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邙·萌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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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行刺

霍遇没有放过那日射伤他的人,但那人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才捉住人,那人就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了。

他虽然震怒,但总是在真正生气的时候掩饰住一切多余的情绪,愈是风平浪静,愈是藏着雷电风火。

刺客虽死了,但留下了弓弩。北邙山西面有个造兵器的场子,顺着线索便能找到提供兵器之人。

兵器场的工匠都是邺人,并没有伤害霍遇的动机,只有战俘营的奴隶去兵器场做过苦力,在报废的武器里藏一副弩并不难。

去过兵器场的奴隶聚集在一起,一一被审问。

霍遇看过这些人的名册来历,心里慢慢有了底。

霍遇叫人揪出一个奴隶来,先问他是否私藏过弓弩,他没做过的事自不能承认。这惹得霍遇万分不悦,命人将那奴隶活活打死,随后他问:“可曾有谁在你们当中见过私藏兵器的?”

那些奴隶们面面相觑,谁都不肯指认。霍遇执鞭负手立在他们面前,冷漠的眼眸注视着他们,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突然有个少年指着其中一人:“王爷,我和他是一屋的,我见过他藏兵器。”

霍遇冷笑:“是什么样的兵器?”

“他不叫我看,我只看到有支箭!”

被指认之人面色不改,霍遇迈步上前,与他面对着面:“徐白康,曾在祁朝镇西将军孟尚麾下任营长,可是你?”

“是我如何?”徐白康抬起头,镇定地迎上霍遇的目光。

“看在你这么迫切地想为旧主报仇的分上,本王理解你。”他在徐白康面前踱步思索,走了几圈后停下脚步,扬声吩咐,“樊五,你上次不是说有几个退役老兵的姑娘愁嫁吗?挑个条件好的,择个好日子让她嫁过来。哈尔日,新郎官交给你了,若他成婚当日有个三长两短,唯你问责。”

霍遇知道这些祁人宁折不屈的骨气,折了他们挺直的脊梁骨已无用,他就是要看看他们背弃祁人血统的模样。

“霍遇狗贼,你杀我将军,辱我族人,我徐白康化为厉鬼也不会饶恕你!”

霍遇嗤笑出声:“你汉话怎还没我好?本王是要你做新郎官,不是要你做厉鬼。”说罢,他又想到一事,“你是否还有个未婚妻在营中?本王身边正缺个懂事的女人。”

卿卿得知霍遇逼徐白康娶邺女的消息后愣怔半晌,可眼下她顾不得同情他人,自己也是案板上的鱼肉,霍遇随时一刀子落下来,她就要彻底失掉这一条命。

霍遇两日没扰她了,她从庭前经过的丫鬟的碎语中得知,霍遇强娶了徐白康的未婚妻向晚,这两日一直在向晚那里。

她来不及松一口气,霍遇就派人过来叫她去开导向晚。

战俘营人员流动性很大,但卿卿未曾与向晚住过一个屋子。向晚的模样自然是出挑的,在战俘营中是有名的美人,就连发梢都带着不可言说的风情。

霍遇原本不喜欢少妇,为了气徐白康才把向晚占了来,但遇到真美人,应当足以叫他放弃一些原则。

卿卿知道向晚与自己有多不同,她是那般清高的人,断然看不上自己现在满身的王府气息。

屋里有别的丫鬟在,她只好装模作样地劝了两句。

“这王府哪里比不上战俘营了?只要别忤逆王爷,锦衣玉食……那是在前朝也轻易求不来的。”

向晚冷漠地睨她一眼:“人各有志,我志在为前朝尽忠,卿卿姑娘莫费口舌了。”

卿卿也不愿再费口舌,只要叫霍遇知道她没有懈怠就好,那些劝别人的话,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霍遇得了新人,似乎渐渐忘记了卿卿。卿卿又有些替向晚担心,霍遇的脾气,自己脸皮厚,勉强能接受,向晚可受得住?

