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死
天正十九年(一五九一)二月二十八日 晨
京都聚乐第利休府邸一畳半
利休
一
——意难平。
利休的心底,汹涌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本欲立身于悠然清寂的心境,现实却违离甚远。
他躺在卧房的薄席上,满脑子的懊恼,像要炸开似的。
——那个猴子。
一想起那个男人的脸,他就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没有任何非死不可的理由。这一切都是那个无耻小人的错。
那个男人只对女人和黄金感兴趣,下作又狂妄,却成了天下的霸主。出生在这个时代的自己,何其不幸。
夜半时分天降骤雨。雨水打在屋顶的声响,吵得耳根子不得清净。
无论他如何驱赶,那个男人秃鼠似的脸都会一再地浮现在脑海中。心中的怒火亦随之高涨。就像茶釜中沸滚的热水,愤怒在他体内波涛汹涌。
利休一动不动地,瞪视着卧房的黑暗。
雨声大作,金色的闪电将纸门照得透亮。
雷鸣紧随而来。
——悠悠苍天,亦知吾怒么?
如此一想,他的心中便轻快了些。
利休从被褥中起身,打开纸门。黑暗中闪电再临,染得满园金黄。
大颗的雨珠击打着青苔。
“这暴风雨好厉害。”
睡在隔壁的妻子宗恩手持烛台出现。看来她也未曾合眼。
“春天有暴风雨是常事。把烛火熄了吧。”
黑暗中无须两道光亮。雷雨的夜晚,有闪电的光芒足矣。
两人坐在宽敞的内廊上。
不时地,闪电照亮茶庭,雷声轰鸣。在他即将离世的日子,竟得天地如此馈赠。
狂风吹弯了松树与土杉的枝条,雨水击打着柔顺的羊齿和草珊瑚。
闪电与雷鸣的势头越发强了,向聚乐第步步进逼。
巨大的闪光落在近前,将黑暗自上而下劈成两半。
间不容发地,轰隆声撼摇天地,落在了聚乐第正中央秀吉的三层楼阁附近。
宗恩怕得将身子依偎过来。
这个女人,纵使年华老去,依然生气盎然得不可思议,柔软的肌肤总是散发着甜美的香气。
“我不会认错的。”他说的自然是秀吉的事。
“好。”
“你可无妨?”事无大小,利休鲜少会如此慎重地确认。
“我早已料到了。”
“或许会连累到你和孩子们。”
秀吉近来动辄便雷霆震怒。说不准他会嚷嚷着将利休的九族都送上刑场。
“我早明白的。与其看着您向关白[注2]大人求饶,不如连我也一并杀了,心里还更踏实。”
[注2]关白:日本古代官名,为辅佐天皇司行政事的重要职位。本为“陈述、禀告”之意,由中国传入日本,典出《汉书·霍光金日传》:“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
妻子的刚强难能可贵。利休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宗恩一向能从微微的一个侧首或是眼神的变化,领会到利休内心深处的想法。
“与其到了这步田地才去低头认错,我不如早就辞去什么茶头,找个地方隐居算了。没有那么做是为了……”
要让那个秃鼠见识到令人畏惧的“美”的深渊。
——下作的男人。
然而秀吉终究是排挤掉众多对手,登上了天下霸主宝座的男人,的确有其不可小觑之处。他浮夸的喜好虽然恶俗,但若发挥到极致,却也能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利休也曾对其过人之处啧啧赞叹过。秀吉不是个做事虎头蛇尾的男人。
可惜秀吉不知应对天地悠久心存敬畏。不,是太过无知了。他认定了无论何事都可以依靠自己的权势来谋取。
真是荒谬至极。
——天下岂会如此称你的心意。
他要让秀吉彻底地明白。
能够撼动天下的,并非只有武力和金钱。
美丽的事物也有力量,足以震撼天地的强大力量。
并非只有昂贵的唐物和名物道具才是美丽的。
在枯寂的床之间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山茶花花蕾,是何等的神圣。
汤音在釜,如闻松籁,是何等的缥缈。
在幽明的小间里,细细抚触黑乐茶碗的釉面,又是何等的幽玄。
寻觅此等无心之美,点滴积累,始成静谧坚韧的一服茶。
——我的一生……呕心沥血,只为了在清寂之中品这一碗茶。日夜钻研,只为了能在这一服茶中,融入生命的无上幸福。
——我顶礼膜拜的,唯有美而已。
我要让那个狂妄的男人见识到美的深渊,挫掉他的傲气——
他成为秀吉的茶头后,日夜耽于此念,转眼间已过去了九年。
——到头来……
利休摇摇头。
没什么可抱怨的。是自己愚蠢,才会与这种下作的男人纠缠不清。
倾盆的大雨没有消停的迹象,微微的靛蓝色渗入漆黑的暗夜之中。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宗恩的声音透着更胜平日的柔和。
“何事?”
