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相和——讲和——相和
人类也是世界万物中的一分子,这个相和世界中的一员。只有当人类自以为是,觉得可以主宰万事万物之命运时,这个世界才开始前所未有的对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人类自以为可以改天换地,换来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层层雾霾。
蜜蜂是什么?就是小时候在乡下田野里经常会看到的,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吻吻这朵花,吻吻那朵花的小飞虫。只要院子里有很多花,就会招来这些小蜜蜂。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好像已经不记得蜜蜂都去哪儿了。我一直以为它们依然在花丛中,在田野里,只是我们在城市里很少有机会再见到它们。蜜蜂与我,就好像两个不相关的个体,我从未想过原来它们与人类的生存居然息息相关。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瑞典Bee Urban这家社会创新机构的分享,我才知道,原来蜜蜂从未离开过我们的生活。
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咖啡、苹果、汉堡、牛仔裤都与蜜蜂授粉有密切的关系。人们吃下的食物的三分之一是靠蜜蜂授粉而生成的,全球的授粉价值约为19000亿瑞典克朗。欧盟76%的食物和84%的蔬菜都依赖昆虫授粉。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素有“北方威尼斯”之称,这座旅游名城,小到住宅花园,大到城市绿化,都与蜜蜂密不可分。然而在过去的几十年,蜜蜂在悄悄地消失。在美国、意大利、加拿大、法国和德国,蜜蜂的数量大大减少,一些情况严重的地区,仅2010年就减少了80%。在瑞典,25%的蜜蜂消失了。爱因斯坦曾说:“如果蜜蜂灭绝,人类只能再活4年。”因为如果没有蜜蜂授粉,我们将吃不到水果、蔬菜;肉将变得出奇的贵;由于缺乏维生素C,将出现大量的坏血病患者。所以,保护蜜蜂就是保护我们人类的未来。如今,越来越多的有知之士在发出呼喊,告诉大家光是靠人工养殖是无法保护蜜蜂的,只有停止使用杀虫剂,定期植树造林,关心珊瑚礁、热带雨林、湿地乃至整个生态系统,才有可能拯救蜜蜂。
几千年以来,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相和相生的:益虫依赖着害虫活着,老虎吃着其他的动物活着。老虎这个吃的行为实际上是在帮助其他动物清除种群中的老弱病残,让整个种群更健壮、更有生命力。所以动物们表面看上去互相撕咬在战斗,实际上是互相依赖生存着,是为相和。人类也是世界万物中的一分子,这个相和世界中的一员。只有当人类自以为是,觉得可以主宰万事万物之命运时,这个世界才开始前所未有的对抗。随着人类越来越疯狂的猎杀,动物的灭绝速度越来越快。当人类沉醉在可以对大千世界随心所欲的满足中时,很多自然界的小生命在无声无息中迅速消亡。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人类自以为可以改天换地,换来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层层雾霾。我们改造出了让自己的肺无法自然呼吸的天空,改造出了子孙后代已经无法继续耕作、丧失了生命力的土地。这时候人类才感觉有些害怕,才意识到不断地与自然对抗下去其实是在毁灭自己,才领悟到与其他一切生命平等相和的重要。但我们已经对抗得太久了,我们伤害其他生命也已经太久了。现在做有机的朋友,做自然农耕的朋友都是先觉悟者,带着重新开始学习的虔诚态度去与天、与地、与所有生命讲和,以期万事万物重新达到相和的境界。