多情王爷和美少妇,也是一场好戏。

卿卿虽不见霍遇的人,但在这王府里,听得最多的就是王府的事,可见权贵威力。莫说皇帝,就连他一个被贬边关的王爷,全府上下都有数百人围着他转、捧着他。

传闻说霍遇为了博向晚一笑,效仿周幽王。

卿卿想,若他是皇帝,那才是天下惨事。太子多病,皇帝几个儿子中只剩霍遇立功最多,又得皇帝信赖,保不齐太子没了,帝位就落在他头上。

他被贬到北邙山,或许是北邙山子民的噩运,但也可能是苍生的福祉。

又有传闻说,霍遇原打算强迫向晚,但一见她泣泪,就心软了。

最靠谱的传闻是霍遇为取悦向晚,命人将远在江南的书画家沈璃请了过来为向晚画像。

华伶新得了两匹绸子,拿来一匹送给卿卿,叫人给她量身缝衣。

卿卿见那缎子是红色的,有些抗拒:“我如今的身份,穿这么艳的颜色怕是不好。”

华伶道:“小小年纪,穿那么素做什么?穿红衣服而已,你怕什么?当时王爷叫我给你挑件马装,我只看中了一件红色的,问过他意见,他还说好看呢。”

卿卿笑道:“那姐姐的眼光随了王爷呢。”说罢,她突然愣住,“当初那身马装,不是穆公子给我的?”

华伶才知她误会了。

卿卿算是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傻,王爷赠衣是一个奴隶天大的荣幸,她还次次忤逆晋王。她这般不懂事,多挨点鞭子也活该。

华伶瞧着卿卿眼里突然出现的慌张,觉得甚是可爱,她掩口笑道:

“和卿卿处久了,真是发现你还有些……”

卿卿好奇地问:“有些什么?”

“有些笨呢。”

向晚已经被霍遇占了身子,卿卿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派去照顾她。

卿卿与霍遇几乎是错身而过,她在向晚屋子门口遇见霍遇,给他跪下行礼。霍遇因有急事离去,瞧也没瞧上她一眼,她这才缓了口气。

屋里竟是完好无损的,床头案上的一炉焚香也熄灭了,没留下余味。

向晚已自己穿好衣服,但卿卿看到了她身上的红痕。皮子上的伤势越重,她反倒越固执。

先前被向晚赶走的丫鬟小年私下里对卿卿道:“这位美人昨夜可惨了,她刮花了王爷的脸,后来王爷用香,我只听里头声音好凄惨的。”

卿卿到底没经历过情事,也不知道怎么个凄惨声,她以为是霍遇动手打了向晚,遂更怕了霍遇。

向晚不愿理她,她也不主动和向晚说话。

霍遇命人送来药膏,她正欲涂在向晚的伤处上。她原本想,在战俘营的时候也是一群女子在一块儿洗澡,同是女子,没什么可避讳的,可向晚偏不要,竟出手打翻了药膏。

宫里贵人才用得到的好药被打翻在地上,卿卿弯腰去捡,身后传来一声讽笑:“姑娘死在瑞安城的亲人若知道你今日所为,可会瞑目?”

卿卿道:“不劳惦记。”

下午霍遇回来,叫卿卿带向晚出去,卿卿相劝她也不听,索性放弃,禀报晋王叫晋王自己来请。

霍遇见她眼里带着点不甘,哂笑道:“叫你一个名门千金去伺候一个平民,倒也为难了你。”

卿卿欲言又止,霍遇挥手要她退下,她正欲跪安,这时又来人说,沈璃已经到了门口。

沈璃一身布衣,与王府的华贵格格不入,可他一身清贵,看起来倒像是王府亵渎了他的才情。

沈璃只比霍遇小一岁,霍遇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沈璃则是世人敬仰的大文豪。

他们都是风流人物,互相都瞧不上,霍遇若非为博美人一笑,也懒得理会他是什么沈璃还是赵璃、张璃。沈璃虽清高,但是这世上任何一人的命都在权贵的手上,他不得不来。

因是“强请”,宾主双方都没有兴致。

沈璃匆匆看了地上跪着的小侍女一眼,却是惊鸿一瞥,比他画下的许多美人都要漂亮生动。

霍遇和沈璃假意寒暄了几句,一时忘了卿卿,卿卿跪得久了,膝盖发麻,这才试着和霍遇沟通。

“王爷,奴婢可否退下了?”

霍遇道:“正缺个研墨的丫头。”

霍遇叫人备好纸墨,再去催促向晚。

战俘营里没有笔墨纸砚,卿卿磨墨的动作却很熟练。即便她在荒山长大,但骨子里带着的是名门闺秀的端庄,就连那手腕的摆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霍遇望着她微微发怔,直到向晚被人强带了过来。

卿卿始终低着头磨墨,直到沈璃说道:“不必,墨色已经很好了。”

沈璃作画全凭心情,此刻他和作画之人两不情愿,匆匆就完成了一幅画作,只看其形,是好画,但画里美人少了魂魄,比之他以往的大作,可谓糟粕。

霍遇扫了一眼画:“沈公子,你就这般糊弄本王?”