宗恩说了要问,却没有立刻接话。
“尽管问便是。”
“是……”她仍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想,女人活着,总是逃不开某些无可奈何的烦恼。”
“这话说得奇怪。”
“确实奇怪。可我还是很想问问您。”
“你想问什么?”
宗恩舔舔嘴唇。看来是颇难启齿的事情。
茶庭泥瓦墙的外面,传来马的嘶鸣。
有三千兵士受命于秀吉,从两日前便围在宅子外面。这是担心有哪个大名会派兵来营救利休。防范得如此严密,正说明了身为美之权威的利休,是有多么地令秀吉惧怕。
“狂风骤雨的,倒也难为他们了。”
兵士们想是连躲雨的地方也没有。
“您心里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人吧。”
宗恩的声音被雨声淹没,利休没有听清。
“你方才说什么?”
“我在问,您是不是有个爱慕的女人。”
“女人……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原来是女人。”
“不错。您心中是不是有个比对我还要喜欢的女人?”
利休凝视着宗恩。虽然她已年过六旬,优雅的脸庞上却有着说不出的光彩。他的妻子,正诉说着他意想不到的嫉妒。
与宗恩相识,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利休三十岁。
他只看了那白皙的瓜子脸一眼,就被这个稳静又心思敏锐的女人吸引住了。她的神情之间,流露出其柔和的秉性。
那时,利休已有了妻子。宗恩也有一个担任能乐伴奏打小鼓的丈夫。
宗恩的丈夫不久便去世了,于是利休开始照应她的生活。
岁月如斯逝去,在利休五十几岁的时候,他的前妻去世。守丧一结束,便正式迎娶宗恩为妻。
在他三四十岁的时候,也养过别的女人,并育有子嗣。但那都是旧话了。
时至今日再来问他是不是有过喜欢的女人,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天,是切腹的日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能服侍在您身边,一直很幸福。”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有的时候,即便在床笫之间被您抱在怀中,却仍像是在隆冬的夜空中独自飘荡着似的,孤冷得让我发抖。总觉得您的手臂虽抱着我,心里却抱着另外一个女人……”
“说什么傻话。我对你从没有二心。你岂会不知。”
他没有撒谎。他活了七十年,抱过很多女人,但打心底觉得宗恩是最好的。她是个敏感又有情趣的女人。实际上,没有一个女人比宗恩更合他的意。
“我十分清楚您是爱重我的。可是……”
“够了。我要洗脸。拿新的襦袢来。”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烦躁。
“是。”宗恩点了点头,却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利休定定地看着妻子。好一会儿,宗恩反抗似的回看着他,俄而咬紧了嘴唇。
“在您最后的时候,不意乱了心神,这般胡言妄语。万请宽恕。”她双手伏地,低下头去。
利休垂下眼睛表示允了,他站起身来,雨势忽地转急,屋顶的杮板奏起震耳的声响。大颗雨珠肆意地击打着触目所及的一切。
——是雹子。
他凝神向着几乎洗刷了灰暗天色的透亮处看去,只见又圆又大的冰珠子满茶庭飞跳。拇指大的冰雹从天而降。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什么。
——宗恩说的是“她”吗?
