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此消彼长的趋势
“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我知道现在纠结什么出生根本就没有意义。所以……”赵羽撅了下嘴巴，还伴随了个轻挠耳后根的动作，“我希望可以跟着你做事！”
“嗯？”沈梦婷不解地歪了歪两根眉毛，“你说你想跟着我做事？”
“对啊！就是投靠你的意思。”
“呵呵，我沈梦婷何德何能，还能让你来投靠的。”沈梦婷背着手，抬头望向了当空的明月。
“哇！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装傻啊！你可是拥有两个最顶级职业的光环加成的啊！”赵羽瞪大着眼睛，情绪略显激动，你跑出随便报下‘沈海腾’和‘杨洁宁’的名字，谁敢不对你刮目相看啊！你怎么又说自己没德没能呢！”
本以为沈梦婷会在意什么，但谁知却只显出了个近乎哀怨的叹息声。
“赵羽，你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我承认，你所说的两个名字在萨兰王国就是响当当的。”沈梦婷那抬头仰视的目光似乎在逐渐迷离。
其实，不单是在萨兰国内，就算放眼整个赛尔洛斯，‘沈海腾’与‘杨洁宁’的大名都能令人卓然一震。
杨洁宁自不必说，赛尔洛斯中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
而沈海腾，他同样在剑士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当下流行的剑士排名中，沈海腾的名字从来都是在前五的。
正是有这两位前辈的压阵，在萨兰这个国土并不大的国家中，一样能令其他国家和种族尊敬。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这两位的相继离世，变得了然无存了。
在沈海腾病死以后，杨洁宁还勉强支撑着萨兰王国的最后荣光。可是，如今连杨洁宁都已死去，那这个国家还有谁能站出来抵抗侵略呢？
沈梦婷的内心是愈加的不安。索伦帝国的铁蹄已经近在眼前，随时都会越过边境，朝他们的萨兰国冲来。可这次，又有谁能抵抗呢？
‘父亲，杨洁宁叔叔！’沈梦婷内心相应着这两个名字，是一遍又一遍的。
“喂！你怎么了啊？”赵羽弯下腰，观测着已陷入迷茫的沈梦婷。
沈梦婷回过神来，她转过身子以背面应对赵羽。不过在短促的一阵抽吸鼻子后，沈梦婷还是再度得以转了过来。
“我们家虽然还算富庶，但从来都不是那种能达到权倾朝野的地步。我的父亲确实是军队中的最高统领。但是，你要记住一点。萨兰国内的最高统治者，还都是那些清瀬城的几个摄政王。况且摄政王之上还有国王。所以，即便我享受了许多他人享受不到的待遇，也不是你想得那样的开心的。”
赵羽明白沈梦婷的意思，上层的上头还有更上层。每个阶层都有个说不出的苦涩。曾经，赵羽就听闻过他们漩涡镇镇长的事情。
说是不要看镇长在漩涡镇风光，但走出去却不过是普通的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外边有的是大官能压镇长一头。
不过，赵羽还是觉得有官做那就是好的，至少不用饿着肚子。
“其实对于我们国家而言，因为某些历史的原因，强硬派一直都得不到大众的认可。好在有我父亲还有杨洁宁叔叔的共同努力，才在多年强勉强保持住了平衡。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都死了。唉……”
“不是还有另外一位摄政王吗？”
“他现在也是势单力薄，自顾不暇的。”
赵羽随意颠出了个‘哦’字。随后，他又发出了个上升音的‘恩’。
“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就搞不懂了。即便如你以前所讲过的，那些妥协派是害怕索伦帝国才喜欢妥协的。但是……”赵羽抓了抓头，“索伦帝国都明晃晃地曾经侵略过我们，那些妥协派为何又视而不见，居然还幻想着能用妥协来换和平呢？”
沈梦婷是突然一个抽身，她恶狠狠地瞪向了前方。那阵势在夜空下也是极为的使人胆寒。