2014年4月19日,我们带着第20期“有机生活·爱的希望”公益班的学员们去台湾,与台湾自然农耕的陈惠雯老师相遇,让我们对人类与大自然讲和过程有了切身的感受。
陈惠雯老师是一位热爱大自然的医师夫人,夫妻俩在台北大屯溪旁建造了自己的幸福农庄,以自然农法自耕自足。我们到幸福农庄门口,才看到山坡下绿荫中,有几座房子若隐若现。我们跟随着陈老师,走进树丛中的一条小路,看到一个富有农家气息却不失人文色彩的木板大露台,露台一侧坐落着一个建筑,便是陈惠雯老师的家。
当日,我们在陈惠雯老师的带领下去学习与大自然讲和。天微微有些小雨,绿树丛中分布着小块小块的土地,田塍上杂草丛生。陈老师告诉我们,她的田地是很干净的,但这个“干净”并不是城市公园里那一大块草地看上去的那种所谓的干净,因为园林工人会喷洒一些抗菌剂、杀虫剂让草地看上去更漂亮,但其实草地的微生态已经完全被破坏了。陈老师所说的“干净”指的是田地系统微生态平衡没有被任何人工的化学物质所破坏。听完陈老师的讲解后,立即有几位学员决定赤脚行走,去感觉洁净的土地是如何抚摸我们的身体。学员们都跟着陈老师走进她的自然农耕基地去感受她与自然讲和的历程。
陈老师说,她做自然农耕基地只是因为有一次吃到自然农耕的食物,当时惊为天人,因为人都无法抗拒真正来自大自然的食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天天在吃的是什么东西,每一样“美食”中都含有那么多的添加剂,这些化学物质不可能与自己身体内的细胞和谐相处,而是天天在与身体内的细胞作对,所以吃得越多身体越差。尤其是作为一个母亲,如果每天再以这样的食物喂养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身体细胞每天都在抗拒着这些化学物质,身体长期在做这样的斗争,孩子又如何健康成长?就这样她从一个城市太太,慢慢转变成一位地道的农夫。与食物讲和几乎是每位有机人或者自然农耕者的初衷。
陈惠雯老师的水稻田里稀稀拉拉站立着几排单根的秧苗,地里星星点点的全是福寿螺,这可是吃稻秧的害虫呵!现代农田的耕种方法,习惯以对抗的形式来处理这个问题:首先是用药,将福寿螺全部毒杀干净;然后开始种稻秧,但毒杀福寿螺的药还有部分残留在田里,这些有毒成分会从根系和表皮进入水稻秧,最后沉淀在稻谷里。人们食用稻米时,有毒成分又通过米进入人体,原本杀福寿螺的毒药最后成了害人的毒药。陈惠雯老师的方法却是与福寿螺讲和,她说:“福寿螺是个外来品种,是人们自以为聪明引进来的,现在成了祸害,但我们不能再为了除害而害人本身。世界上生长出来的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必要,它们既然已经来了,也活下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研究它,发挥它的长处,除去它的害处。比如福寿螺会吃苗,但是它怕干,所以我们在刚插秧时,将田里的水放干,福寿螺就会钻进土里,咬不到嫩苗。等秧苗长粗壮了,我们就开始往田里放水,福寿螺也会随之钻出地面到水里,但这时候秧苗已老了,它根本咬不动。此时,田里杂草刚好开始生长,而草比苗嫩,福寿螺又爱吃嫩的,这样它就成了很好的除草能手啦!”本来相和的环境,是人引进福寿螺让这块土地成为相对抗的局面,由于陈惠雯老师善于与自然讲和,又将这块土地归于相和境界。
人有贪欲,总想在有限的田地里生产出更多的果实,所以每一个插秧孔里至少要插上一大把秧苗,希望能长出一大串谷穗以求大丰收。而陈惠雯老师只插一根苗,她说:“大家怕谷穗长的小,其实我们每一根苗可以分蘖三十二个,可以长成很大一个穗。当我们插入一把秧,就像一个小小的空间挤进一群人,大家肯定不舒服,互相争阳光、争营养、争水分,尤其是夹在中间的一些秧苗,更无法分蘖,最后也不会结出很多谷穗。而插一颗秧,上面分蘖出来的全是自己的子子孙孙,阳光和土壤里的营养素全给了这一棵秧,没有竞争,所以会长得很好。”一大把秧挤在一个小空间里,互相形成竞争相抗的局面,而陈惠雯老师采用讲和的方式,只插一根秧,也能获得令人欣喜的产量。学会向大自然讲和,大自然便会给我们丰厚的回报。
