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健健回家
这场销毁整整持续了两天。养鸡场院子中间浓烟滚滚，滋滋作响。一股刺鼻的焦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村民们有多远站多远，生怕这种祸事摊到自己的头上。他们议论纷纷，摇头叹气，深表惋惜却又爱莫能助。
柳如花和几位相关人员被医院隔离了两天，观察消毒，这才被准许放回家。在镇医院门口，二婶田英、肖红以及吴柱早早立在那里等候。看到柳如花从里头出来，他们围了上去，嘘寒问暖。
柳如花穿着一件淡薄的衬衣，衣角皱皱巴巴，袖子被捋到了胳膊肘那里，少了一份往日的干练和朝气。她嘴唇发白，脸色有些蜡黄，但强装着笑颜，安抚众人：“婶，我没事。”
明晃晃地阳光刺眼，照着人睁不开眼睛。风吹来，带着一丝深秋的寒冷。她打了个寒颤，吴柱脱下自己的外套，帮她披在身上。柳如花愣了一下，虽然有些不适应他的这种举动，但也没拒绝。肖红向他的儿子投去赞赏的目光，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臭小子长大该有的样子。
吴柱指着一边的黑色小车，车门已经被拉开。这是一早他让他爹从村委会借来的，并承诺一用完就还回去。吴大壮起初不同意，不愿意公车私用，禁不住吴柱的软磨硬泡，勉强点头同意，让司机跟着他们一起来。
二婶搀扶着柳如花，做到了后排座上，吴柱坐在如花的旁边。柳如花闭着眼睛，紧紧靠着座椅，没有说一句话。车子里的气氛异常尴尬，大伙儿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柳如花，只能时不时看她一眼，观察她的动态。
车子开到道场，柳如花下了车，她径直回到家，关上房门，躺在床上。这几年，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劳心费力，就怕万一。现在倒好，一场瘟疫毁掉了她的希望，一切重归于零，还背负着林翔的债。
一松懈下来，她感觉身心特别的累。不一会儿，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梦到自己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大声诵读着自己最爱的诗词歌赋；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飞出窗外，翱翔在天空......
第二天，柳如花起床，才发现快到晌午，但是仍感觉全身乏力。二婶田英端着一碗面走进来，上面还搁了两个荷包蛋，要在往常，柳如花肯定喜上眉梢，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现在她一点胃口都没有，闻着油烟味就有一阵恶心感。
二婶坚持让她吃几口，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恶得慌。田兰兰也在一边附和：“姐，快吃吧，可香呢！你不吃，我吃啊。”说着说着就要去躲过二婶手里的碗。
二婶往旁边挪了挪，白了她一眼：“去去去，平常给你少吃了吗？！这孩子，不知道心疼人呢！”田兰兰噘着嘴，怏怏地走出了房门。
突然，田兰兰在屋外兴奋地大喊：“妈，健健回来了！”二婶放下手中的碗，飞奔跑了出去。一个中等个儿的小伙子立在院子中央，手里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他感慨家里变化大，房屋加盖了一层，外面镶嵌着瓷砖，窗明几净，成了两层楼的小洋房。三年没回家，刚进院子的时候，他还怀疑走错了呢。
他满面笑容地看着妈妈和姐姐，给了她们一个法式拥抱：“妈，姐，我回了。”二婶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儿子，眼睛周围湿润了，自打他去省城念书，她日思夜想，总算把儿子盼回来了。一晃儿子都长大成人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不服不行呢。
“妈，你长白头发了。”田健健抚摸着他娘的头发，心疼不已。他像想起了什么，四处张望。“如花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在养鸡场吗？”
田英一阵沉默，不知道怎么开口。“姐姐在房间里。”田兰兰快言快语，一下说了出来。
田健健有些疑惑，自己回了不出来迎接，这不合常理呀。柳如花从小待他如自己的亲弟弟，他上大学的费用，全部是如花姐每个月按时给她寄来，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学习，不要记挂家里，更不要担心学费的事情。
田英将整个的事情告诉了儿子，听得儿子心中一紧一紧的，他也开始难过起来。如花姐当年为了家人，放弃学业，凭着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这个家。养鸡场是姐姐的心血，这些年如花姐一心扑在自己的养殖事业上，现在成了鸡去楼空。
健健轻轻走进柳如花的房间，柳如花抬起头，堆着一缕笑容：“健健，你回来了。”健健挨着柳如花旁边坐下，很久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姐，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他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自小便乐意跟如花姐敞开心扉，如花姐也总能给自己合理独到的建议。
柳如花微微动了动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姐，学校安排实习，等同于毕业了，我不想去外面，我要陪你一起再办养鸡场，一起东山再起。”这是健健的真心话，他说的时候慷慨激昂，他觉着自己该独挡大梁了，不能总是庇护在家庭之下。
柳如花眼里闪过一道光，仿佛又燃起了希望，可是那道光马上便消失了，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该出去闯闯，去见更大的世面。”
田健健着急了，他拿出少有的男子汉气魄，提高声音干净利落说：“姐，这事没商量的，我回来之前便想好了，在哪都能干出一番事业。”
柳如花看着他自信的脸，少了一份幼稚，多了份成熟，真的是长大了呢！她突然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心中熄灭的灰烬又开始燃烧起来。是啊，只要有人在，还怕没柴烧。她拍了拍健健的肩膀，重重地点头笑了笑：“嗯，咱们日后东山再起。咱们一定可以的。”
健健端起桌上的面：“姐，快吃，听我妈说你还没吃饭呢！别饿坏了肚子。”柳如花应声接了过去，此时此刻，她真感觉饥肠辘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