宗恩是个聪明的女人。想必她早已在肌肤相亲之中,洞悉了利休的内心,直至深之又深的地方。
那是五十几年前的往事了。
他从未说出口过,也没对任何人提起。
然而,那个女人英气的脸庞,利休未曾有半刻忘怀。那个女人一直栖身在他心中,自然而然地存在着,甚至连他自己都恍然不觉了。
——那个女人。
十九岁那年,利休害死的女人。
二
聚乐第的利休府邸中,包括十八畳的大书院在内,有若干间茶室,利休今天决定使用“一畳半”。
在迄今为止所建的众多茶室之中,这一畳半的茶席,是利休的最爱。
说其窄小,的确窄小。
说其足够,又的确有足够的空间。
虽是仅仅不足一坪[注3]的空间,利休却可以在其中尽情地再现出天地星辰的悠久,和凡人俗命的虚幻。
——窄才得趣。
[注3]一坪:日本1坪约等于3.3m2。
利休如是认为。
虽称之为一畳半,实则为一畳台目,也就是一又四分之三畳的面积。点前座正面的墙壁略靠向内侧,但并无压迫感。且立中柱以袖壁区隔开来,反而有开阔之意。
室床建在下座。这室床虽小巧,但柱子和天井皆涂上黏土,浑然一体,又给茶室添上几分开阔之感。侧面建造了壁橱式的水屋洞库,便于取放道具。
利休拿短扫帚扫去灰尘,用干布用力地擦拭草席。
“这些事让弟子来做吧。”
这个家中有关茶的事务,一向让这个叫作少严的男人帮忙。虽是个缺乏茶道创意的人,却颇为勤奋机灵。
“无妨。今日我自己来。”
这是人生最后的茶事。他想心情愉快地迎接客人。特别是将为主人带来死亡的客人,更要如此。
利休在地炉中摆上三块已引燃的木炭作为火种,当他准备放入粗大的胴炭时,手却停住了。这是被宣告流放堺城那天,他亲手锯切并清洗过的木炭。切口粗糙,不堪入目。
本以为锯炭的时候,自己是沉着冷静、心无杂念的,原来他竟心乱如此。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就这么用了。若这就是他最终到达的境界,也便欣然受之吧。
利休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袋子是用美丽的韩红花色上布裁制的,如今已完全褪色了。
袋子里装着一个小瓶子。
这是一个绿釉扁瓶,瓶体上部较为丰满,大小恰好可以握在掌中。利休一直拿来当作香合使用,但小瓶姿态潇洒、瓶口秀巧,或许本是存放佛祖遗骨的舍利器也未可知。
披满瓶体的绿釉,深浓而鲜艳。
若能在晴朗的夏日清晨,到海边点上一碗浓茶,不知颜色可会仿佛。
在经历了几令人昏然的长久岁月之后,绿釉已褪作银色,单这样看着,心中便不由地生出一股温柔,幻化成嘴边的笑意。
绿釉的色调,比唐三彩的绿色要鲜艳许多。应是几百年前古代高丽的陶器。
这是那个女人的遗物。
渡海而来的那个女人。被强行带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出身高贵。有着极英气的美丽五官。她憎恨着倭人,却又一直超然自若、威严自持。她的眼睛里透射出优雅的光芒,十九岁的他,甚至不敢贸然直视。
——我的茶……原来,是为了迎那女人为客而存在的吗?
从前未曾这样想过,现在,终于明白。这狭小的茶室——
秀吉不喜欢这间一畳半的茶室。第一次邀请秀吉来的时候,他从躙口进到茶室,立刻咕哝道:“像牢房一样又窄又阴暗,要不得。”
的确窄小,又阴暗。
随着年岁日长,利休开始将茶室圈建成狭窄的小间。他不再满足于绍鸥风格的四畳半,进一步将茶室缩小到三畳、二畳。他向人说,如此才有闲寂之趣且心静不躁,他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着。
——然而错了。真正的缘由是那个女人。
他一直想在曾与她共处过的狭窄而枯寂的空间中,好生地款待她一次。
雨,下个不停。
利休打开香合的盖子。
里面放着丸状的练香。他倾斜小瓶,几丸练香滚到掌中。再倾斜,将练香全部倒出。
利休将钓樟做成的木筷探入瓶内,取出一个纸包。纸包打开,是两枚小小的碎片。
这是那个女人的小指骨头和指甲。
小小的遗骨,发白干燥,毫无生气。
细长优美的指甲,奇迹般地仍带着樱粉色的光泽。
“今日,就举行你的葬礼吧。”
他低声自语,将遗骨和指甲放在了红色的炭火上。青色的火焰轻轻跃起,包裹住遗骨和指甲。
利休双手合十,吟唱起自创的偈文。此刻他无心诵经。
人生七十 力希咄吾这宝剑 祖佛共杀
提我得具足之一刀剑 今日此时抛与天
三天前在堺城的家中写下这个遗偈时,利休狂怒得五内翻腾。“力希咄”并没有特别的深意,只是借以抒发愤然的咆哮。对秀吉的愤怒,已压抑不住要向上天爆发。
现在内心则稍安稳。
天地之间,存在着绝对的美。能够尽享这份美丽的无上幸福,是秀吉这等蠢物绝对体味不到的。
三
一畳半的茶席,迎来了三位客人。他们是秀吉派来见证他切腹的监察官。
“这样真的好吗?”
正客莳田淡路守,按捺不住地向正在点浓茶的利休发问。莳田在不久前开始师从利休学习茶道的基础。想必秀吉是明知此事,故意选派莳田作为监察官的。
利休没有停下点茶的手。持在阔大右手中的茶筅,仍是豁然而流畅地搅动着。
“主公在等着您服软求饶。您只要认个错,在下马上折返主公尊前,竭诚转达。如此,主公必将收回成命,不复责罚。”
利休将浓茶茶碗与帛纱一同递出。纯白的帛纱。这就是回答。“敢问我何错之有?”
