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转机
斯莱茵感到眼前的视线开始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他发现自己现在正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半蜷缩着靠坐在讲台边上……？
……几乎不用思考，斯莱茵也能大致猜到这是什么情况……
绝对是他们三个准备合力把他塞到讲台下藏起来吧……然后莉娅发现神父来了教学楼这边又把他从讲台下拖出来了……
等等，这么说，利恩和维恩现在不在这儿啊。
“哟，这次醒的比上次早嘛。”神父模样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看着斯莱茵，他的表情像是带着笑意，“看来你已经逐渐开始适应这种情况了？”
……适应……看起来他知道我之前的情况……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提到米勒神官的时候称呼他为帕特里克，光从这点看他们应该很熟悉……估计是同事，甚至可能是朋友。
所以他也肯定知道我的情况，甚至可能专门调查过……不然他知道莱维的事未免也太凑巧了。
“斯莱茵……”莉娅用带着些意外的眼神看向他，“你……醒了啊？啊，你现在没事吧？有没有感觉有那不舒服？”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对斯莱茵使了个眼色。
“还好，就是稍微有点头晕……”斯莱茵立马配合的扶住额头，同时也用手遮挡住视野——当然更重要的是挡住神父审视的目光。
对方审视的目光让斯莱茵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不确认对方到底对他的情况有多了解，从神父的态度也很难判断出他到底对此持什么态度——
很显然，要在这样的人眼下蒙混过关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到底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应对现在的情况，斯莱茵心里还没底。
“不用这么紧张吧。”
突然，神父一把抓住了斯莱茵的手。
“我看你现在挺精神的，不是吗？体温也很正常嘛……”
斯莱茵条件反射的迅速抽回了手。
“你在思考怎么回应我的话，”神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该怎么用半真半假的故事在我这蒙混过关，是吧？”
斯莱茵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这个神父，就像三年前的奴隶贩子皮特一样，绝对不是什么能随随便便骗过的人。
“而且你应该经常做这种事？比如说……你在帕特里克面前也编了个类似的故事？”
更糟糕的是，现在他们身边可没有像莱维这样的“不定数”存在了。
眼下他也并不是一定不能说实话，但如果把自己的一切情况如实坦白，他无法预计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教会究竟是如何定性“异端者”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异端者”，这些“梦”产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的母亲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自己对此还一无所知的话，把一切情况都说出来就等于把自己放到了任人宰割的地位——他的生死，他的未来，他的一切都完全听天由命了。
“怎么了？”神父笑了笑，斯莱茵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都默认了？”
“……您也可以这么想。”斯莱茵凝视着神父的眼睛，他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就算是临死前的挣扎也好——总比什么都放弃直接去死要好。
“……哦？”神父索性在他面前盘腿坐下，“也就是说，我全都猜中喽？”
“我想您应该不只是猜的……您应该调查过有关我的一些情况吧。”斯莱茵的情绪镇定下来，既然对方有听他讲下去的意愿，那就代表还有谈判的余地。
“嗯，当然，我手头有一些信息。”神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斯莱茵，“但我看你也并不像是想要老实坦白的样子啊？”
“实际上，我是很希望配合你们的调查的……”斯莱茵思考着措辞，要怎样将他的打算用听起来不那么可疑的方式提出来，“但是，由于我现在对我自己的情况也不是非常了解，我不确定我能告诉你们的内容究竟有多少……”
“简单的来说，你想知道我们对异端者的判定标准。”神父轻笑一声，“然后根据情况对你是否有利，来决定告诉我们什么信息？”
“并没有夸张到这种程度……”斯莱茵有些汗颜，虽然神父的理解和他的想法相差不远，但这种提议是不可能被接受的，他必须表现出更大程度的让步。
“我知道你们现在怀疑我是异端者，所以我的一举一动在你们看来都很可疑……”斯莱茵定神看向神父，“但请您相信我，我本人是完全没有任何异端信仰的。”
“异端者也会这么说。”神父不为所动。
“当然，我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话就能使您和教会相信我……米勒神官之前也跟我说过关于那个梦境的事，但我对有关那些梦、以及梦里出现的人还几乎完全不了解……”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也就是说，我希望你们不要先入为主的认为我站在与你们对立的立场。”
神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随后，这种惊讶的眼神转变成了欣喜。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斯莱茵说出这句话一样。
“然后呢？”神父眯起眼睛看着斯莱茵，“你的话还没说完，不是吗？”
“……是。”
斯莱茵在那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错误的估计了眼前的形势，尤其是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神父所处的立场这一点……
他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本以为的，所谓“教会的人”。
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带着威胁性质的话语，可能只是为了逼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想知道这些梦究竟有什么意义，这种异常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有关我的母亲的事……”
但是，既然他已经表态了，那他就只能照着之前的话说下去。
“教会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怀疑我是异端者，但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吧？你们可能调查了很多我的资料，但并没有找到你们想要的证据对不对？”
神父凝视着斯莱茵，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显然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想做的，并不仅仅是给我定罪吧？”斯莱茵也直视着神父，“你们更想知道这些异常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它又能代表着什么……”
“而要调查这些事情……如果我不配合你们的话，是很难做到的吧？”
神父并没有回答他，教室里安静得诡异……斯莱茵能清楚的听见莉娅因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
“……而我也想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见神父一言不发，斯莱茵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也不想莫名其妙的背上异端者的罪名……”
“也就是说，我们是有共同目的的。如果我们能合作的话，也许……”
“可以了。”神父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斯莱茵愣了愣。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神父低下头，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神父将一只手搭在斯莱茵肩上，由于他笑得太厉害，连手都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呼，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一旦察觉到情况对自己不利就会想各种办法掩饰或者回避……不把你逼到绝境的话，你也绝对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吧？”
他笑了好一阵才站起身来，用明显带着笑意的眼神望向斯莱茵和莉娅。
“我是一直主张无罪推定的，不过教会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些死脑筋……照他们的方法，原本不是异端者的人都能被他们逼成异端者。”
他边说边摇了摇头。
“所以您愿意相信我们了吗？”莉娅眨了眨眼。
“我会好好观察你们一段时间的。”神父轻声笑笑，“比起抓住异端者……我倒是对解谜游戏更感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