沈璃不卑不亢地道:“一幅好画需天时地利人和,今日并不符合这些条件。”

“哦?”霍遇挑眉,冷笑道,“你倒是说说,今天是哪里不合了?”

沈璃是当世大家,注定是要流芳百世的人,卿卿见他被霍遇这般糟践,为他愤愤不平,便道:“奴婢觉得沈公子画得好。”

“哪里好了?”霍遇问。

“这画里面的人……不和向姑娘一模一样吗?”

“既然你觉得好,那就赏你了。”

卿卿不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又不喜欢向姑娘,藏幅女人的画做什么?”

霍遇闻言扑哧笑出声,只觉得近日阴霾一扫而空。

“伶牙俐齿的模样倒讨人喜欢,既然你不喜欢女人,本王赏你几个男人怎么样?本王手下有几个泥腿子,虽比不得穆潇温柔,但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卿卿被霍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倒是面不红心不跳,她想清楚了,凡事大不了一死,况且,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和霍遇一样坏。

“但凭王爷安排。”

卿卿这副悉听尊便的模样最令霍遇恼怒,他当下忍了脾气,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们祁女果真是天生轻贱的命。”

之后接连两夜,卿卿都被安排在霍遇和向晚的房外侍奉,屋里传来恶劣的声音,卿卿觉得恶心,便捂住了耳朵。到了后半夜,里头侍奉着的丫鬟传她去伺候晋王更衣沐浴。

她怕再见到霍遇不穿衣服的模样,几乎是闭着眼进屋的,好在霍遇这次穿了件寝衣,见她这副为难的模样,觉得有趣:“小丫头,给本王披上外衣。”

卿卿照做,而后亦步亦趋跟他去了浴房里。

新朝建立以来,百废待兴,即使都城永安也一切从简,霍遇却极尽了奢侈,仅仅一个浴房,就如宫殿一般豪华。

白玉阶,金纹梁,雾气氤氲,卿卿还以为自己入了天宫。

她将霍遇要换的衣物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在干净的柜子里,身后是霍遇脱衣的动静,她不敢回头看。

霍遇并非不知她那点心思,但他何须顾及她。他脱干净,自己下了水池,喊她:“过来捏肩。”

他虽厌恶祁女,但不得不承认她们生得好。单单一个战俘营,不知往外头送了多少女人。

初见卿卿是惊艳,但战俘营仍能找出比她更美的。

只是合他心意的,却只有眼前这一个。

相貌、身姿,就连捏肩的力道,都恰到好处。

“你多大了?”

卿卿想,或许他真的忘了自己。

“回王爷,虚岁十五了。”

“几月生的?”

“二月。”

“嗬,倒真是年纪小。”

霍遇想到向晚,二十有四,丰韵嫣然。女人从十四到二十四,各有各的美。

卿卿不似战俘营的其他少女清瘦,她年纪虽小,但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他还记得她胸前的触感丰腻。

大概是她小时候真没受过苦,底子好。

霍遇一个反手,卿卿被拖住脚腕拽入水中,她不熟水性,惊慌挣扎时,被霍遇圈在他与池壁之间。

霍遇拽着她的腕子,她不愿,却无论如何摆脱不开霍遇抓着自己的手。

“本王宠了向晚,卿卿妒忌吗?”

卿卿当然巴不得霍遇宠向晚一辈子。

她正要摇头,霍遇又拽了拽她。

“你若说不嫉妒,本王就要动真格了。”

卿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欲哭无泪。她有什么可嫉妒的?同情向晚都来不及。

霍遇伸出另一只手去解她浸泡在水里的裙子,她忙说:“妒忌,我妒忌,妒忌的。”

“既然妒忌,本王给你个机会。”

说罢,他撤回那只在她胸前作祟的手,按住她的肩,吮住她在雾气里嫣红的唇。

屋里本就又热又闷,他密不透风的吻让她十分痛苦,她心想,他或许是吻技不好,她每次都这样难受。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霍遇薄怒上心头,他手下用劲捏她,她痛叫,他趁机叼住她的一截小舌。

卿卿被他亲得神志不清,恍惚里听到他含笑说:“既然小女奴这般娇俏,本王就不把你赏给其他人了。”

卿卿发愣,她想起自己七岁时得了一件欢心的玩具,原本说好要送给远方来的表弟的,但她突然反悔,就如霍遇这般。

“你在战俘营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本王把他接过来陪你?”