受此一问,莳田顿时哑口无言。
日前,秀吉的使者传达的赐死理由有二:其一,安放在大德寺山门处的利休木像,乃不敬之罪。其二,在茶道具的买卖中牟取暴利,堕落为卖僧。
然而,木像是大德寺僧人为感谢利休捐建第二层山门而放置的,茶道具一事则纯属无事生非。
利休根本没有认错的道理。
自打被流放至堺城,受命闭门思过,世间就开始甚嚣尘上地风传他惹怒秀吉的理由。
有说是因为他反对秀吉出兵朝鲜,有说因为他是天主教徒,还有说是因为他没有把女儿嫁给秀吉做侧室。
在利休看来,全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臆测。
真正的原因,是秀吉对利休心怀嫉恨。
秀吉真正不能忍受的,是利休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美,并君临美的顶峰。
秀吉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一目了然。
“您当然没有认错的道理,在下岂会不知?但这是且渡浊世的权宜之计。只要低头服个软,主公便不会再怪罪。闭门思过也可免了,您再做回您的茶头。”
“这是主公的意思?”
莳田点点头。
“主公秘密授命在下:哪怕是假的,只要做个样子。如此就可既往不咎,尽弃前嫌。”
利休点点头。他并不打算配合这出猴戏。
天井上垂下钓釜链,挂着云龙釜。圆筒形的茶釜中,传出热汤闷滚的悦耳声音。
利休摇摇头。
“茶凉了。”
“茶什么的不重要。您该担心自己的性命。”
“利休贱命一条,不足惜矣。茶更贵重。”
利休撤下分毫未动的茶碗,用柄杓汲了釜中热汤,洗净茶碗。
“您太顽固了。”
“秉性如此。”
“可您犯不着为了秉性而丢了性命……”
利休再次开始点浓茶了,莳田只好闭嘴。釜中回响着的汤音,透出不同以往的凄凉之意。这是因为借那个女人的火葬来烧水的缘故么?
新的浓茶端出,莳田缓缓饮下。他用怀纸擦过触口之处,将茶碗递给了旁边的尼子三郎左卫门。
莳田看向床之间。
没有字画,也没有鲜花,在实木薄板之上,放着一个绿釉香合。
香合的前面横放着一根长长的花枝,似是供奉的意思。这是木槿的花枝。今年因有闰一月,所以虽是二月,花枝上已萌发出嫩叶。
那个女人看着这花,告诉他这叫无穷花。
“为何用这没有花的花枝……”
“听说木槿在高丽很受人喜爱。花,会在黄泉绽放吧。”
莳田感到不解,但没有追问。
“这个香合可是唐物?”
“产自高丽。”
目不转睛地盯着香合的莳田,眨了两三次眼睛。
“说起来,主公曾为此发过火。说利休有一个绿釉香合,是稀世的珍宝。他想要得很,那厮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让。可就是这个香合么?”
利休知道,这个香合只要看一眼,就能激起人想拥有的欲望。他本无意展露,但在博多箱崎的松林,露天点茶的时候不小心用了。他虽用衣袖遮挡着,却被秀吉眼尖地看到了,硬是索去拿在手上观赏了一番。
利休拗不过秀吉给他看了,秀吉当即便要求利休转让。
“让给我吧。”
利休拒绝了,秀吉却不肯罢休。先是出价五十枚黄金,后来竟提价到一千枚黄金。
“请您原谅。这是教给我茶道精神的恩人的遗物。”
利休双手伏地叩拜。秀吉的眼睛停在了韩红花色的袋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是女人吧。你向女人学过茶?”
“不是……”
“别掩饰了。我已经看穿了。那你就给我说说那女人的故事吧。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你能看中的,想必是个大美人儿吧。”
秀吉盯着利休,靠近他低声耳语。
“在闺房里是什么模样?说给我听听,我就不再要香合了。来,来。”
利休沉默不语。他感觉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区被人粗暴地践踏了。
这件事也仿佛很久远了——
“只要您献上这个香合……”
莳田的低语换来利休的微笑。
“啊,请当在下没说。”
莳田已明白,利休没有献上香合的道理。
利休隔着小袖和服摸了摸肚子。
“差不多开始吧。”
他将茶道具放回水屋,端出三方托盘。其上放着藤四郎吉光的短刀。
利休坐在室床边上,解开小袖的前襟。
三个客人靠边站着。莳田手中拿着刀。
“这里太窄了,没法斩首。”
“那么请看好了,我会割得很彻底。”
利休攥住卷有怀纸的短刀,呼吸有些乱。他一边抚着肚子,调整好呼吸。
釜中汤音,回响如松籁。
他合上眼帘,黑暗中分明地浮现出女人英气的脸庞。
那一天,他让女人喝了茶。
从那一天起,利休的茶之道,开始通向“寂”的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