自嘲地笑，“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所以，不要再开类似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夏晴转身欲去，却听身后一阵碰撞的声音，展望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坚实有力的手指令夏晴的手腕微微疼痛。
“放开！”夏晴凝视着他，带着鄙夷的神情，此时此刻，她感觉眼前的男人竟和杨昊那个小人没有什么分别！
“你我都不相信的事，不代表不会发生。”展望的眼里终于看到了层层剥离的涌动，这是她看过的他所有的最复杂的眼神。
有急躁、有期望、有不可思议。
夏晴却更感到讽刺：“哼！你爱我？很好玩吗展总？你爱我？你凭什么爱我？为什么爱我？你有什么理由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爱上你最好朋友的遗孀？”
“我……”
展望深深地望着她，却无言以对。
是啊，他凭什么？又为什么？
不错，她，是陆辉的妻子，是陆辉的爱人，而自己是陆辉最好的朋友！
缓缓松开攥紧她的手，夏晴转身而去，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闭，展望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击打在了胸口上。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承认的女友，也不承认爱上过谁，可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女人，这个惹是生非、差点陷香榭丽舍于死地的女人，究竟从何时起，开始令自己为她牵肠挂肚、忧心忡忡起来？
他不了解自己！
也不了解她！
可是，她的努力、她的倔强、她的不认输却分明地一点一点进入了他的眼里和心里！
也许，她的努力不一定换来了什么，可是，努力不一定成功，放弃一定失败，这一点，她和陆辉太像了！
展望望向窗外清明的天空，冬日里，极少有的清明天色，心里却沉甸甸的。
夏晴，我爱你，竟然是你我都不相信的一个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