像有冷水从头浇下,卿卿面色瞬时变得惨白:“王爷……那个孩子,并不是卿卿的弟弟,只是当初看他可怜才把他带在身边。他不懂事,只怕会惹您不悦。”

“在卿卿心里,本王心胸狭隘到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了?”

“卿卿不敢……”

霍遇见自己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她还不开窍。别说战俘营了,就是永安府,也不知有多少女人巴不得要爬上他的床,他已经暗示到这份上,她却仍是不懂。

“抬起眼看本王!”

他喜欢她的一双琉璃眸子,偏偏它们总是被她藏起来。

卿卿不敢直视霍遇,她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出恨意,原以为霍遇又要做些什么,他却只是轻轻叹气。

第二天,卿卿被送回了战俘营。

卿卿这次回来不同往常,霍遇命人将战俘营角落里的小园子分给了她,叫她和蓝蓝搬进去住。

战俘营的守卫对卿卿姐弟以礼相待,却换来了其他战俘的不屑。整个战俘营只有卿卿姐弟没有脚镣,不必干重活,传言愈演愈烈。

卿卿正在屋里为蓝蓝缝补衣服,蓝蓝从外面跑回来,一身灰土,趴在卿卿的膝上痛哭。

卿卿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蓝蓝哭哭啼啼道:“他们说……你是王爷的走狗。”

“你是姐姐,不是狗!”蓝蓝哽咽着辩解。

卿卿失笑,原来蓝蓝还不知道什么叫走狗。

她叫蓝蓝站好,拍掉他身上的土,安抚道:“你信姐姐还是信他们?”

“姐姐。”

“那你听好,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管他们做什么?一群碎嘴的人。”

这些天更难听的传言也有过,战俘营里的人都说卿卿为了博取晋王的欢心,出卖了向晚。卿卿没辩解什么,这似乎也不是她一张嘴就能辩解回来的事。

如今向晚被推入了火坑,虽然她没有直接动手,但她也没有伸出手去救向晚。

过了七八天后,霍遇派郑永来问她是否愿意带着蓝蓝去王府,她只道:“战俘营有战俘营的规矩,我若去了王府,会给王爷添麻烦的。”

晋王是怎样的人,郑永再清楚不过,否则他也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晋王把卿卿给他。

晋王从前迷恋过一阵穆家姑娘,强取豪夺得来了,也只有三两天的兴趣。后来穆家姑娘跟随五王爷流放至北地,穆潇原本恨极晋王,但碍于晋王权势,只得忍气吞声。

穆姑娘出自名门,又是当年五王爷未过门的侧妃,晋王都做得出那等事,何况卿卿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奴。

郑永知道卿卿这段时间逃不过晋王,只好劝道:“你若能在王爷身边谋个稳定的差事,往后的日子差不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你弟弟,你想让他一辈子在战俘营做个苦力?”

卿卿咬唇不语,郑永又道:“王爷这几天念着你,念着你捶背捏肩的力道,为此差点杀了个手劲儿太大的侍女。依我看,你不如顺着王爷的意在他身边伺候,日子也许会好过一些。”

卿卿闻言,觉得郑永是出自真心,可她不想回霍遇身边。

郑永见她为难,叹了口气。晋王对卿卿是软硬兼施了,但卿卿这傻孩子一根筋,怎么都看不明白。

罢了罢了,他能做的不过是给晋王传话,若能救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卿卿虽通过郑永拒绝了回王府,但王府里的好东西不停地往这里送,别的还好说,但食物也送来许多。蓝蓝哪里见过这么多花样的食物,卿卿不准他吃,他只好趁卿卿不在的时候偷吃。

卿卿从外头回来,发现屋里少了一块糖酥,回头就看到蓝蓝胖嘟嘟的小脸上的残渣,她气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偷吃?!”

卿卿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不得了。

蓝蓝知道这一点,立马认错:“今天,你不在,送东西的叔叔说这些都可以吃。”

“你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

蓝蓝不过七岁大的孩子,去年才在佟伯那里开蒙,还不懂得复杂的道理。

“下次再偷吃,信不信我叫你吐出来?”