“那是因为他们喜欢自我欺骗。如果要形容下的话，他们就像是将头深埋到地下的鸵鸟。以为事情看不到，就不会在发生了。”
“那么民众呢？他们也像那几个上层人士一样，为了保住现有利益，而对即将到来的侵略视而不见吗？”赵羽追问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奇怪了。民众又没什么利益。他们要是不抵抗索伦帝国，不就会被无情杀掉吗？记得你前面讲过，强硬派在国家中不受惦记。为何会造成这种现象。难道不应该是相反，妥协派才该在国家中不受惦记吗？”
沈梦婷听着赵羽那一长串的问话，逐渐将头放低。
“那是因为……”沈梦婷的样子略显伤悲，“民众也被欺骗了。”
“啊？民众被欺骗？民众被欺骗了什么？谁欺骗了民众？是那群妥协派的人吗？”
“不，不是！”沈梦婷猛得朝前踏出一步，这步正巧踩到了散落一地的残叶，形成了个干脆的‘咔嚓’声。她又再度低下头，用脚拨开了洒落在周围的树叶，“是索伦帝国欺骗了我们国家的民众。”
“什么？索伦帝国欺骗我们国家民众？他们怎么欺骗了？”赵羽进近一步地追问，“我就是萨兰国的民众啊！我怎么没有被欺骗啊！况且，我觉得那个国家也欺骗不了我什么？我脑子就算是再不清醒，也能清楚索伦帝国有多邪恶！又岂能被他们所欺骗呢？”
“赵羽！你知道一直以来，索伦帝国都在打着什么旗号吗？”沈梦婷冲着赵羽望来，那神情别提有多伤悲，好像就在诉说一件非常伤心的事情。
赵羽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于是便用手抹了抹嘴巴。“饿！你突然问我这个，我就……我不知道，真的。”
“如果要你明白这个事情，我看估计要非常长的时间。你能静下心来好好听我讲吗？”
“啊！”赵羽周游不定地望着各处，但就在望到沈梦婷时，他又坚定地朝其投去了‘可以’的目光。
沈梦婷随即就准备好好对赵羽讲述一番有关历史。
“一直以来，索伦帝国就对外宣传着一个信念——他们要复兴整个人类。”沈梦婷的两眼在迅速地眯起。等到快眯成条缝隙时，她又突然的睁大，“他们不断宣扬自身是最伟大的人类，从而让周边其他同是人类的国家都产生共鸣。然后，他们再打上个人类共荣的旗号实行侵略。”
赵羽是静静地听着，他似乎只能感受到沈梦婷所发出的声音。至于其他的如轻风虫鸣声，都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赛尔洛斯是一个多种族多国家的世界。其中，我们人类的历史不乏有着光辉一面。但就近几百年来，却被其他种族所赶超。不说什么精灵族、巨人族。现在就连巨魔族和侏儒族，甚至是兽人族，都要比我们人类要来得有存在感。”
“所以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许多人类才迫切地想着崛起与复兴。索伦帝国的统治者就利用了这点，不断加以忽悠与利用，在其他人类国家中搞中腥风血雨的事情。”说到此，沈梦婷的拳头握紧了，“同样的，索伦帝国这次是将矛头对向了我们萨兰，我恐怕萨兰国中已经有不少人准备投降了。”
“饿！真得是这样吗？”
“上次在侵略我们萨兰国失败后，在这二十年时间里，索伦帝国的人通过贿赂和游说，软硬兼施地对我们萨兰官员进行腐蚀渗透。这才有了我曾经和你讲的：七成官员是对索伦帝国的妥协派这一事实。”沈梦婷边说边垂下了目光。
良久，她偏了下脖子，脸上居然不合时宜地堆出了个充满苦涩的微笑。
“而对于民众来讲，他们也同样被索伦帝国的人所麻痹。他们轻信着索伦帝国真得会复兴人类，从而让他们富裕强大起来。所以，他们中有许多人都希望可以并进索伦帝国。”
“什么？这……这也太离谱了吧！不管怎么讲！索伦帝国可是实实在在侵略过我们的，也杀死了许多的萨兰民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认为索伦帝国很正面呢？”
“你错了，赵羽。民众可不会都像你这般的考虑。虽然索伦帝国曾杀死过我们萨兰的平民。但是，有更多的萨兰人还没有被杀到。于是，这些没被杀到的就会这样想，‘啊，我好幸运啊！没有被索伦人杀过。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被索伦国杀呢？直接就并到索伦国内部，不就不会被杀了吗？’，在萨兰国中，可有着不少操着此想法的民众。”
