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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社会群体，大都会四百强不断被增补和取代，但作为个体以及作为家族派系，他们已经成为全国声望体系的一部分。如今，这个体系现在并不集中在少数大都会四百强手中，因为正如我们说过的，如果各个不同城市的四百强，找不到一个自己可以效仿的城市的样本的话，他们只能向全国公认的名流显贵看齐，而且他们中间有权势和金钱的人，也可以在名流显贵的世界纵横捭阖。

许多地方观察家们所假设的大城市上流阶层的衰落，实际上是作为名望最显著的公开拥有者的大都会四百强的衰落。6如果四百强中的成员没有成为整个全国声望体系的一部分，那么他们必将退入本地的孤岛上，寂寂无闻地生活，而不能继续在行业和政治权力的维度中占有一席之地。现在，想在美国声索名望的人必须加入到名流显贵的世界中，否则他们就会从全国的舞台上消失。

20世纪初，大都会四百强作为全国名望体系的顶层，已经达到了其名望的顶峰。在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古老家族还在与新兴财富家族进行斗争，但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这些新兴家族已经被大都会四百强同化了。现在，美国内战后形成的财富新贵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全国各大城市的上流阶层。但是，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在20年代和30年代，新的更有魅力的名望竞争者开始抢占大都会四百强的风头，这让后者不仅要与新兴上流阶层进行斗争，而且还要与娱乐界的明星大腕们进行竞争，甚至在20年代前，大都会四百强成员的抱怨和怀旧声音就不绝于耳。但是所有这些都绝不是说大都会四百强不再存在了。实际上，咖啡社会的一个特征仍然是保留着“著名的社交名流”以及“有社会思想的名流显贵”。咖啡社会中，大都会四百强的名望可以通过这个事实揭示出来：很多旧有社团成员和富裕人士完全可以获得这些资格，但他们并不屑于这样做。但是，对那些“不屑”跨入到新名流显贵行列中的人来说，原来的位置已经不再那么牢固。

大都会四百强在所有主要城市中并未以同样的速度衰落。而其衰落的中心以及在公众视野中被咖啡社会所取代则是发生在纽约，然后再到效仿东部的中西部地区。在费城以及在南方，它的衰落速度比较缓慢。各地的“上流社会”是相当多样化的：“在亚特兰大，指的是‘你所属的俱乐部的数量’；在华盛顿，‘官方的就是上流社会’；在底特律，重要的是‘你在汽车行业中有什么地位’；在迈阿密，‘要看的仅仅是你在邓恩和布雷德街排名第几’；在洛杉矶，新兴上流阶层与影视帝国交织在一起。”“现在，迫使我们做出改变的一件事是，”《洛杉矶检查报》（Los Angeles Examiner）的社会版编辑林恩·斯潘塞（Lynn Spencer）解释说，“当东部的社交名流来到西部时，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我们的电影明星，而不是我们自己的上流社会。”

在纽约，老派的荷兰后裔的上流社会几乎已经从社交舞台上消失了。但在芝加哥，在1954年仍然可能会看到大约近200家世袭家族在上流社会圈继续活动。他们都可能享有在高级俱乐部用餐权利，也都知道琼西·麦考密克（Chauncey McCormick）夫人是他们圈中的女王，她用金碟和洛斯托夫瓷器提供无可挑剔的晚餐。

可是，地位方面的主要变动趋势，被那些获得美国人欢呼的女性们的炫耀清楚地体现出来：

1．普鲁斯特曾为我们介绍过所谓的沙龙女士，这类女性尚未被美国人所熟知。沙龙女士是控制家政事务的全权代表。作为女主人，她可以决定谁被允许或不被允许在社交方面进入上流社会。如果她生了孩子，那么教育孩子的将是私人家庭教师，而不是沙龙女士。并且在她的沙龙中，社交名流们为了获得她的注意对她甜言蜜语以讨欢心。在沙龙中，一夫一妻制美德的价值和事实经常被打破。在这类沙龙中，情色成为一种竞争游戏，其中的男男女女们用私通征服彼此。

