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婚礼前夕
柳如花回到家后，田健健后脚跟着进门。他把如花姐拉到后屋，神秘兮兮地说：“姐，我要给你一个好消息。你猜猜？”
“我可猜不着，你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呢？”柳如花假装不屑，她扭开电扇的开关，风扇叶一圈一圈快速转动起来，扇动着如花的发根到处飘散。
田健健看柳如花不买账，只好识趣地把一张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扔在桌上：“姐，跟你闹着玩玩，你也不配合一下，太没意思了。”
柳如花看见桌上的暗黄的小包裹，愣了下，那东西厚厚的一叠，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她抬起头，严肃地说：“这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田健健还在为刚才的小插曲恼怒，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柳如花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她轻轻皱着眉头，打开一层一层的牛皮纸，一摞百元大钞出现在面前。崭新的票子，散发着印刷的油墨味，还含有一丝温度，想必刚从银行取出来。
“这钱从哪来的？”柳如花神情有些慌张，健健还未正式毕业，肯定赚不来这些钱。村民们也不会借这么多钱给他。
“反正不是抢偷的，咱就先用吧。”田健健见姐姐着急了，心里有点虚，但是自己答应过别人保密，不能出尔反尔啊。
“你不说，好，这些钱我肯定不会拿的。你知道我的品性，不明不白的东西，我不会要。我再有难处，都会清清白白的。”柳如花说完，把牛皮纸重新包好，揣回田健健的手上。
田健健看瞒不过去，只好小声地嘀咕：“林翔哥借的。”虽然声音小，但再熟悉不过的林翔名字飞入了柳如花的耳朵，在柳如花的心里激起了一层层的浪花。
原来，上午柳如花和二婶出门逛街的间隙，田健健被林翔喊出了家门。在无人的角落，林翔把这个包裹给了田健健，吩咐他一定亲手交给柳如花，而且替他保密。田健健刚开始不想拿，但经不住林翔的劝说，而且他们现在确实需要这笔钱，他就自作主张代如花姐收下了。
“你不要说我说的啊，他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你。”田健健哀求道，“我们就先收下这笔钱吧。等日后有钱了，我们再连本带利还给他。”
柳如花白了他一眼，既没有说要，也没拒绝。养鸡场以前开张的时候，她已经欠了他一个大人情。现在急需用钱的时候，林翔又暗中雪中送炭。这情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了，下辈子让自己做牛做马来报答他。
田健健看她愣在原地，估计她已经接受这笔钱了，便不声不响地退出了房门。其实田健健早已看出林翔对柳如花的深情，可是这种儿女私情，自己不便站队。鞋合不合适脚，只有自己知道。
婚期的头一天晚上，姑嫂邻居们都来看热闹，家里一片喧嚣的气氛。柳如花却没有一丝嫁人的喜悦，她静静地坐在床上，思考着未知的明天。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棂，撒在地板上，照在她的脸上。一股落寞涌上心头，内心的潘多拉魔盒再次开启，林翔的身影不断闪现在眼前。
柳如花想起了张先的《千秋岁》：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她觉着自己就像暮春里的残红，正经受风雨的洗礼，落下一地的相思和惆怅。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双眼，静静地呼吸，孤独地等待——等待明天，或者说下半辈子。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院子里灯火通明，即便大伙已经散去，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忙进忙出。人人面带倦色，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嬉笑怒骂。
而吴柱家这边，正挥墨大手笔。在屋舍旁边空旷之地，早早搭好了一小型戏台。吴大壮请了隔壁村里的草台班子，准备唱上一两晚的楚剧。院墙上布置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丝带，院门用鲜花装饰成拱型，像一道彩虹。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和形状各异的窗花，增添了一股喜庆的味道。
偌大的庭院，摆放了十几桌碗筷。村支书打算宴请全村的人，儿子的婚礼定不能寒酸，一定得体体面面。他请了远近闻名的厨师高师傅办酒，庭院的一角已经摆好了灶炉、锅瓦瓢盆等各种炊具，厨师梆梆梆地在案板上剁着鱼肉，准备做鱼丸子。这是喜事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象征团团圆圆。高师傅在灶前来来回回，每道工序井然有序，轻巧娴熟。肖红时不时凑过去，看看厨师做丸子的品相，大声叮嘱着高师傅物尽其用，材料不要浪费。高师傅倒是挺爽快的人，一脸和气，让肖英尽管放心。他做厨师，承包宴席，不是一年两年，已经有很多年的光阴了。乡里乡亲们都爱找他帮忙，他的档期都排到一两个月以后了呢。
他的话给肖红吃了一颗定心丸，肖英心花怒放，却又假装不在乎：“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对你肯定放心的，国家提倡节约，我们响应号召嘛！”说完，她扭动着腰身，满意地走开了。厨师无奈地摇摇头。
吴大壮的大舅子肖汉文主持着婚礼一切事宜，他招呼人马各尽其责，包括石头在内的六个同龄后生们抬嫁妆；二舅子肖汉武鸣鞭炮、放冲；吴大壮负责酒席；再安排几个去迎接的年轻姑娘；大舅子二舅子媳妇当牵娘，铺好新房里的被褥，负责把新娘接进家门。
他用毛笔把一切注意事项和安排写在大红纸上，贴在墙壁。大伙儿夸他办事稳妥、效率高，他说话的底气更足了。他开始讲他年轻时当兵的光辉岁月，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上高原，过沙漠，渡大河，言语里无不显示着骄傲和自豪。众人听了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目瞪口呆，嘴成O型。大家佩服他的果敢和勇猛，对他的认知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末了，条台上的座钟打响了十二下，提醒人们已是深夜。周围漆黑一片，听得到蛙叫。大家简单收拾了收拾，便渐渐睡去了。只剩下吴柱家屋檐下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以及棚子底下的灯随风摆动。万事俱备，只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