“饿！可是，被索伦国并掉后，他们不就不能当萨兰人了吗？”赵羽只觉得胸口发闷。
“那又怎么样？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还是人类。不过是换个国家，换个官府统治而已。再说了，索伦帝国确确实实是赛尔洛斯中最强大的国家。如果能当这个国家的人类，要比在萨兰这样的小国滋润许多。恐怕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由于被大把的可怕信息灌入了脑中，赵羽已经无法再思考什么了。似乎神经都被闭塞住，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于是乎，民众内部倾向于妥协的团体，也就慢慢壮大了。”沈梦婷说完还不忘叹息下。
赵羽是久久没有作声。沈梦婷的言论非常明确，一旦当索伦帝国和萨兰发生冲突，可能有许多萨兰平民都会争先恐后地去投降。
赵羽只觉得额头上直冒出了冷汗，他尝试着用手背去擦拭下。可是，无论他将额头擦得有多少干，都会有不间断的汗液冒出。
“再者，赵羽。你一定也要记住一点。索伦帝国的实力真得是非常的强大。不说在我们人类国家中，就算是拿其他种族来比对，索伦一样都是最为强大的。换句话说，索伦帝国是赛尔洛斯中最为强大的国家。”
“那它……究竟强大到哪个程度呢？”赵羽忽然打了个空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快捶胸顿足起来，才捋平了心中的那丝惊慌。
沈梦婷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眼珠朝着赵羽那边一斜，再而仰天一阵惊叹。“就这么说吧！你认为一个国家的强大标志在哪里？”
赵羽被问得哑然了，他实际上并不清楚这个。
见赵羽沉默，沈梦婷就知其不会来回答出问题。于是，她就自顾自地回答起来。
“我们萨兰国的人口基本维持在五百多万，而我国所持有的军队也常年在五万左右。”
五万？赵羽的眉毛跟着一抬。要说五万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小数目，他惊叹着他们国家居然有如此数量之多的士兵。
“你先不要惊讶。我现在就来和你说说索伦帝国所持有的军队数量。”稍加顿了顿，沈梦婷伸手抚摸了下旁边的树木。那树干上的粗糙的皮肤令她的手掌有些不适，但她依旧将手在上摩擦着，直到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不快样，“索伦帝国有着七千万的人口，其中所持有军队多达七十余万。而且，这还只是不确定的数目。这个国家究竟有多少士兵，有多少将军和武器，从来都不对外公布。有其他国家的人预测过，索伦国的佣兵数量可能超过一百万。”
赵羽闻言是倒吸了口凉气。即便他数学再差，他也能明白五万和七十多万的差距。甚至，这个七十万的数量还是不确切的。
“怎么样？你现在很惊讶吗？”沈梦婷的嘴角勾了勾，她开始用力去拨弄起那粗糙树皮，“其实我还有一点未讲，那就是以索伦帝国的人口基数，随随便便又可以拉出个几十万大军。到时，就真得是近乎无敌了。很少有国家可以对抗它，更不要说我们萨兰国了。”
“那……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沈梦婷在这时扒下了一大片树皮。她将树皮放到了眼前端视了下，就随手朝边上一扔，“我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给萨兰国的统治者提个醒，让他们及时做好防备。至于能不能防备住，老实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沈梦婷又继续灰心地拨起了树皮来，当前似乎手里要是没有事情可做，她就极为的不安心。