除了像第五大街下区的梅布尔·道奇（Mabel Dodge）和新墨西哥州的陶斯（Taos）这些女士外，在美国还没有哪个女性能像在欧洲那样，主持艺术和文化中心那种意义上的沙龙。美国最著名社交名媛的画室中经常挤满的是无聊之徒，而不是真正爱好文化和艺术的人。当然，他们中的某些人对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的高尚艺术品也略有所知，但正如狄克逊·韦克特指出的那样，他们更擅长对名流显贵的模仿，并且他们“妙语连珠的名声”通常也依赖于“结结巴巴与诙谐之间所散发出来的亲和力”。在美国内战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这段时期内，美国占支配地位的上流社会名流是舞会绅士，也就是沙龙舞的引领者。所以，在美国上流社会妇女发挥的作用微不足道，更不用说那些在沙龙中听到的讨论。

处于支配地位操办舞会，并且为自己的女儿安排有利婚事的上流社会妇女，只会在相对较短的时期，和在极少数人群中俨然成为女王。到20世纪20年代，当大众媒体开始产生重大影响时，这些上流社会的名媛们便知道自己在全国风光的时代结束了。

2．在20年代和30年代，大都会四百强的主要人物是那些社交新人。从传统上讲，社交引见的目的是将上流阶层家族的年轻女孩引入高级婚姻市场，从而让上流阶层的家族圈子长盛不衰。在1938年，大约有1000名少女首次进入社交圈，每人平均花费是8000美元。但这些当然无法与好莱坞的奢华相比。作为一种身份模式，社交引见的模式衰落了，这不仅是因为时尚界和咖啡社会的更多时尚和富有魅力的女孩们带来的竞争，还因为到30年代中期，以家族血统为基础的大都会四百强日益萎缩，以至于社交新人们已经找不到适合他们的所谓的上流社会了，或者说，这种社交方式已经不足于确立她们的上流社会的地位了。到了1938年，《财富》杂志的编辑提到，上流社会的消失让“盛装的社交新人们无处可去”。

30年代的一些社交新人曾试图与好莱坞进行竞争。她们雇用了新闻机构，保证能让她们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并且在全国性的杂志上印刷关于她们的文章。埃尔莎·麦克斯韦尔（Elsa Maxwell）曾经说过，“这个‘窍门’就是形象看起来要新奇出位，甚至让卡车司机看了都会喘不过气来，让摄影师们忍不住频频按下快门”。作为“年轻人中的媚人儿”，她们对慈善事业和赛马感兴趣。她们拥有“像雪花石膏一样透明”肤色的脸庞会出现在女性杂志上。优秀的社交新人不仅经常光顾市中心东区的酒吧，而且也乐于充当模特，甚至在高档商店中做销售员。但正是她们在广告媒体和时尚界的行为，暴露了她们“社会特征”的模糊性。

奢华的私人舞会和交际应酬，一方面显示了社交新人作为一名引人注意的美国女性所具有的高贵，另一方面也意味着社交新秀魅力垄断的终结。现在，社交新人经常并不是在自己父母豪华住宅中举办的私人派对上被“介绍进入上流社会”，而是与其他99个女孩一起参加一个大型的慈善舞会。慈善舞会并不是自动“造就一个社交新秀，不管她是谁……”熟悉这些慈善舞会的多半是社交秘书，他们手头拥有妙龄少女、社交新人和门当户对的男孩的名单，并且会根据情况安排舞会。商业杂志的公司高管们建议何时以及如何为他们的女儿初涉社交场合进行安排，即使这些高管并不在《社交名人录》上。如果高管们照章行事，那么可以确信，他们的女儿“可以被认为是成功地在社交方面迈出了第一步，就像她有贵族血统一样”。