陈惠雯老师的菜地,更是与自然讲和后的得意之作——她的菜全在草丛中长着。当我们用与大自然作对的思维去看待这个问题时,会很纠结:这么多草又争肥、又争水,蔬菜在这个里面如何长啊?陈惠雯老师又是如何与大自然讲和的呢?她先把长得很高的草割了,放在田塍边让它晒干;然后把栽种一棵菜的周边整理干净,将菜栽种下去,等下足雨水后,将旁边已经晒干的草再覆盖在菜的周边,然后就等着收获。
陈惠雯老师解释说:“菜本来就是草,因为我们的老祖先觉得这个草味道不错,挺喜欢的,但每次到野外去采比较麻烦,所以看到这些草结籽了,就将籽收回去,在自己家旁边的地里撒了一些,为以后采摘时方便一些。而这些草慢慢就被人叫成了菜。大家看看,野草怕虫吃吗?既然野草不怕,原来也是野草的蔬菜应该也不怕。现在它们怕虫了,原因是人造成的。就像现在养育孩子,只要一点儿伤风感冒就立即使用抗生素,最后使得孩子免疫力低下。我们的菜也是一个道理:需要肥料了立即施肥,它就懒得去吸收土壤中的肥料;需要水了立即浇水,它就没有兴趣发育出更有力量的根到土壤深处去吸水;有虫了立即打药,它自身就一点抗病能力也没有了。这样种出来的植物,当然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没有收成了。种菜有点像养孩子,如果把一个孩子全面保护起来,要吃的我们立即送到嘴边,要玩的我们立即送到手边,孩子什么都不用操心。这样的孩子就算成长为几十岁的成年人,却依然万事都靠着父母,自己毫无独立的能力可言。但是,如果我们从小让孩子自己去经风雨、见世面,父母不过多干涉孩子成长,陪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那么他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为一个有用的人,菜也如此。现在很多农民在菜田里洒农药!这些农药除了毒杀害虫外,当然也会进入吃菜人的肚中啊!”听了陈惠雯老师的讲解,我们是否能意识到,当人类不是以相和的心态去与大自然对话时,大自然并不会依照人类的设想去改变自己,只有当人类放下自己的身段,学会向大自然讲和时,才能达到与大自然相和的和谐境界。
陈惠雯老师的菜地还有神奇之处:这些菜地都没有施肥,怎么会如此肥沃?按现代农业思维,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陈惠雯老师实在是与大自然讲和的高手,她问大家:“看到草了吗?我们总是怕草与植物抢土地里的营养,抢大自然的阳光吧。其实草吸收的营养都还在草的身体里,我们把它拔了暂时放在田边,等干后再将草铺回田里,这样不仅挡住了其他杂草的生长,而且帮助土地避免被阳光暴晒,使菜能获得足够的水分生长。这样一来,这些草在帮助菜获得竞争胜利的同时,又将之前吸收的养分带回了田里,更重要的是还奉献了它们自身光合作用的产物。这难道不是连本带利都赚回来了吗?此外,从菜地整个生态系统的角度来看,路边的杂草可能就是某一种昆虫的食物,这些昆虫有自己喜欢吃的草,还哪顾得上田里的菜啊。这块地的变化,就是最好的见证。我们的土地不用任何外来肥,结果越来越肥沃。”只要你改变与大自然对抗的关系,学会与大自然讲和,达到真正相和的境界时,你会发现大自然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回报。