“那也就是说我们国家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那也不尽然。二十多年前，索伦帝国就曾经侵略了我们一次。但是在那时，我们国家就抵御住了波进攻。不过要强调的是，那时我们国家有我父亲、杨姐宁叔叔等一大批优秀的人才。但现在嘛……”沈梦婷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羽的心又像是被射了一箭，他惨捂住了胸口，感受着‘砰砰’直跳的心脏。
“我并不是对当下的年轻人有什么偏见，但有些事情你也是见识到的吧！”沈梦婷随即瞄了赵羽一眼，“就拿你们漩涡镇来举例，你们镇内的年青人有多少颓废呢？”
起先赵羽并不明白沈梦婷在讲什么，沈梦婷也赶快补充了句。
“你们镇内的年青人，大致能有几成通过试炼场的初级考核呢？”
赵羽突然感到阵头晕，他好似觉得自己所踩的地面在晃动。不一会儿，他又像跌入个无底洞般地两腿一软。他差点摔到地面上。好在旁边有一棵树木可供搀扶，他才得以勉强站稳。
“怎么？其实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吧！你们镇几乎没有可以通过初级考核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曾经的你。如果你们通不过初级考核，也就意味着连起码的普通士兵都当不了。那这样的话，又谈何保卫国家呢？”
赵羽只觉得有根刺在猛扎着他的胸口，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像这种情况也不只发生在你们镇，萨兰国的许多镇都是如此。年青人都不思进取的，既没有梦想，又懒惰不肯吃苦。以至于连基本的初级职业都不能考核通过。”
沈梦婷忽然停下了拨树皮动作。但是，她却未在第一时间放下手，而是将手停留在了树皮上。她的神情看上去悲哀极了，远观就像是座雕像。
“所以，我们萨兰国一直都在覆灭的边缘上。面对强大的敌人不说，自身也在急速堕落。像这样的此消彼长趋势，我估计已经有十几年了。”沈梦婷将前额往树干上一靠，“而且，我们国家的统治者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改进，就只想着妥协地赌下对方不会亮獠牙。像这种掩耳盗铃的逃避方式，终有一天会面临报应的。”
沈梦婷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所知的萨兰已是个被温水煮青蛙，快要彻底自根而烂的国家了。用不了多久，水就会被别国给煮干，到时萨兰人就会面临个最大的噩梦。
赵羽正在慢慢接近沈梦婷，他想要伸手去拍下沈梦婷的背部，却因为胆怯而放弃。不过，他内心倒是积存了一句话。
‘一个可怕的念头’。
赵羽深呼吸了下，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给问出，“那么……我想问个问题。倘若哪天索伦帝国真得并吞我们国家了，他们会兑现诺言吗？”
“兑现诺言？”沈梦婷直起了身体，眉头紧紧皱起，“兑现什么诺言？”
“你之前说过的。索伦帝国是打着复兴人类的旗号侵略的。那么要是真得哪天把我们萨兰给并吞了。他们会把我们当一个国家的人看吗？他们真得会兑现以复兴人类为己任，善待每一个人类国家的平民吗？”
沈梦婷的嘴角挑衅般地勾了勾，她偏斜着眼珠望向了赵羽，“你觉得他们可能兑现吗？”
“饿！要是不兑现的话，也就是……”
“他们连自己国家的人都不善待，你还指望他们能对萨兰的你好吗？赵羽，你是不是心里也在往妥协派方向上靠拢啊！还是你已经忘记了母亲的仇恨！”沈梦婷略显嫌弃地甩了甩头。
“我没有。我只是在觉得，两个国家交战，苦得永远是平民。要是我们国家真得无可避免地被吞并了，那也应该把危机降到最小。要是索伦帝国真得能善待我们萨兰平民，那也至少不会产生些非常大的后遗症。”
“哼！赵羽，你还是太幼稚了。”沈梦婷那两颗黝黑的混沌瞳孔中，从中折射出了个凌厉的视线，“看来我有必要和你讲述下索伦帝国的发家史。”
“啊？”赵羽习惯性地前倾了下身体。
而沈梦婷却显出了个凡事都了然于心的样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