蓝蓝连忙点头,心里却想,他以后要娶个比卿卿温柔一万倍的媳妇。

卿卿见他小眼神飘忽,知道他又有别的想法,一巴掌拍在他的脖子上:“从今天起,少吃多动,真搞不懂每天过得这么苦,怎么就把你给养成了一个胖子。”

蓝蓝小声说:“我不是胖子。”

谁让这战俘营里其他小孩都营养不良,太瘦了!

要让蓝蓝抵挡住美食的诱惑是件困难的事,卿卿索性扔了那些食物。这事被看守她的侍卫知道了,报告给霍遇,霍遇也不愠怒,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来告状的侍卫:“既然东西送了她,如何处置就是她的事,你却跑来告诉本王,可是觉得本王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侍卫扑通跪在地上:“不敢,奴才不敢!”

今日永安传来消息,说是谢家的郡主要来北邙山,霍遇正不悦,这侍卫恰好撞在刀口上,于是霍遇顺手把他贬去了边防。

霍遇心烦,便去了向晚那里。向晚和徐白康一对璧人被他生生拆散,他无半点悔意,反倒觉得如此还不痛快,又叫人画了向晚的模样拿去送给徐白康。

向晚啐他一口:“人渣。”

霍遇拿起毯子,盖在向晚赤裸的肩头。祁女的头发丝都是香的,他渐渐有些明白,为何从前部族里那么多族人愿意为了祁女抛妻弃子。

“本王是人渣又如何?你不还得在本王身下服服帖帖的?”

向晚眼中的恨意如同烈焰在燃烧,霍遇轻瞥她道:“本王不喜欢被人直视。”

霍遇这人最大的缺点是喜新厌旧,新鲜劲过得很快。向晚清清冷冷的模样虽然对男人有天生的吸引力,但看久了也不过如此。

没了吸引力,何来欲望?他松开手,神情淡漠:“祁女尝多了也无味。”

“你们邺狗哪懂什么好滋味!”

她一口一个邺狗,霍遇也不怒,推门出了向晚的房,只觉今夜月色正浓。他牵了马出去散步,被战俘营的篝火和欢笑声吸引,走了过去。

侍卫告诉他营里有人成婚。

婚礼实在简陋,新娘、新郎每人腰间别一块红布就当是喜服了,可连红帕子都没有的新娘子算什么?

佟伯做证婚人,领着一个小胖子给新人递交信物。霍遇纳闷,营里食物紧缺,哪里来的这么胖的小孩?

尽管他们欢声笑语,一片热闹,但这仍掩盖不住脚镣的动静。

他不屑地笑了,自由都没有,何谈快活?

因为是在室外举办婚礼,营房里都灭了灯,唯独一个帐篷亮着盏灯,明明是微弱的烛光,在夜里却格外发亮,一道纤弱的身影时不时闪过。

他命人把马牵走,上前撩开那个帐篷的帘子。

只见少女跪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长发覆着肩膀,他竟想去捏一把那里的圆润翘臀。

卿卿方才收拾桌子时不慎弄洒了蓝蓝的石子儿,光线又不好,找起来费劲,结果石子还没看到,只看到一双黑色软缎面的靴子。

她站起身来行礼,霍遇哂笑道:“看来你同本王一样寂寞。”

他见卿卿恭顺地低着头,这次倒不生气了,反而有些无奈:“这么怕我?”

“蛇窝你不怕,走夜路你不怕,把你送给别的男人你也不怕,那本王有什么好怕的?”

外面的热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霍遇声音阴寒,卿卿觉得他如同地狱的修罗来讨她的命。

“卿卿……谁给你起了这么缠绵的名字,你却又如此不解风情?嗯?”

霍遇识遍美女,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卿卿虽然模样稚嫩些,却是个美人儿。

她是灵动而有生气的,如同干枯大地上突然绽放的春花。

霍遇的手臂搂住卿卿不堪一折的腰肢,使她贴近自己,可这又如何够?他吻过这祁女的眼皮、鼻尖,吸吮她颤抖的唇瓣,一只手揉捏着她的臀部。外面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亮,那些声音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有股在这样热闹的时候占有她的冲动。

“王爷!”卿卿察觉他想要做什么,将他推开,“我年纪还小,放过我吧!”