陈惠雯老师还带我们去看了她的黄秋葵地,让我们真正见识到了与大自然讲和后带来的奇迹。这块地里种着的黄秋葵秧,都已经长出了或大或小的苗。这些苗中有的长得非常粗壮,说明它基因很好,就留下;有些苗已经有虫眼了,说明体质差,就拔掉。一段时间没有雨水,有些苗旱死了,有些还很健壮,陈惠雯老师就把健壮的留下来,经过如此筛选的黄秋葵种子抗旱能力会越来越强。陈惠雯老师刚开始在这块地上种黄秋葵时,与外面用农药化肥的相比只能长到人家一半高。于是,陈惠雯老师每年把长得最高的留下来做种,经过几年的努力,这些不施外来肥、不用药的黄秋葵也与外面的长得一般高了。由于台湾的气候特点,这块地经常有台风光顾,她的黄秋葵总会被台风吹偏而往一侧倒,几年以后,她发现再长出来的黄秋葵竟然全朝台风口侧长,因为这样可以更有效地抵抗台风。接下来的事让陈惠雯更意外,原来植物也是非常聪明的,老与台风对着干实在太累了,慢慢地她的黄秋葵重新又变矮了,但是品质和数量丝毫没有打折扣:黄秋葵是长在节上的,普通的黄秋葵每个节有十几厘米长,而陈惠雯老师的黄秋葵每个节只有五六厘米长,尽管长得矮了,但是节数没有少,所以产量依旧与过去相当。当人完全学会与大自然相和之时,所种植的植物也自然与大自然相和,一切都在相和的境界,带给所有生命的都是美好。
植物都能一年一年让自己慢慢地适合大自然,让自己与大自然相和以求得最佳生存状态,那么我们人类自己呢?我们本来也就是大自然的产物,应该在外与大自然相和,在内与自身心灵相和。但是多年来我们已经习惯竞争,习惯抗菌、消炎、杀死癌细胞这样的对抗性思维,以至于很多医学手段将身体推得离健康越来越远。如今,是否也应该考虑是不是到了该讲和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我们与自己的身体对抗竟已经成了习惯。
首先,不让自己好好吃顿饭。身体内的细胞,如同非洲难民一般一直处在饥饿状态。很多人往往觉得聪明才智可以当饭吃,社会地位可以当菜配,沉溺于应酬却完全不顾惜自己身体的感受。早餐几乎不吃,中餐基本没有质量,晚餐大鱼大肉,可怜的消化系统由于一整天都没有摄入充足的营养,到了晚上根本力不从心,无法好好消化和吸收。如此一来,身体内的细胞因缺少均衡的营养而过早衰老,新生的则发育不良。
第二,夜以继日,辛勤工作,精力不支时以营养药片来维持,以为自己身体的能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就像我们的农田,为了高收成不断使用化肥,表面看上去是丰收,其实是过度抽取土壤的生命力换来的。当身体的细胞也像这土地被完全榨干时,就回天乏术了。
第三,处处想争第一,胜人一筹。为了承受这些压力,自身必须产生强大的激素来维持,最后造成内分泌紊乱,最后导致体内的养分合成利用受阻,生产过程停止,细胞的生长缓慢,组织无法更新,唯一的结果就是最后身体破产。
我们本来相和的身体,在现代社会的高压下不知不觉形成了相抗的局面,如今我们必须重新反思这种现象,学会与自己的身体讲和,才是自己救自己的唯一出路。因为我们人体约有60兆的细胞,几乎98%的细胞,在10个月左右将陆续全部更新。所有的疾病都是因为细胞病了,肝细胞病了得肝病,肾细胞病了得肾病,但只要新长的细胞是健康的,所有受损的组织器官都将慢慢得到恢复。
首先,给自己一份凝聚着所有生命力的有机食物,因为它们带着修复我们细胞所需要的各种地球元素,给新生的细胞充足、丰富、全面、均衡的原材料。
第二,给身体足够的休息时间,细胞有足够的休整时间,才能停止和减少造成细胞快速死亡的行为。
第三,学会放下,释放压力,避免持续内分泌紊乱,让自己的身体迅速恢复正常的生理功能,恢复指挥调度身体细胞正常工作的能力。
从相和到相争,变成不得不讲和,最后达到真正的相和,是我们对自己身体、对大自然的认知历程。老祖宗早就向我们揭示了天、地、人合一的伟大思想,但由于人类的自高自大,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改造自然、收服自然,结果碰得头破血流。在环境日日恶化、疾病高发的今天,我们必须得改变自己,尝试与大自然去讲和,学会与身体去讲和。因为,与天讲和风调雨顺,与地讲和五谷丰登,与身体讲和我们才能健康、幸福。
胡删
2014年4月