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吞下第一片安定之前七个月,我来到伦敦市中心的一家职业中介机构。
“你想做什么工作?”中介代理问我。她的脸长而严肃,像复活节岛上的石像。
“我不知道。”
“你认为你适合做销售人员吗?”
“或许吧。”我撒谎。我有点宿醉未醒。(我们的住处挨着一个酒吧,三品脱淡啤酒和一两杯黑俄是我每晚的惯例)我压根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工作,但我相当确定其中没有销售人员。
“讲实话,你的简历有点混乱。不过现在是四月,不是毕业季。我们应该能给你找到一份工作。”
她是对的。在一系列灾难性的面试之后,我在克罗伊登市的《媒体报》找到一份卖广告版面的工作。我的主管伊恩是个澳大利亚人,他向我解释销售的基本原理。
“你听说过‘爱达’吗?”他问我。
“是那个歌剧吗?”
“什么?不是,是爱达模式,AIDA, A是注意力,I是兴趣,D是欲望,A是行动。电话销售的四部曲。你先抓住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激起他们的兴趣、欲望,最后他们就想付诸行动了。”
“好的。”
他突然对我说:“我的阴茎特别大。”
“什么?”
“看见了吗?我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哦,那我应该谈论我的阴茎吗?”
“不是,这只是个例子。”
“明白了。”我呆滞地望着窗外克罗伊登的灰白天空。
其实我和伊恩相处得不算好。没错,他邀我加入“男孩们的午餐”,喝杯啤酒,打打台球。但其间他们一直说下流笑话,聊足球,辱骂各自的女友,我对这些深恶痛绝。13岁以来,我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格格不入。我和安德莉亚的计划是,把生计安排妥当,这样夏天我们就不需要再去伊比萨了。但某天午休时间,我感觉全身漫过一阵强烈的阴郁,好像乌云浮在我的灵魂上空。我再也无法忍受给不想听我电话的人打电话了。所以我离职了,就那么走出来了。我是个失败者,半途而废的人。我一事无成,未来毫无希望。我正滑下深渊,即将不幸变为抑郁症的猎物。但我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或者我并不在意。我只想着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