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色眼睛的少年

大块头把斯莱茵和莉娅身上绑着的绳索解开，再将他们的双手用绳子捆牢，然后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拎着还昏迷不醒的阿塔，跟着皮特走到进了房屋。

皮特的别墅从外面看显得还很新，房子的内部却破旧而又阴森。踏进房屋的一瞬间，斯莱茵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把这几个孩子给我送到地下室关着吧，先让他们在这待上几天，适应适应环境。”皮特摸了摸他的秃顶，指使着大块头把三个孩子带去地下室；而后，他又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句——

“莱维！”

“我在，皮特先生！”

一楼角落里疑似储物间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人族少年从房间里钻出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年看起来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瘦高个子，小麦色的皮肤和白金色的头发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但他长相上最引人注目的一点并不是他的发色和肤色，而是他的眼睛。

稀有的瞳色在猫人族当中或许比较常见，但在人族、精灵族或者矮人族当中可不常见。更何况，这个人族少年的瞳色怪异到就是在以瞳色丰富著称的猫人族当中也几乎找不到同类的地步。

他的眼睛是玫瑰色的。

玫瑰色是一种深受贵族少女喜欢的漂亮颜色，但这种颜色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上，只会产生一种渗人的诡异感。

毕竟这是一种脱离了普通人类常识范围的瞳色，“正常”的人类是不会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

在看到少年怪异的瞳色时，斯莱茵和莉娅都睁大了眼睛。他们不自觉的对这种诡异的瞳色感到本能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好奇。

为什么他的眼睛是这种颜色的呢？

“你竟然还留着这个小鬼啊，”大块头看着少年，却露出了嫌恶的眼神，“说真的，你还是赶紧把他转手卖掉吧，整天被一双这样的眼睛盯着，你不觉得瘆得慌吗？”

“哈哈，莱维这小子我还留着有用呢。”皮特却笑了起来，“怎么了？你们干着诱拐小孩的勾当，怎么还惧怕起神明来了？我可不在乎这些。这小子挺能干的，对我而言，能物尽其用的东西就是好东西。至于他长得奇不奇怪，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真的恨不得把他那双眼睛挖出来才好，”大块头小声咕哝，“简直就像是魔鬼的眼睛一样。”

拐卖儿童的马戏团成员居然还会害怕所谓的“魔鬼”，大块头的反应让斯莱茵觉得有些好笑。

尽管在教会名下的孤儿院里长大，斯莱茵却并不在乎什么神、什么恶魔的——他是一个宗教观念淡薄的人。

那个叫莱维的少年也是被拐卖来的吗？不过，他的相貌特征如此明显，如果是被人拐卖了，这件事情应该很容易就能被人注意到吧？

“说起来，你当初是花了多少钱把这个小鬼买来的？”大块头转过头去不再看着莱维。

“只要15个银币，怎么样？这价格很划算吧？”提到这件事，皮特立马露出得意的表情，“他的父亲仅仅是希望用这个孩子换几天的酒钱，反正他也几乎养不起这个孩子，他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为了几天的酒钱就能把自己的孩子给卖了……天底下也有这样的父亲啊。

不过如果是他亲生父亲把他卖给人贩子的话，也难怪他的相貌特征如此明显都没能被找回去了——毕竟根本没有人打算找他回去。

“对了，莱维，”这时皮特才想起自己刚刚把少年叫出来是想吩咐他一些事情的，“你给我把厨房的火生了，还有案板上的面包也给我烤了，还有、嗯——昨天晚上晾在屋顶的衣服你收了吗？”

“已经收了，皮特先生。”少年的语气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您还需要我帮您泡点茶吗，刚好尼克先生也在……”

“我不用，过会我就走。”大块头摆了摆手，似乎是根本不想听到莱维的声音，“少跟我套近乎，你这红眼的小子。”

“不用管他，这个大个子胆小鬼，”皮特嗤笑了一声，“去给我泡杯玛尔提诺红茶来。”

“好的先生。”

