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相应地了解了这几种关于精英的概念后,我们将把它们结合起来,去审视美国人的成功。根据已提供的精英候选人,我们将探讨若干个上流阶层;我们将从当今美国社会的主要体制方面进行探讨,我们将从这些机构之间和机构内部探讨财富、权利和名望之间的内在的联系。但是,我们的关注点还在于掌权者的权力,以及他们在我们这个历史性的时代所扮演的角色。
这样的精英阶层或许被认为是无所不能的,他们的权力被认为是一种隐蔽性的设计。因此,按照马克思主义的通俗解释,事件和趋势都可以参照“资产阶级的意志”来解释;按照纳粹主义,则可以用“犹太人的阴谋”来解释;按照当今美国的一小撮右翼分子的观点,则是联系到共产党特工的“隐蔽力量”。根据这种具有历史动因的无所不能的精英观,精英阶层从来就不是一股发挥着完全可见的作用的能动力量。实际上,除了通常意义上的非精英人士被认为有能力反对甚至推翻它之外,精英是上帝意志在世俗社会中的替代物。
目前,认为精英软弱无力的反对观点,在怀有自由主义心态的观察者中十分普遍。精英远非无所不能,精英如此分散,以致缺少作为历史力量的凝聚力。他们的隐蔽不是故意的隐蔽,而是由于为数众多而毫无特色。那些掌握实权的人,被其他精英施加的压力、被作为选民的公众、被宪法的法规条文严格监督着,因此,也许尽管存在上流阶层,但是却没有所谓的统治阶级;尽管也许存在精英,却没有权力精英;尽管社会也许存在阶层化的体系,但是却没有有效力的上层。
放眼世界,无所不能的精英的形象趋于流行。舆论制造者会很快地把好事和乐事归功于本国的领导人,把坏事和不愉快的感受都归咎于国外敌人。在这两种情况下,邪恶统治者或贤明领导人的无限力量得到显现。在国家内部,这类措辞的使用更加复杂:当有人说到自己的政党或阶层的力量时,他们和他们的领导人一定是没有权势的,只有“人民”是无所不能的。但是,当他们说到敌对的政党或阶层时,就转过来说对方是无所不能的,“人民”就成了无权无势的。
更普遍的是,按照惯例,美国权贵总是否认他们是有权势的。没有一个美国人竞选公职是为了掌权,或是操纵,而只是服务;他不会成为官僚,甚至是官员,而是公务员。正如我已经指出的那样,这些情景如今已成所有掌权者在公共关系方面的典型特征。作为权力行使方式的一部分,这是如此稳固,以致保守主义的写手们很容易就把他们误解为是揭示某种奔向“无组织的权力格局”的潮流。
但是,对当今美国的“权力现状”来说,比起那些被视之为浪漫混合物的观点,它更加不确定。与其说它是一种简单而短暂的“现状”,不如说它是一种分等级的持久的结构。如果那些位居高层的人不是万能的,那么他们也不是虚弱无力的。如果我们要理解精英掌握并行使的权力的程度,我们必须要审视的一定是权力等级的形态和分量。
如果决定国家事务的权力能以一种绝对公平的方式共同进行,就不会存在权力精英;事实上也就不会存在权力等级,只会出现彻底的同质性。反之,如果决定事务的权力被一小群人完全垄断,就不会有权力等级,只会有这个掌权的小群体,以及在其下面受其控制的无差别的普罗大众。在今天的美国社会,这两种相对的状况都不存在,但它们的概念依然是有用的:它使我们更清楚地意识到美国权力结构的问题以及其中的权力精英的地位。
在现代社会每一个最强大的制度秩序内都存在权力等级。路边水果摊摊主不像身价数百万的水果商那样在社会、经济或政治决策中拥有更多力量;战场前线的中尉不像五角大楼的参谋总长那样拥有巨大权力;县级副警长不像美国总统那样拥有更多权力。因此,界定权力精英的问题涉及我们想要划定界限的标准。通过降低界定标准,我们可以说精英根本不存在;通过提高界定标准,我们的确可以把精英定义为一个非常小的圈子。我们可以粗略地初步确定一个最小的标准,就如用炭笔勾勒一样:所谓权力精英,我们指的是那些政治、经济和军事的圈子,作为相互渗透、相互依存的集团,他们共同做出至少具有全国性影响的决策。如果说有国家大事要决定的话,权力精英就是决定它们的人。
当说到现代社会存在明显的权力和决策机会的等级时,并不是说有权势者都联合起来,完全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或者有意识地合谋。如果我们首先更多关注的是位高权重者在体制中的地位及其决策的后果,而不是他们意识的程度或动机的纯洁性,我们就能更好地面对这些问题。要了解权力精英,我们必须考虑以下三个重要的关键问题:
1.在我们讨论每一个上流阶层时,我们始终应强调的是几类精英在各自环境中的心理。权力精英是由出身相似和受教育背景相似的人组成,他们的职业和他们的生活方式相似,基于他们同属相似的社会类群,而且容易互相融合,他们的联合就有了心理和社会基础。在分享名流世界才有的声望过程中,这种联合达到顶点;当这三个主导型体制秩序内部和彼此间的职位发生互换时,这种联合达到一个更加稳固的顶点。
2.正如我们可能会发现,在这种心理和社会融合的背后,是政治董事、企业富豪和高级将领把持的等级机构的部门及其运作。这些官僚机构的规模越大,其精英的权限就越大。每一个主要层级是如何形成的,以及它与其他层级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些层级的领导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这些层级是分散的和互不相干的,那么其各自的精英往往是分散的、互不相干的;如果它们有许多相互联系和共同利益,那么其精英往往形成一种具有凝聚力的群体关系。
精英的联合不是简单的机构联合,但是人与机构总是有关系的,我们对权力精英的认知促使我们肯定这种关系。在今天的美国,在这些机构领域之间,存在若干重要的架构上的利益重叠,包括在政治真空内由私人企业经济推动的军备竞赛的持续发展。
3.然而,权力精英的联合既不仅仅依赖于心理上的相似性和社会性的融合,也不完全依赖于统治地位和利益在架构上的一致性。有时,这种联合是一种更明确的协调配合。我们说这三个上流阶层越来越协调一致,说它们的联合有一个统一的基础,说在战争中有时这样的协调相当具有决定意义,并不是说协调就是全部,要持久不断,甚至是牢不可破,更不是说有意的合作就是他们唯一的或重大的基础,或者说权力精英是因实施了某项计划而出现的。但必须要说的是,随着我们时代的制度机制为人们开辟了追求相关利益的大道,许多人认识到,如果他们携手努力,不管是以非正式的方式,还是更正式的方式,就能够更容易地实现这些利益,于是,他们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