现在仍有私人社交首秀，但占支配地位的是大众化社交模式。也许，上流社会“作为一个组织严密的群体”，在社交新人引见年代过后就不复存在。但社交引见年代无论多么标准化，它仍然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因为在这过后，它就瓦解了。

如果社交新人想在初入社交圈中就一举成名的话，进入咖啡社会有可能会让她如愿以偿。但如果她想更有名望，她必须与咖啡社会的其他迷人的社交新秀进行竞争。莫娜·加德纳（Mona Gardner）在1946年报道说，专业机构康诺威和鲍尔斯（Conover and Powers）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以至于有条件的人更想挽着康诺威和鲍尔斯推介的女孩，而不是拥有贵族血统的女孩”。

3．在咖啡社会中，现在仍然存在来自耶鲁大学的平头年轻男性和初涉社交圈的清纯少女，当然也有身价不菲的公司高管和美国小姐。在纽约的任何一家夜总会中，在两点的夜场秀中，都可以找到美国小姐的范本：她们有洋娃娃的面庞和为了上镜而饿瘦下来的骨感身材，她们常常面带浅笑，凝视着你，讲话时微微张开嘴唇，偶尔会改变语调强调重点。实际上，在镜头面前，她们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们的竞争意识是相当明显的：她们的专业仪态必然是这一类女性的必备仪态。对她们来说，一种高傲的不可征服的感情欲望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方式。这是高贵的女性认为自己很高贵所需要的高贵的外表。她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几乎全部甚至只依赖于自己的外表对特定类型的男性所产生的影响。

不管是社交新人、时尚模特还是职业艺人，社交界的女王就是美国小姐。她塑造了外表和言谈举止的标准形象，这个形象被全国魅力等级中的人所效仿，追风者包括那些为情色商业展示而精心训练和挑选的女孩们，以及年轻家庭主妇。虽然公众公开地支持她的这种非常性感的形象，但当这些形象的商业炒作目的的内幕偶尔被披露时，公众还是会感到震惊。但是，换成别的形象情况又会怎样呢？模特并没有很多钱，但如果她们遇到的男性有钱，她们的品位很快会变得高起来。她们遇到的男性生财有道，而她们则需要这个。于是，她也成为享受舒适生活的一分子，但是又不能长久。美国小姐位于咖啡社会的顶层，而我们必须要记住的是，咖啡社会是一个有利可图的行业，它得到拥有巨额财富的高管们支持。因此，社交女王有时会成为拥有一定财富的女孩。西奥多·德莱赛（Theodore Dreiser）时代的“新美国女性”不如今天的美国女孩懂得堕落更容易成功。

公众对不道德的观念已经司空见惯，但公众倾向于认为堕落只涉及懒散的富家子弟和贫穷的乡下女孩。但是，咖啡社会的堕落中所涉及的人绝不是无知的男孩，也不是花花公子，也不一定非常富有，并且他们对贫穷可怜的乡下女孩没有兴趣。卷入其中的女人也不是纯粹的女孩子，她们可能来自小城市，但她们现在非常有大城市的做派。她们不再单纯，并且她们也未必就是贫穷的。人们很容易忘记的是，咖啡社会魅力四射的背后是堕落的服务交易而已，其中涉及的人，诸如皮条客、妓女、嫖客等，操纵着色情业的兴衰。而美国小姐，无论是作为影视形象，还是个体，对全美大买家来说，都是极富价值不可或缺的。

所有在美国被人尊敬的人的知名度，没有能与全美年轻的漂亮女孩想媲美的，就好像美国人已经要替一个全国性美女画一幅肖像画，并把她当作女王一样崇拜。人们在每个地方都能看到这种小尤物，有时非常年轻，有时年龄有些大，但永远都是人们想象中的，永远是美国小姐。她卖啤酒，卖书籍、香烟和衣服；她每个晚上都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还出现在每周杂志的插页上，甚至在电影中，人们也能看到她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