少年微微一鞠躬，接着就顺手带上了储物室的门，去了厨房。

话说回来，这个叫莱维的少年，他是个……奴隶？还是这家里的仆人？

斯莱茵开始有些疑惑了。

按照皮特的说法，莱维是他从他父亲手中花15个银币“买”来的，光从这点来看他的身份应该更接近奴隶一些——因为他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但是皮特对他的态度却并不像寻常的奴隶主对奴隶的态度一般凶恶，反而对他赞赏有加。而且莱维的工作看起来也只是一些仆人干的活，而不是什么特别繁重的体力劳动。

就算以他刚才的表现来看，莱维可以算得上是个听话的奴隶，甚至还会提前替主人着想，帮他做一些他没有命令但是却乐见其成的事。但奴隶和仆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仆人只是被雇佣的，而奴隶却是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的。简而言之，主人需要考虑仆人的感受，但却完全没有必要考虑奴隶的感受。

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在常人的印象里，皮特这种从事人口贩卖生意的黑心商人，可并不像是会用和蔼的态度去对待一个奴隶少年的人。

“喂，臭小子，你还傻站在原地干什么？”大块头尼克用不耐烦的语气催促斯莱茵，“快点滚下来，不然小心我揍死你！”

……这才比较像这些人对待奴隶的态度……斯莱茵一边在心底里这样想着，一边快步跟上前去。

地下室的环境很是潮湿，而且比起地上的楼层又更加阴冷了几分。大块头尼克拖着他们三个来到了一座类似于牢房的房间内，跟上来的皮特先生用钥匙打开铁门上的门锁。紧接着，他们三个被扔进了“牢房”里，然后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待皮特和尼克都离开地下室以后，莉娅才小声问斯莱茵：“斯莱茵，你觉得刚刚那个莱维是什么人啊？他和我们一样是奴隶吗？”

“按照那个奴隶商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斯莱茵皱着眉小声说。

斯莱茵和莉娅在地下室小声讨论着他们现在的情况。

根据他们现在所知的信息，可以判断出这个购买下他们的“皮特先生”是一个二道人贩子。虽然格瓦纳是一个奴隶制合法的国家，但被买卖被诱拐的孩子显然也是违法的。

不过话虽如此，其实格瓦纳对奴隶制的管控一直不是很严格，再加上马戏团的人聪明的选择了他们这些没人什么人在乎的孤儿作为目标，政府会不会关注这种事还真不好说。

所以，到了这一步，要想逃出去，指望警备骑士团来救他们显然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了。

斯莱茵推测，皮特之前说过他只想要一个女孩，也就是说他想要留下的只有莉娅一个人而已，他和阿塔都是要被再次转手卖掉的。而他们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做好逃跑的计划，一旦三个人分别落到了不同的买家手里，再想逃跑就困难的多了。

现在的主要问题只有两个：

第一，他们要怎样离开地下室的“牢房”。

既然皮特准备把他和阿塔再次转手卖给别人，在这段时间内他肯定不会把他们从地牢里放出来。如果不能逃出这个牢笼，逃亡的计划就不可能实行。

第二，那个和他们同为奴隶的少年莱维，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伙伴。

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能否逃出去至关重要。从之前皮特对莱维的态度和大块头马克的话来看，莱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而且皮特应该还比较信任他。如果他们能获得莱维的帮助，没准莱维甚至能帮他们弄到地下牢房的钥匙。

而且莱维和他们一样都是“奴隶”身份，虽然皮特对他的态度看起来还不错，但他的确限制了莱维的人身自由。如果莱维能帮助他们，他也可以顺道跟他们一起逃跑，这对莱维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但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莱维个人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并不是每一个奴隶都会想着要逃跑。就算他们找到了机会把逃跑的计划告诉莱维，向他寻求帮助；莱维也可能会因为害怕皮特或者什么其他原因而不愿意逃跑，甚至把他们的逃亡计划报告给皮特。