“穆潇能碰,本王怎就碰不得?”

“穆大哥……他没有碰过我,您放过我吧。”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如被屠刀逼到角落的小动物,他突然心生不舍,但见她的眼始终低垂,他愠怒道:“既然你要藏着这双眼睛,不如本王剜下来替你藏着。抬头!”

卿卿一听,更是不肯。她分明是想听霍遇的命令,但骨子里的一股执拗劲作祟,让她不甘。

“你是不是也和徐白康之流一般,恨不得杀死本王?”

卿卿更不能回答了,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答案显而易见——这营里的人都盼望着晋王死。

他搂着她的腰肢,把她扔向木板搭起的床上。卿卿摔在床上,脊柱似乎都要断裂。他直接欺身而来,骑在她的身上,撕扯开她单薄的衣物。

外面的婚礼也不知进行到哪一步了,众人齐唱祝歌,歌声响彻北邙山。卿卿许久未觉得凄凉,这一刻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霍遇扯开她的衣领,埋头在她锁骨的凹陷处舔舐,仿佛那里藏了蜜。

一双绵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肩,他身下的人儿声音颤抖道:“王爷……去王府……不要在这儿……”

她竟然主动了,他欢喜得不得了,但他是个王爷,是个男人,更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他不需要这种虚无的喜悦。

不过克制一种感情,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拾起自己扔在木板床里侧的大氅,盖住衣衫凌乱的卿卿,将她打横抱起,走出帐篷,走过喧闹的人群,走过耀眼的火堆。

明明他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走的是同一条路,途经的是同一群热闹的人,但似乎有什么不同——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却是两个人。

霍遇策马疾行,回到王府时,二人都惹了一身寒气。霍遇并未直接把卿卿带去屋里,而是先把她扔到汤池里。

卿卿的衣物被池水浸透,紧紧黏在身上,她难受地贴住池壁,霍遇在岸上斜挑着嘴角笑道:“穿衣服泡澡不难受?”

卿卿虽然已再三被霍遇辱没过,但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的事。她转过脸,表示抗拒,上方又传来声音:“本王不介意帮你宽衣解带。”

这无非是给她最后一个机会罢了,可她这小女奴实在呆得要命,他再也忍不了,也不顾身上的衣物,直接下水去捉她,她惊慌逃窜,这竟成了一场水中追逐的游戏。

只是男女体力的差异实在太大,更何况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壮年男子,一个是才值豆蔻年华的纤弱姑娘。

卿卿方才做出了逃的动作,犯了霍遇大忌,霍遇怎会再放过她?

他由后方将卿卿捉住,浸湿贴身的衣物仿若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阻隔强弱分明的两副躯体,他们的对比如此鲜明——

不论是力量还是种族,或是身份地位。

霍遇血气方刚,而卿卿玉体娇弱,水雾似一堵墙围住他们,将他们化作一体。

卿卿不知入侵自己身体的湿热是水汽还是其他,她有一种欲仙欲死的极乐快感——或许是死前的绚烂。

顷刻,鲜红色在清澈的浴池中弥散开来,血味鲜浓,这已经不是卿卿第一次闻到这么浓的血腥味了。

这是战俘营惯有的味道。

霍遇胸口插着一支断箭,他的笑意却渐渐扩散开,越发邪魅。

天底下哪有不疼的伤口,无非强忍着痛苦。卿卿刺的位置很准,可是他心脏的位置异于旁人,若非如此,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刺下去,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卿卿的身体也被血水染成红色,面色异常娇艳,如桃花一朵,叫人忍不住去采摘。

“果真遗传了孟将军的英勇,敢近身行刺本王的,你是头一人。”

卿卿只见一箭未让他死绝,扬手便要再刺他一次。

霍遇及时闪开,趁她刺空时抓起她后脑勺的发,这一次她再也没躲避他的目光:“你早知道我是孟尚的女儿。”

“你们孟家人前仆后继,但终究还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那终日木头般恭顺的少女终于有了笑意:“没了孟家人,还有赵家人、李家人,王爷的仇家遍天下,总有人替天行道。”

饶是那一箭没伤到心脉,方才卿卿刺的那一下也够狠。霍遇甩开卿卿,她身子随水波向池壁倒去,额头磕上壁沿,不消片刻,血水模糊了眼。

被抓到的刺客向来没有好的下场,因此行刺霍遇之人只有两种下场,要么事成,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