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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肆批评美国新的名流显贵的那些人们,很容易接受精英软弱无能的观点。如果他们抱有政治上的严肃性,那么他们应该立足于自己的观点,对想必掌管美国政策的人们说:
“不久后的一天,你可能会认为自己有机会扔炸弹或者有机会进一步让自己与盟友的关系或者与可能也会扔下炸弹的俄国人的关系恶化。但不要愚蠢地认为你真的有选择权。其实,你既不能选择,也没有机会。整个复杂的局势都是经济和社会力量的结果,而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扮演平衡的角色。因此,就像托尔斯泰所说,‘安静地站在一边,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即使你真的行动了,后果也不会是你想要的,你不想要也不行。
但是,如果事态进展顺利,你只管谈论,就好像你是决策者。因为那时人们已经有了道德选择以及做出选择的力量,当然,这都是要负责任的。
如果事情结果很糟,你说你没有做出真正选择,当然,你不该对此负责任,是他们,是其他人,做出了选择,他们要负责任。你们可以为自己开脱责任,即使你掌握了世界上一半的力量,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少炸弹和轰炸机。事实上,在时代的历史命运中,你们是微不足道的,如果在行使道德责任时真正留意公共关系的话,就会发现道德责任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幻觉,尽管它的用处很大。”
从所有这些宿命论的观点中得出的一个可能的结果就是,如果财富或天意起决定作用,那么任何权力精英都不可以被视为历史决定的始作者,而且,关于负责任领导的思想,是空洞的和不负责任的想法。显然,一个软弱无能的精英只是历史的玩物,承担不起责任。如果我们这个时代的精英没有权力,他们就承担不起责任;正如身处困境中的人,他们理应得到我们的同情。美国人民受主权财富支配;美国人民与他们的精英注定要受制于他们无法控制的后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都应该去做许多人实际上已经做过的事:完全放弃政治上的反思和行动,龟缩到安逸舒适、完全属于私人的生活中。
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们认为战争与和平、衰退与繁荣眼下不再是有关“财富”或“命运”的问题,而是受人控制,而且这种控制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厉害,那么我们必须要问:谁是控制者?答案一定是: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控制了大肆扩张和高度集中了的决策和权力手段的人。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必须要认识今天美国精英的背景和特征。
认为精英无能的思想丝毫阻止不了我们提出这些问题,它们如今也是政治人物可能要提出的最重要的问题。美国精英既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无能的。这些都是发言人公开使用的抽象的绝对的概念。但是,据此我们可以厘清摆在面前的政治问题,这些问题眼下已凌驾于所有关于责任权力之上。
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的“历史性质”中,无论什么都抹除不掉决策小集团的中枢功能。相反,目前的结构使它不仅是合理的,而且是引人注目的。
通过“人的心理”或社会行为,现代社会的指导位置在塑造和挑选合适的人,这其中没有任何东西让下面这个观点变得不合理,即人们面对选择,人们做出一定的选择,或者人们的选择失败,从结果上看,都是在创造历史。
因此,政治人物完全有理由约束当今美国的权力精英,因为对组成当今历史的一系列具有决定性的历史事件,他们要负根本责任。
现在,认为不存在权力精英的观点很流行,这就像20世纪30年代人们认为的是一小群统治阶级恶棍造成了社会不公正和公众的反感一样流行。我们应尽量避免臆测某个不甚聪明而又独行其是的统治阶级是美国社会的主要动力,正如我们也应该远离另一种假设,即当今美国的所有历史性的变化只是非人为的随波逐流一样。
认为一切都是盲目的随波逐流的观点基本上反映了个人宿命论式的无力感。如果某人曾经很讲原则,政治上很活跃,那么也可能是个人的赎罪感的体现。
认为所有历史都是那些很容易认定的恶棍或英雄出谋划策形成的观点,同样是一种仓促的结论。该观点力图了解社会结构的变迁如何为各路精英敞开了机会的大门,各路精英如何利用或未能利用它们。接受这两种观点中的任何一种,即所有的历史都是个人策划的结果,或者所有历史都是潮流所趋,会让我们松懈理解权力真相和当权者行为方式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