他们并不清楚莱维是否能成为与他们一起逃亡的同伴。

对这件事，莉娅和斯莱茵持有不同的看法。

莉娅觉得他们不应该把他们准备逃亡的事告诉莱维，因为莱维很可能并不打算逃跑。他们现在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了，如果莱维不愿意逃跑，他几乎可以说是一定会把这件事上报给皮特；而他们的行动一旦被皮特关注了，逃跑就成了不可能的事。至于钥匙的问题，莉娅认为等阿塔醒来之后，可以让他发挥猫人族的优势，从牢门缝隙里钻出去找找。

而斯莱茵则认为，他们必须要向莱维寻求帮助，至少也要旁敲侧击的获知他的想法。皮特是一个职业奴隶贩子，在他手下曾经待过的奴隶里，想跑的肯定不止他们几个。皮特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肯定会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如果不能得到熟悉环境的莱维的帮助，他们很难成功从这里逃出去。

至于莉娅所说的让阿塔出去找钥匙这个方案，斯莱茵认为行不通，因为皮特不会把钥匙放在地下室里，而出地下室的铁门可没有缝隙能让阿塔钻过去。

“可是，我觉得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想逃跑的样子，”莉娅怀疑的抿起嘴唇，“皮特对莱维的态度不差，可能根本没把他当奴隶对待，莱维不会想逃跑的，他待在这里可能反而过得更好。”

“光是根据我们进来这里的一小会，根本没法判断出莱维平时就一定过得好，”斯莱茵反驳道，“可能只是因为皮特那时候心情好呢？不论怎么说，莱维从身份上来说和现在的我们一样都是奴隶，皮特也不像是什么仁慈的奴隶主，他不可能真的完全像对待一个自由人一样对待莱维的。”

“可是万一他不帮我们，就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皮特，那我们不是彻底没有机会了吗？”莉娅低下头，她还是不相信莱维会有可能帮他们。

“唔……”

这时，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阿塔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醒过来了！”莉娅小声惊呼，然后伸手揉了揉猫人族少年的头，“阿塔，你没事吧？”

阿塔的眼睛慢慢打开了一点，他试着努力眨了眨眼。

“莉娅……斯莱茵？我们这是在哪……”

“很遗憾，在你晕过去之后，我们又都被抓回来了。”斯莱茵耸耸肩，“所以现在我们都在新的买主家里。”

“哈？！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用啊？！”阿塔气得从地上蹦了起来，“我那样拦住他你们都跑不掉的吗？！”

“太好了，”莉娅笑着叹了口气，“还是平时的阿塔，至少没有撞傻。”

“是啊，”斯莱茵也跟着感叹，“我们还担心你那一下要是撞成弱智了该怎么办……”

“你们两个……”阿塔的脸都黑了，“想挨揍是吧？”

“还是等会吧，”斯莱茵换了副严肃的表情，“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

“是啊，”莉娅一脸真诚的表情，“不过实在生气的话你可以揍他一顿解解气。”

说完她就指了指斯莱茵。

斯莱茵：？！

“算了，这种时候了揍你们也没用。”阿塔翻了个白眼后坐下，“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看样子我们现在是被关在一个很难逃出去的地方了。”

于是莉娅和斯莱茵再跟他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以及他们在他醒来以前的争论。

“唔……也就是说，这里还有一个和我们一样身份的奴隶，但是你们不确定他的意愿是吧？”阿塔托着下巴，“大致情况我是了解了，不过我之前没有见过那个叫莱维的家伙，也不好判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我们得制造一个机会，至少跟他再说上几句话。”斯莱茵提议道，“尽量想办法多从他嘴里套话出来，特别是他对于皮特的想法，以及他对他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否有什么不满。”

“可是我们该怎么再见到莱维呢？”莉娅有些疑惑的说。

“这应该并不困难，我们甚至很可能不用去主动找他。皮特把我们关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至少也会给我们供应食物和水吧，按通常状况来说，他会叫莱维把这些东西送下来的。”斯莱茵解释道。

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开始响动了起来，三个孩子立马安静了下来，假装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

“莱维，”他们听到一楼传来皮特的声音，“你去把这几个黑面包和水送下去给那几个小鬼，别让他们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